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街道上璀璨的灯火蔓延至尽头,透过窗格往下瞧,秦可可坐在私人客栈的门槛上,一身随意的道袍,头发慵懒盘着。灯火似给她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她整个人都十分恬静。瞧着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望着头顶的灯笼不知在想什么。
极少见她这样,唐思淼捏着茶杯若有所思,隔了好半晌,才回头问秦阿伯:“秦宅里住了什么人?可……她和那位老人,是什么关系?”本想叫她可乐球,转念又给收住了。
早知道少爷会问,故此秦阿伯将事前工作做的很足。将秦宅上下四代,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秦中,秦宅的当家人,在当地颇负盛名,家底殷实,其墨宝更是被诸多书法爱好者收藏。早几十年,秦中在政界还有些名气。岁月更替,如今不过是个耄耋之年的糟老头罢了。
秦濯、秦钊两兄弟在古镇经商,靠卖特产牛肉、老醋谋生,生意倒也不错,收入殷实可观。
秦珺是秦家最小的女儿,丈夫早年病逝,一手将独女拉扯大。秦珺倒也算是个能干女人,早些年在夏川经商,赚了些钱,给女儿置了一套房。女儿大学毕业后,她便回了陵县老家,照顾老父。总体来说,秦家子女都比较出色。
说起来,秦家人不缺物质。若想用金钱去买下这座宅院,难度系数较大。
“秦珺的独女,便是秦小姐。”不等唐思淼确认,秦阿伯抢先说道。
在秦阿伯眼中,许是件好事儿。可在唐思淼看来,这是件极为糟糕的事儿,就秦可可那脾气,知道他打她家老宅的主意,还不得闹着要刮了他?
脑补秦可可张牙舞爪的摸样,他竟不合时宜地笑了。秦阿伯看见他这个笑,心里轻松了不少,仿佛从前冷冽如冰的小少爷被温开水泡过,铸就在他面前的一层冰全部融化。
对嘛,年轻人就该这样轻松的笑,成天把自己搞得跟小老头似得,多难受?秦阿伯很欣慰,这个项目能否谈成不重要,于他来说,少爷开心才是至关重要的。
唐思淼收了笑,将茶杯放回茶几上,声音柔和了许多:“阿伯,你先去歇着,我再看看资料。”
秦阿伯颔首嗯了一声,缓慢地退除了他的卧室。他拿过秦家人的资料,却唯独翻了秦可可那一页。
食指扣在资料上,他认真地像是在审视一份简历。知道秦家上下的详细,他才好歹有了些底。对付商人他行。对付一个不是商人的倔强老头,那就另当别论了,亲宅这桩“生意”他头一次接触,把握不大。
家里老爷子很喜欢这宅子,他也做过考察,这宅子很有商业价值。面对这样大的一块儿肥肉,商人本性,他没必要放过。秦可可的出现无疑是个意外,这种机缘,似乎在时刻提醒他,应该做些什么。
收了资料,他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本泛黄纸质书,老旧书封上没有多余的图像,只是端正写着几个黑色的大字——《三国志》。翻开扉页,皆是秦可可的字迹。
想着要来出差,他在秦可可书架上挑了好半晌,才选了这本。他对那些不堪入目的耽美,可没什么兴趣。
老实说,秦可可的字实在难看,每一字收尾时都颇为随意,也体现了字迹主人的散漫的性子。
卧室里布置雅致,手机里放的是缓慢如流水的古筝调子。书案上的陶瓷盘中,焚着客栈老板特意提供的龙诞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倒让他近几天紧绷的神经有了些许放松,可乐球那副天然无公害的脸便闯进了他的脑中,挥之不散。
他心烦意乱地合上书,索性起身去洗漱了。
不同于唐思淼的心猿意马,秦可可疲累了一天,躺在自己久违的小床上,很快便恬静的睡了。
漫漫长夜,偏半夜下了场绵绵小雨,雨落屋檐的滴答声使得秦可可的睡眠不甚理想。凌晨那会儿她做了一个梦,同前夜做的那个虐心的梦一模一样。
梦里她蹲在葡萄架下斗蛐蛐,突然过来一个女人,一脚将她宝贝蛐蛐踩死了。她在梦里很憋屈,很生气,想和对方争辩,可嗓子如哑了似得,怎么也说不出话。
她愤怒不已,伸手去推那女人,这时唐思淼凭空而来,伸手接住了那女人。梦中的糖水和那个不讲理的女人眉来眼去,秦可可心里憋屈,想和他说话,可无论她怎么张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她也只能看着糖水拉着那女人离去。当时她脑中回荡着一句话:死糖水你给我滚回来!
