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都之前跟杨闲提过这件事, 也早就想跟安明说, 借着这个机会提起, 先看看安明的反应。
风吹动一股热浪袭来, 安明跳到树荫底下, 说:“我的专业多独特啊, 干吗要换, 再说能换什么?”
白清都说:“事在人为, 叫我说, 你就学美学就挺好的,这么善于发现美。”
安明笑起来:“我开玩笑而已,我顶多能看见吃的, 看见美是少数,而且学这个能干什么?整天看见美能吃饭吗?”
白清都听她口口声声地不离“吃”, 忍笑说:“你不要小看这门学科,这个能干的可多了, 它囊括的范围很广义, 你可以做媒体, 也可以运用到设计方面, 当然, 还可以著书立作或者当教授。”
安明看着他优雅的笑容,学着他悠然的样子重复了一句:“‘还可以当教授’, 你怎么不说还可以拯救世界呢……我像是那种人吗?”
白清都拍拍她肩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说, 你连去工地搬砖抗铁都能面不改色,学学区区的理论知识又有什么难的?”
安明露出一副一条道都到黑的表情,说:“不要,我还是喜欢建房子。”
白清都见她倔强的样子,忍不住想给她泼泼凉水:“你别一门心思想建房子,你这个官爷,也不一定是跑到建筑局去,这里面划分也是很广阔的,还可能是去修铁路。”
安明的眼珠转来转去:“白清都,你是不是吓唬我呢。”
白清都笑得不露痕迹:“我只是实话实说,有什么威胁性的言语吗?”
安明嗤之以鼻:“算了,我不跟你对辩,我知道我是说不过你的……不过,你这算是失恋了吧,还有心思管我学什么呢,你不伤心呀?”
白清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淡淡说:“昨儿你也听我跟老师说的了,我跟她不合适……本来她要是不为难你,我也不想说破,只和平分手就是了。”
安明啧啧两声,像模像样地拱手说:“白教授,您可真是个心胸宽广,又高洁之人啊,小人佩服佩服。”
白清都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别嬉皮笑脸的,你要真是有佩服之意,就拜在我门下做个研究生如何?”
安明又翻出一个卓著的白眼:“那还是请恕小人我敬谢不敏了,在下我真的不是那块料,你想啊,我就是块适合建房子的木料,你非要让我变成那精雕细琢的摆设器物,那怎么能行呢?你说是吧。”
白清都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滑头模样,重重一叹:“你才是真正的孺子不可教,到底怎么才肯听我的话呢。”
他是真的有些抑郁,多半是因为担心她的前程而起。安明听出白清都口吻中的惆怅,就说:“好啦……改天再说,我要回去了,你记得买榴莲啊,买好了叫我一声。”
白清都头疼:“行了,回去吧。”他站着不动,安明向他挥挥手,走到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白清都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安明回到家中,杨闲正送走了访客,就问起安明上午的事。
安明一五一十地跟杨闲说了。杨闲听后,摇了摇头,有些烦恼,后悔地喃喃:“我果然不该插手这件事。”
安明问:“教母,你是因为介绍了莎莎姐……王莎莎给白清都而后悔吗?”
杨闲苦笑:“可不是么,我从来不擅长这些,也从来不沾手……难得一次为了清都破例,没想到却弄成这样,幸好我看他们两个不合适,也幸好清都是个有数的,不然两个要真的结婚了,那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安明叫:“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莎……王莎莎她会是这样的人呢?说起来也是怪,明明跟白清都好的什么似的,我看得出她那份喜欢不是假装的,怎么能转头又跟别的人发生……那种关系?这也太肮脏了,简直超出想象……”
杨闲说:“识人不明当然是我的错,把这样品性的人介绍给清都更是错上加错,唉,幸好已经悬崖勒马。”
安明又安慰了杨闲一会儿,杨闲又若有所思,说:“其实你也该明白,这个世界形形色。色,人也有许多种,很难界定他们的品性,有的人品德高尚,有的人邪恶卑鄙,有的人怀有洁癖,有的人生性放浪,你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行为规范去要求别人,唯一能做的,是尽量规范自己。比如王莎莎的事,也许她会有所愧疚,但又一方面,她或许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我看到有人甚至崇尚这样一种说法,就是‘性跟爱是完全分开的’,对他们来说,可以同时跟许多人发生关系,但只要爱一个人,那就是可行的、而非错误。”
安明露出作呕的表情:“这不过是放纵的借口吧?听起来好恶心嗷。”
杨闲摸摸她的头:“世界很复杂,人是组成世界的一部分,好人跟坏人都存在着,所以我当初选择读美学,就是想让自己多看看这世界上好的方面……也许是我性格的原因,我没有办法找到跟我‘同频道’的,清都是我的学生,他的年纪也一年年大了,我隐隐地不想他跟我一样……所以才多事了一把,不过这种事只做一次,唉,这种如人父母替子女操心的事,实在不适合我啊……”
安明看着杨闲怅然的模样,笑说:“那我呢?您也不管啊?”
