也许是因为时间长了,又生了三个孩子缘故,他们以为她有了孩子就不会跑,对她的看管也不那么紧了。
借着这次出城的机会,吴会英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跟当初她逃婚一样决绝,抛弃一切,不带一丝留恋,走得毫无牵挂。
那个时候是1998年,所有政策放松,出门不再需要票证,有钱就行。
吴会英用买药的钱随意买了张车票。
她从小山被卖到大山,一辈子都在山里过活,不识字,没见识。
去哪她不知道,家在哪她也不知道,有困难可以求助警察她更不知道。
她的唯一念头就是先逃离这个地方,去哪都无所谓,总之她不要回到那个穷山沟。
辗转几辆车,吴会英到了一个语言不通的大城市。
城市繁华的高楼,城市代步的小跑,城市女人时髦的打扮迷了她的眼。
搬进大城市,吃好穿好住好,这是她最渴望的生活。
她做着嫁给城里人的美梦,开始在城市扎根。
原来女人是可以工作的,原来工作是有包吃住的。
心中怀着激情澎湃往最繁华的地方走去,残酷的现实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水嫩嫩的小姑娘。
二十年来的磋磨让她面容苍老,手心满是茧子,白发干枯如稻草,身上穿得灰扑扑,整个人不带一丝美感。
她像个乞丐般被人驱赶,语言不通是她最大的难题,最后找到个洗盘子的工作。
在那上了半个月的班,她便开始呕吐,一检查,才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
她更悲惨的人生,就是从这个孩子开始。
打胎需要家属签字,需要钱。
她两样都没有,便一边工作一边养胎,生产时找了家便宜的私人小诊所。
没人照顾她,一切亲力亲为,就这么落下了月子病。
因为是个儿子,吴会英思想老旧,相信养儿防老这个说法。
她靠扫大街扶养儿子。
儿子是她的老来子,平时比较宠。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她挣得钱满足不了他的日常花销。
儿子嫌弃她无能,没有钱就骂她,骂她养不起就别把他生下来,生下来跟着她受苦,哪有这样的亲妈。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许能再嫁,做个名正言顺的城里人,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至于那么辛苦工作,天不亮就上街扫地,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至于落下月子病,还得了风湿。
吴会英对他失望,甚至有些憎恨。
跟他三个姐姐一样,一心向着他爸他爷奶,视她这个妈为仇敌。
她选择放弃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又一次,吴会英抛下了这个才15岁的儿子,离开了这座城。
那么多年,她早已搞明白了自己是哪里人。
趁儿子去上学,她收拾东西离开出租屋,一分钱没留给他,悄无声息的走了。
反正两人都没户口,天涯海角,就算是警察也找不到她。
这时,已经59岁的吴会英,终于被生活逼得不得不重回老家。
她怀着重回故土的激动坐上车,到嘉农县下了车,她才记起当初自己是了为什么事离开。
逃婚被拐卖,说出来都会遭人笑话。
如今再回去她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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