可就是发不出声音,世界一片静谧,她急哭了。
凌晨醒来时她的枕头湿润一片,打开灯喝了口水,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哭什么呢?就梦里那么点儿破事,至于被气哭嘛?
其实梦境这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将人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了。在梦里你可能哭得泣不成声,可醒来便会想,多大点破事儿。
因昨夜下过一场小雨,早上起来时天气格外的好,晴空万里。秦可可立在院中的香樟树下一边刷牙一边活动腰骨,头发盘成一坨,上身是薄暮灰右衽半臂,下边则穿着一条牛仔中裤。
洗漱完用廉价的大宝拍了拍脸,觉得脸部水水哒。照了照镜子,表示很满足。早餐时,外公看她眼神稍怪,老妈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家里很注重饭桌礼仪,更是遵守寝不言,食不语的硬规矩。
早餐后她本想出去走走,却被老妈一把拎去了隔壁街的理发店。非得让人造型师给她画个相亲妆、顺带给头发做个造型。秦可可长发齐腰,发质却枯黄如草。造型师逮住这个机会将她的发质批得一文不值,大抵就是“不在我这里做倒膜,相亲铁定不成”的意思。
秦妈一听造型师说得那样严重,赶紧加了一个倒膜套餐。秦可可被折腾得浑身不自在,仍由老妈和造型师捣鼓了五个小时。回头一照镜子,除了化妆后皮肤亮了点儿,头发柔顺了些,也并无太大的差别嘛。
心塞,浪费了一上午时间。
相亲地点是在离古镇不远的五星酒店里,因酒店靠着古镇,其建筑特色亦十分古朴。内部装修风格也尽可能的堂皇富丽,消费也是尽可能的“璀璨辉煌”。将相亲地点定在这里,对方也算是比较有品味啦,借着相亲名义来蹭一顿高价饭,也还是不错的啦。
秦可可按照约定进了包间,随着厚重的富贵花开双开门被服务员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里处一道楠木雕花屏风。她绕过屏风,漫不经心走进去。里处圆桌旁正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见她来了,忙站起来,伸出手和她问好:“谢阳,多多关照。”
“秦可可。”对方介绍简短明了,透着股浓厚的商人气息。
她漫不经心扫了对方一眼,看上去不算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脸颊微胖,面部皮肤如打过一层蜡,光滑油亮,啤酒肚大得似乎要将西裤撑破。
长得算老实,就是不知为人如何。
谢先生替她斟了杯陵县特产米酒,说道:“都是成年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年26岁,刚毕业没几年,自己做生意的。关于房产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在陵县有套房,在夏川也有一套百米平的新房。听阿姨说,你在夏川上班吧?我经常在夏川做生意,以后可能会在夏川定居。如果我们今年能结婚,我立马让人去把装修搞了。”
秦可可扫了眼桌上几道凉拌素菜,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来。抬眸看了眼相亲对象,说道:“谢先生,你我八字没一撇,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我在夏川是有房的。”感情她嫁人就是图房产似得。
谢先生兴奋地一拍大腿,哎呀一声:“那就好办了,过几日我回夏川。正好我那里没装修,可以先搬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
“……”秦可可喝了杯米酒,咂嘴,她这是拖快了相亲进度条嘛?拜托,大哥,按相亲流程走好伐!
“先吃饭吧,我饿了。”
一听秦可可喊饿,谢阳忙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虎皮青椒、凉拌三丝。对于谢先生的殷勤,她勉为其难把青椒吞下了腹。想着凉菜过了,热菜总该上了吧?
她刚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便听相亲对象十分温和地问她:“秦小姐吃饱了吗?我们继续聊?”
“……”吃了两根青椒就饱了?当我是麻雀吧?“这家酒店牛肉不错,你点了吗?”
对方哦了一声,语气很是惊讶:“秦小姐你吃肉吗?这些菜差不多够了,不用点了吧?”
废话,老娘不吃肉要死星人好伐!
对方惊讶了一会儿,才道:“这些素菜吃完也差不多了,听说这里牛肉挺贵。结婚后我们得节约着过日子。新闻不是也常说么?常吃肉会变丑,所以我们应当收敛食肉次数。坚持:能不吃,就不吃的原则。”
暂且不提进度条过快,听这位谢先生找如此多借口拒绝吃肉。秦可可就已经下定决心:拜拜。
不吃肉还想愉快的玩耍?大哥,你继续作吧!
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吃凉拌三丝儿、虎皮青椒?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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