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
赵凌月浑身冰冷,十二月的北京宛如寒谭一般,她看着血泊里的席嘉树,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眼前的种种分割成了若干画面……举着手机的路人,慌慌张张的小顾……
她仿佛忘记了呼吸,直到大脑供氧不足,生理性地吸了口气时,寒气入体,心脏竟硬生生地疼了起来,大脑也在此时此刻变得清醒。
小顾想上前查看席嘉树的状况,刚迈开步伐,一只手就拦在他的面前。
“现在不能碰嘉树,我们都不是专业的医生护士,一切等救护车来了再说。肇事的车辆已经跑了,你去报警,车牌号可以调这条路的监控,还有金媛的情况,”赵凌月一顿,又说:“这事有可能还和周一心有关,之前周一心买凶杀人不成,这一次有可能是豁出去了,你把线索都给警方说明白,协助警方早日缉拿真凶。”
救护车到来。
担架将席嘉树抬上了救护车。
医生问:“谁是他的家属?”
赵凌月说:“我。”
医生说:“上来。”
赵凌月应声。
……
救护车上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
医生正在给席嘉树做急救工作,护士在一旁边打着下手边想着措词安慰家属。
护士是认得席嘉树和赵凌月的,两个人都是体坛上的名人,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真人。她知道过几天就是花滑大奖赛的总决赛,席嘉树带着全国人民的希望和荣誉即将征战,可眼下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护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席嘉树的腿,也说不准究竟伤得怎么样,只是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问题。
她又看了眼赵凌月。
一般跟着上救护车的家属朋友们大多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抓着医生护士不停地询问情况,又或是红着眼眶,着急地看着担架上的病人,表情宛如沙漠里行走多日的人,无助又绝望。
可赵凌月不是。
她冷静沉着得可怕,也不向医生询问任何问题,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然后低声问了她一句:“我可以打电话吗?”
护士说:“可以。”
她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教练,是我,嘉树出了事,现在我在救护车上,准备到北医三院,麻烦您通知曾教练一下,另外你有嘉树父母的电话吗?”一顿,又说:“好的,我现在在嘉树身边,你们到了和我联系。”
挂了电话,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阿姨你好,我是赵凌月,嘉树的女朋友,嘉树出了事,现在我们在救护车上,估计还有十分钟到达北医三院,你们到了和我联系……”
她语速平稳,简洁明了地一一通知。
护士在一旁看着,不由感慨赵女王就是赵女王,这种情况下也能这么冷静有条理地处理这些事情。此时,护士只见赵凌月放下了手机,修长好看的五指垂下,竟是抖得厉害,她握成拳头,连带着手臂也在颤抖。
她垂着眼,一声不吭。
护士忽然就有些心疼了,凑过去低声说:“您放心,我们会尽心救治。”
她仍旧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
四十分钟后,席父席母以及林泉还有曾教练都匆匆忙忙赶到。
赵凌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
席父扶着摇摇欲坠的席母,席母颤声问:“嘉树呢?”
赵凌月站起来,说:“嘉树还在手术室里,医生在给他做手术。”
曾教练哆嗦着唇,问:“伤……伤到哪了?”
赵凌月沉默了下,才说:“……腿。”
曾教练险些没站稳,林泉一把扶住,说:“等手术结束后再看看结果,嘉树福大命大,你是他教练,不能在他还没出手术室前就倒下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席父倒是全场里最冷静的一个,他问赵凌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地怎么出意外了?”
赵凌月说:“这几天有个私生饭一直跟着嘉树,是个小姑娘,还没有成年,嘉树看她年纪小便只私下里警告了她。今天我在外面吃饭,嘉树来接我,回去的路上他下车帮我买东西,回来时私生饭出现了,毫无预兆的开着一辆车就往嘉树撞了过去。我已经让小顾报了警,警察已经赶往了现场。”
说完,她紧紧地抿着唇。
席母也是此刻才真正注意到了赵凌月,知道儿子出了事,来的路上心里惶惶,走路也是飘着的,到了医院后知道人在手术室里,听天由命的无力感一来,反倒是逐渐变得冷静。
她打量着儿子放在心尖上的女朋友,半晌才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孩子,辛苦了,咱们听天由命。”
赵凌月立即就泛酸了鼻头。
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外面坐立难安的众人神经瞬间紧绷,三步当两步地奔向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主治医师。医生摘下口罩,问了句:“谁是病患的家属?”
