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间还是第一次在程鹏床上, 光睡觉，什么也不干。

　　他原本很珍惜今晚，他们半个月没见了, 最近程鹏看起来挺忙的，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还想着一定要看够本。

　　但眼皮完全不听他使唤, 又烫又沉，他只能努力控制自己别太快入睡, 还能听一听浴室里的水声。

　　很快, 浴室门重新打开, 沐浴露的味道扑鼻而来。江云间反应有些慢半拍，一睁眼，程鹏就已经躺到床上了。

　　床的尺寸很大，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块也未必碰得到。

　　等身后人呼吸均匀，江云间睁眼, 往外睡了一点, 让身后的被子陷进自己后背。

　　然后一点点、慢吞吞地往程鹏那挪。

　　他想跟程鹏睡近一些，又怕传染他, 所以只能用被褥来抵挡接触。眼见呼吸声离耳边越来越近, 江云间轻轻吐了口气，刚要继续动, 身后的人先有了动作。

　　程鹏抬手掀开他们中间那层被褥, 男人带有凉意的大手搭在江云间腰上, 把他往后一拖。

　　前胸贴后背, 程鹏刚洗完澡，没穿上衣，身上是凉的，江云间隔着一条薄T都觉得舒服。

　　程鹏话里带着笑意：“你在干什么？”

　　他压根没睡着，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小心翼翼朝他靠近。

　　江云间呼吸都重了点：“我……”

　　“冷？”程鹏又问。

　　江云间顺着台阶下：“有一点。”

　　程鹏把他抱紧了些，手掌往上，贴在他额头上：“明早起来如果还是烧，就去医院。”

　　江云间温顺地应：“好。您放开我吧，这么贴着，真的会传染。”

　　程鹏闭眼，问：“那你刚刚还主动靠过来？”

　　“……我隔着被子的。”江云间道，“对不起。”

　　江云间发着烧，身上滚烫，程鹏抱着很舒服：“行了，没怪你，睡吧。”

　　他声音太近，江云间听得耳朵都麻了。

　　……这怎么睡得着啊。

　　程鹏醒来的时候，天刚泛起鱼肚白。

　　他不是自然醒的，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得嗡嗡响，吵得他头疼。

　　他垂眼，发现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姿势，转身朝着他睡着，脸就贴在他下巴上，肌肤还有些隐隐发烫。不得不说，江云间的脸蛋长得是真好，这张脸不论在什么角度都赏心悦目。

　　人也很乖，仿佛没什么脾气，也不知道这种性子在圈里有没有受过什么人欺负。

　　程鹏低头，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还烧，但应该退了一些。

　　床头柜的手机又开始响，程鹏拧眉，半坐着起身，越过江云间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手机是江云间的，来电显示是“博哥”。

　　程鹏挂了，对方却锲而不舍，在程鹏关机之前又拨了个电话来。

　　担心有什么急事，程鹏接起。

　　“你在哪儿呢？！”博镇声音不小，还带着些嘶哑。也不怪他，大清早就接到助理电话说江云间人没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可把他吓得够呛，他都在去警局的路上了，“你没事吧？你还在片场吗？我现在去找你！”

　　程鹏把手机的音量键关小：“他在我这。”

　　博镇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江云间被绑架了：“……你要多少赎金？他人呢？”

　　程鹏揉了揉眉心，报出自己的名字。

　　几分钟后，博镇冷静下来了。

　　“抱歉程总，实在抱歉，我一早上没找着人，有些急了。”博镇把车停到路边，“您现在在哪个酒店？我马上去接他。”

　　“他在我家。”程鹏道，“今天是周末，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

　　博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程总，剧组不放周末的，他八点半马上还有场戏，现在赶回来可能都得迟到。”

　　程鹏皱眉：“他在发烧。”

　　“没关系，今天不是落水戏了——”

　　“落水？”程鹏看了眼外面的天，这几天降温，到了晚上还有凉风，“这天气下水？”

　　“没办法……都是工作需要。您放心，今天的戏份都在室内，吹不到风。”

　　程鹏伸手到江云间脸边，用食指碰了碰他的脸，确定体温还高：“他今天请假。”

　　博镇一脸为难，他难道不想让江云间请假吗？还不是吴导那边不好说，而且江云间也未必愿意：“这……”