杨闲笑看向她:“你……我知道你这一生应该不会孤独,因为有我跟白清都在陪着你,我们两个的最大心愿,就是你能健康快乐,所以安明……不要把我们挡在你的世界之外,好吗?”
安明怔了怔,低下头去,低低地叫了声:“教母……”
杨闲又说:“不管白清都做什么,他是真心想对你好的,甚至……”杨闲欲言又止,话锋一转,“他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安明仰头问。
杨闲叹了声:“他很想你回到H大,起码离他跟我都近一些,另外,学建筑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是太辛苦了,安明,就算是我,私心也觉得……不想你学这个学科。”
安明眨了眨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杨闲也没有紧逼,只说:“安明,好好地再考虑考虑,好吗?”
安明轻轻点点头:“好的。”
杨闲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安明看着她温柔而优雅的笑容:“教母,我心里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也许我问了你会生气……”
“什么疑问?”杨闲问。
安明咽了口唾沫:“那您先答应无论如何不要生气。”
杨闲笑:“好我答应你。”
安明才小心翼翼地问:“其实……其实我觉得……你跟白清都倒是挺配的……怎么你们两个没有……”安明适可而止地没有问下去,而对面的杨闲已经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一脸惊讶来,似乎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故事。
安明喃喃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们两个很合适……”
杨闲望着安明看了会儿,才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对一个如杨闲般的美人来说,一举一动都如此风情,单只是看着已经是种莫大的享受。
“这怎么可能呢,”杨闲笑了会儿,说:“你觉得我跟清都挺配的,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相似?”
安明皱着眉认真想了会儿,才点头:“是啊,你们两个是有点像。”
虽然性别不同,但是两人同样都是极出色的人,同样的容貌出众,而且性格,同样温和中不乏锐利,且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当陌生人面对这两人的时候,会被他们的“美”所震慑……他们的确有点“相似”。
杨闲悠悠地说:“我们两个不是同频道的人,而是同‘频率’的人,相同的两个频率不会产生和谐的共鸣,只会形成枯燥的重复……”
杨闲看着安明一脸呆滞的表情——她明显不是很懂,杨闲放弃,换了一种直白的解释方式:“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如果让我跟白清都‘在一起’……”杨闲说到“在一起”三个字的时候,甚至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才接着说:“我会有种‘乱。伦’的感觉……而且我确定,对他来说,也一定是跟我一样的反应。”
安明目瞪口呆:“怎么会呢。”
“不信你可以试着问他,”杨闲懒洋洋地笑说:“我们是同频率嘛,所以我能猜出他的反应。”
心有灵犀这种事是很令人愉悦跟惊喜的,但如果一个人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另外一个人,那么这件事只能称之为可怕。
安明午睡醒来,取了一根雪糕吃了,杨闲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她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窗户边上一边吹风一边看书。
过了半个小时,安明早就吃完了第一根雪糕,果断又去取了根儿,正要坐下,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叫:“杨教授,杨教授在家吗?”
安明探出头去:“谁找我教母啊?”
低头一看,安明大吃一惊,底下站着的,一个很面熟,认得出是学校的老师,但另外一个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品种。
这人人高腿长,肤白貌美,高鼻深目,看不出眼珠的颜色,只是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出了金子似的光芒,亮闪闪地打眼,也很惹人喜爱,
虽然是大夏天,但是这位主子却穿着笔挺的西服跟白衬衫,整洁的像是从英剧里跳出来的某位绅士。
安明张开的嘴好不容易合上,那本校的老师却冲他笑起来:“是明明呀!这人是来找杨教授的……”
金色头发的绅士向着安明挥了挥手,风度翩翩。
安明哭笑不得:“你是谁啊?”