席父席母立马应声。
主治医生说:“你们跟我过来,家属过来就可以了。”
赵凌月的嗓子眼瞬间吊在了半空。
曾教练面色发白,探了半个头往手术室里张望,只可惜什么都见不着。又过了好一会,席父席母从一旁的办公室里走出,赵凌月与曾教练还有林泉三人围了过去。
曾教练问:“医生怎么说?”
席母的眼睛红肿得可怕。
席父叹了声,说:“身上多处出血,小腿受到撞击,粉碎性骨折,现在送往ICU,这几天还要观察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应该能送普通病房了,只不过……”
席父望向了曾教练。
“小腿粉碎性骨折,过几天的大奖赛总决赛是不能参加了,以后的比赛还得看小腿康复的情况,我家这孩子打小就视滑冰如命,要是不能上冰场了,这跟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这方面我们夫妻俩是业余,你是他的教练,等他醒来后,还希望你能多多开导他。”
曾教练整个人的身子都抖了下,握紧了拳头,才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开导嘉树。”
林泉说:“你们别太担心了,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小腿粉碎性骨折,可以养的,后续做复健一样能好起来,而且嘉树还年轻,才十八岁,就算休息个两三年养伤,痊愈后还是花滑的黄金时期。”
席母轻轻地点头。
席父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夫妻俩留下来就好了,两位教练明天还要去温哥华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嘉树这边有什么进展我们手机联系。”
此时,席父看向了赵凌月,正要开口,却听赵凌月说:“警方这边的事情请交给我,如……如果嘉树醒来了,请告诉我一声,谢谢叔叔阿姨。”
她半鞠了个躬,疾步离开了医院。
……
出医院后,她给小顾打了个电话,问:“金媛抓到了吗?”
小顾那边沉默了会。
赵凌月心中咯噔了下,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顾低声说:“我提供线索后,不到四十分钟,警察就把金媛带到派出所了,金媛什么都招了,包括……”一顿,他才说:“如何犯案,还有幕后主使人。”
赵凌月问:“幕后主使人是谁?”
小顾说:“她说有个叫周一心的人教唆她犯案,金媛性格本来就偏激,之前上了热搜,全网逮着她骂,她气不过,又正好遇见周一心,周一心教唆她后完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才犯下故意伤害他人的罪名。”
赵凌月面色微变,问:“是周一心?”
“是。”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赵凌月扶住了身后的墙门,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稳住了心神。
一股浓厚的自责感升起。
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有及时认清周一心的本性,甚至还觉得周一心不至于到买凶杀人的地步,才会让自己的男朋友陷入险境。如果她可以早点发现周一心的本性,或者早点与家里人商量,也许阅历十足的父亲会早一步制止周一心的恶行,而不是像现在事情发生了才去想补救的方法。
周一心与席嘉树无冤无仇,不是她的话,周一心根本不会去害席嘉树。
是她的错。
是她的锅。
赵凌月只觉心脏疼得要命,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躲进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的地方,去埋葬内心的自责。可是她清醒地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人长大了,就得学会承受一切痛楚和惩罚,要勇敢地面对真相,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发生了事情就躲在父母的怀里,撒个娇,就会有人给她遮风挡雨。
她不能软弱,她要坚强,她要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不能放过周一心!
赵凌月再次深吸一口气,她在十二月北京的寒风里站得笔直,她翻找通讯录,找到了先前跟她一起去和沈朝谈合同的王律师,她拨了过去。
很快的,她和王律师约好了见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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