　　“导演那边，我会去说。”程鹏言简意赅，结束对话。

　　江云间醒来之后就得知，自己“被请假”了。

　　“放心，吴导没说什么。”见他坐在床头发呆，程鹏捏了捏他的耳朵，“病了就休息，没你一天，那剧组也不会垮。”

　　换做平时，江云间肯定是不愿意请假的。一个剧组这么多工作人员，进度拖一点点都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大病，他都能撑着。

　　但现在他顾不上那些。

　　他在程鹏抽回手之前，握住他的手腕：“那我今天不回剧组可以吗？”

　　程鹏一顿，挑眉：“想留着？”

　　“……想。”江云间说。

　　程鹏本来就没打算赶他走，闻言笑了：“躺着吧。我点了早餐，到了再叫你。”

　　江云间却摇头：“我不睡了。”

　　江云间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冲了把脸。

　　他竟然留下来了，还能和程鹏呆一整天。

　　这个认知让他无端兴奋，发烧带来的最后那点不适感被完全掩盖掉。

　　洗漱完后，他给博镇回了个电话，简单解释了两句。回到客厅时，就见程鹏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腿上放着的电脑。

　　“我处理点事情，你随意。”程鹏头也没抬。

　　江云间点头，安安静静地坐到他身边。

　　程鹏今天休息，不处理公事，只是有份合同提前出来了，需要他过两眼。他很快把文件看完，侧目，见旁边的人双手握着手机，正在刷粉丝的评论。

　　他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江云间打开了一条内容为“整容怪”的黑粉私信。

　　江云间似是习以为常，手一滑，直接把这条消息删掉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明显是一点儿没上心。

　　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其实两人一天待着也没干什么。江云间中午又量了体温，低烧，程鹏对病人下不去手，两次手掌都探进人领子里了，最后还是伸了出来。

　　他还好，倒是江云间被他弄得很难挨，脸一阵一阵地红。

　　程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对江云间很有欲/望，不然也不会包他第二次。他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度过的了。再待下去，恐怕真要当禽兽。

　　于是下午，在接到纪燃的邀约后，他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打球？”江云间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眨眼。

　　“嗯，你经纪人晚点会来接你，临走前记得把药带上。”程鹏脱下睡衣，换上球服。

　　江云间说：“我能一块去吗？”

　　“你在发烧。”程鹏道。

　　“我已经没烧了，”江云间从沙发上起身，“我就在旁边看着，一定不打扰你们。”

　　“外边冷，我们去的是户外球场。”程鹏皱眉。

　　江云间张口还想说什么，见程鹏的表情，以为他烦了，立刻噤了声，不敢再继续要求。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半晌，江云间还是忍不住道，“如果早的话，我就等您回来了再走。”

　　程鹏穿外套的动作一顿：“等我回来？”

　　“嗯。”江云间说，“跟您道了别再走。”

　　“……”

　　程鹏低头，拉上衣服拉链。许久，他叹了声气，从衣柜拽了件羽绒服出来，丢道江云间手上，“穿上。”

　　江云间一愣，不敢多问，快速把衣服穿好系牢。

　　“球你是肯定不能打了，一会如果觉得无聊或是冷了，就上车等我。”程鹏说，“口罩戴好，别被人认出来。”

　　——

　　江云间几年前就和纪燃岳文文碰过面，在程鹏办公室，所以也不用过多介绍。

　　实际上，他们上一次见面，程鹏也没向他们介绍过他。

　　这也正常，谁会把自己的情人介绍给朋友？

　　“你现在这么红，怎么还敢跟着程鹏出来？”观众台上，岳文文打量他一眼，笑了声，“你不热呀？”

　　江云间能分出对方话里没恶意，就只是纯粹的疑惑。他道：“没关系，我也没那么红的。今天有点感冒，就穿得多了些。”

　　岳文文当然认得出那是程鹏的衣服。他觉得特有意思，两手撑在地上，笑吟吟地说：“你是重新跟着鹏鹏了？”

　　江云间坦诚：“是的。”

　　岳文文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真难得。”

　　打完球，几人商量着一块去吃晚饭。

　　到了大排档，程鹏道：“坐包间吧，他不适合在外场。”