绅士微微一笑,笑影竟有些温柔:“你号,我视……”
安明盯着他,冷不防手中的雪糕被她擎了好久忘了吃,吧嗒一下掉了下去。
安明心疼又觉惋惜,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赶紧把剩下的半根软了的雪糕吃掉。
这会儿那本校的老师看了一眼绅士,被他拙劣的中国话表达急坏了,忙说:“他是英国来的,叫威廉,来找杨教授的……”
安明反应过来,跳下地,先拿起手机给白清都拨号。
安明拨出白清都的号码之后才愣住:搞什么鬼,这时侯不是该给杨闲打电话吗?
她正要掐死换号,那边白清都已经接通了:“安明?什么事?”
安明骑虎难下,心想反正早晚都得跟他说:“你在哪儿呢,教母不在家,那个洋鬼子……不是,叫威廉的来找她了。”
白清都也吃了一惊:“什么?”
安明哭笑不得:“就在楼下呢,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打走?”
白清都咳嗽了声:“胡说什么呢,怎么总想着这么暴力,对待国际友人要友好。”
“怎么友好啊,我要不要请他上来吃雪糕啊?教母不高兴怎么办?”
“你等会儿,我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挂了电话,安明又给杨闲打电话,不料总是“暂时无法接通”,她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穿了拖鞋,跑下楼去。
楼道门口上,那本校的老师还在陪着威廉,见安明出来,松了口气:“杨教授不在吗?”
安明说:“是啊,不知去哪儿了。”说话间,就又看威廉,近距离比较。发现他个头大概跟白清都是差不多,长相虽是典型的西方人,但也算是西方人中的美人了,瞧起来很顺眼,隐隐还透出几分温文尔雅。
安明第一感觉居然是:咦,这个人居然意外地……还不错啊。
见安明打量自己,威廉微微欠身:“你号。”
他伸出手来,安明疑心他会单纯地握手,还是行传说中的“吻手礼”,于是呵呵地笑:“不用客气,我们这儿不兴这样,威廉先生就入乡随俗吧……”
如果是握手的话,她大概勉强可以忍受,但如果上嘴唇的话,安明觉得自己的手或许会脱离自己的指挥,跟威廉的脸有什么亲密接触就不好了,为了双方之间的和平起见,安明把手背在背后,坚决不肯跟威廉的手相碰。
但是威廉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手腕上露出一管雪白的袖子,也没有杨闲嘴里的“体毛”。
安明不由斜睨了一眼他扣得很整齐的领口,想入非非。
威廉很有风度地把手收回,用有些走调地口音说:“好的,小姐。”
安明对那老师说:“您在哪遇见他的啊?”
老师回答:“在校门口正好遇见了。”虽然是男性,但是看向威廉的时候,眼中闪光,也不知是单纯的八卦,还是不单纯的某种其他……
安明咳嗽了声,对威廉说:“我教母不在家……呃,my mother……教母怎么说来着,算了,she not at home……”
威廉的眼睛睁大了些:“lily is your mother?”他惊愕地打量安明,显然是觉得这件事十万分不可能。
简单的对话安明还是很懂的,就是觉得威廉的英国腔很有些奇怪:“呃呃……she is my……”她皱着眉,苦思冥想。
那老师救场:“godmother,not……”但因为不是英文专业,于是居然也开始卡壳。
正在这时侯,就听到有个媲美威廉口音的声音说:“not her biological daughter。”
安明转头,看到白清都的一刻,好像看到救星。
自从白清都出现,安明就变得零压力,白清都先谢过了那老师,又同威廉说了几句,无非是自我介绍之类,最后威廉居然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安明瞪着看了会儿,决定不能错过这个看戏的机会,再说,顺便锻炼锻炼鹰语听力也是好的。
白清都把威廉领到了自己家中,安明像野兔子一样跟着窜进门,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启看英伦剧模式。只不过遗憾的是,这现实的英剧居然没有字幕,这让英语渣的安明很不满意,她能听懂的只有零星的几个单词。
只不过能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亲临什么高阶会谈,倒也是颇为赏心悦目。
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安明咂了咂嘴,趁机说:“白清都,你跟他说什么呀?问他是怎么来的了吗?他想干嘛啊?”