　　纪燃顺着话瞥了江云间一眼，没多说什么。

　　江云间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刚点好菜，包间门被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江云间认识，是之前农家乐跟纪燃坐在一块的人。

　　秦满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纪燃身后，十分自然地托起他下巴：“球输了？”

　　“输个屁，我会输？”一直随意散漫的人仿佛被注入活力，嗤笑道，“程鹏加上你，都赢不了我。”

　　席间，江云间一直默默动筷不说话，听着他们的话题从生意聊到纪燃的俱乐部，简单随性，一听就知是多年好友。

　　他还看到纪燃和秦满无名指上都戴着相同款式的男戒。

　　中途，博镇的电话来了。江云间接完简单说了两句，挂了后，程鹏转头问：“要走了？”

　　“嗯，晚上有夜戏。”江云间道，“博哥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去吧。”程鹏抬手碰了碰他额头，“退的差不多了。”

　　江云间垂眼点头：“那这外套……”

　　程鹏淡声：“穿着，下次来了再还我。”

　　“下次”真是个美好的词。

　　跟其他人简单道了别，江云间转身离开包厢。

　　门关上不久，岳文文就忍不住道：“小鹏鹏，你这状况不对呀。江云间跟你不都几年前的事了吗？”

　　程鹏笑了笑：“出了点意外，又撞上了。”

　　“撞上了，就又放身边了？”纪燃挑眉，“不是不吃回头草么。”

　　程鹏拿起酒杯抿了口：“有些原因。”

　　具体是什么原因，纪燃没问，程鹏也说不出来。

　　他向来只往前看，对旧人确实没什么兴趣，但那天跟江云间重逢，他仿佛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以前的江云间隐忍本分，哪儿会主动给他解腰带，也不会一边说着自己进步了，一边笨拙地给他含。

　　后来也是，明明害羞得全身发红，话都讲不完整，却还是愿意听他的，摆出各种姿势。

　　想到这，程鹏不禁扯唇笑了笑。

　　岳文文拿起酒杯跟他碰杯：“行了，不管是为什么，恭喜你终于还俗了。”

　　程鹏笑：“还俗？”

　　“可不是吗。”岳文文道，“这两年我都以为你快出家了，把人家吓死了，年初去拜观音的时候，还特地给你求了段姻缘。”

　　程鹏道：“我谢谢你。”

　　岳文文撑着下巴问：“不过你这是谈恋爱，还是玩玩儿而已啊？”

　　程鹏一笑：“你说呢。”

　　“我说的又不算数。”岳文文道，“不过我刚刚看来，江云间可是把一颗心都吊你这了。”

　　程鹏捏筷的手一顿：“什么？”

　　“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岳文文一口道破，“江云间喜欢你啊。”

　　程鹏失笑：“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在你这当然不是，在他那就不一定了。”朋友的感情，岳文文也不好多说，点到为止就扯到别的话题去了。

　　程鹏眉头微蹙，没应声，只是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顿饭结束，临走前，岳文文道：“对了，鹏鹏，我还有件事儿，关于陈安的，你听不听？”

　　这个名字在程鹏这儿已经有些淡化了，他面色平静地结账：“不听了。”

　　无非就是找他的事儿。

　　他们刚分手那段时间，陈安通过很多种方法想联系他，都被他拦了下来。

　　不想见，也没必要见。他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没打算再继续走下去，那不如断个干脆，复合不可能，当朋友更是天方夜谭。

　　见他不想提，岳文文耸耸肩，没再往下说。

　　程鹏回到车上，把篮球丢到副驾底下，拿出手机，发现上头多了条信息。

　　【江云间：我到剧组了，谢谢您，这两天天冷，您多穿点。】

　　想起岳文文的话，程鹏放下手机，没回。

　　几分钟后，又一条消息进来，程鹏单手开车，拿起来扫了眼。

　　【江云间：我会注意身体的，下次再见您，一定不会感冒了。】

　　程鹏眼底的光不自觉柔和了些，他放下手机，又开了一段路。到了红灯，他侧目看了窗外几眼，再回头，红灯的倒计时仍是两位数。

　　这红灯未免太久。

　　半晌，他重新拿起手机。

　　【程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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