威廉听她开口,就看向她,安明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居然也挺好看,专注看人的模样,甚至隐隐有点迷人。
安明笑逐颜开,仗着威廉是洋鬼子,于是又对白清都说:“他长得还不错呢,我觉着教母可以考虑一下嘛。”
白清都猛地咳嗽了两声,让安明莫名其妙。
威廉的蓝眼珠却亮了亮,看着安明的时候,多了几分笑意。
白清都咳嗽过后,对安明说:“冰箱里有水果,你自己取了吃去。”
安明听到“吃”,当下也顾不上研究威廉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跳起来就跑出了客厅。身后威廉对白清都用英文说:“这个女孩子像是精灵般可爱。”对威廉来说,安明是跟杨闲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同样令人喜爱,何况爱屋及乌。
白清都听他赞美安明,就也微笑说:“是啊,杨教授也很疼爱她。”
两个人之前交谈的时候,彼此互换了一些信息,威廉早就听说杨闲有个得意弟子,见了白清都,发现果然是典型出色的东方君子,不论谈吐举止,都显得极有教养,连向来挑剔的英人也心悦诚服,而白清都见威廉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贵族子弟,心里也有几分好感,只是碍于他对杨闲……执着的太过了些,所以才仍是带着几分防备。
那边安明从冰箱里搜罗了些水果,站在厨房里像只鼹鼠一样捧着吃了一顿,但心里还惦记着威廉跟白清都的会谈,不料再回客厅的时候,却见威廉已经是个起身要告辞的样子,安明意外:“咦,他是要走吗?”
白清都还没回答,威廉的蓝眼睛笑微微地看向她:“安小姐,再见。”安明愣了愣,那边白清都已经送了威廉出门了,安明摸摸头,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
等白清都回来,安明才问:“他怎么就走了?”白清都没好气地回答:“他知道来的唐突,非常失礼,所以向我表达了一下歉意后,就回酒店去了。”
安明的眼珠转动着,胡思乱想:“那他还会回来啊?”
“当然了,他就是为了老师来的。”
“这个洋鬼子虽然够深情,但是……白清都你说他这样算不算是变态?但是长得又挺好,怪可惜的。”
白清都瞅着她,也不说话。安明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对了,我都不知道你英语那么好,如果不看脸,我简直以为你是威廉的同乡了。”
白清都不理会她的惊叹,走到沙发前坐了:“安明啊,以后千万别在威廉跟前说悄悄话了。”
安明啃着一个青苹果,因为威廉已经离开,她不用再顾及形象了,就吃的咔嚓咔嚓乱响,抽空问:“什么悄悄话?”
“比如你说他长得不错,老师该考虑之类。”
“怕什么,他又不懂。”
“他不懂的话,怎么还会跟你说再见呢。”
安明张口,这才明白过来最后威廉告别的时候,为什么当时自己会有些诧异:“他会懂?不是吧,他连说中国话都不利落。”
“不会说不代表不会听啊,这个道理都不懂。”
安明竟无言以对:“怪不得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原来是听懂我说的话了,这家伙还有点阴险啊。”
白清都失笑:“不是人家阴险,是你太单纯了……对了,冰箱下面还有冰淇淋……”
安明欢呼了声,想到之前那根掉了一半的,忍不住念叨:“之前那根我都没吃完就掉了,真可惜啊。”白清都把她拦住:“你吃过了?”安明“啊”了声:“干吗?”白清都把冰箱门关上:“不许吃了,这种凉东西吃多了会肚子疼。”
安明失望地抗议:“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我就吃了一根半而已。”
白清都气愤:“都吃这么多了?这已经是过量了,不许吃了。”他看安明跃跃欲试,就把冰箱挡住,安明不甘心到嘴的冰淇淋化为泡影,锲而不舍地跳来跳去,不料马有失蹄,脚下一崴,往前直扑过去。
白清都大惊,下意识地将她抱住,安明的脸贴在他胸口的衬衫上,嗅到一种类似檀香的清香独特气息。甚至能隐隐听到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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