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机场。
夜里的机场仍旧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箱的乘客们源源不断。恰逢四月中下旬,倒也没有碰上节假日,排队过安检的人不多,头等舱通道里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请摘下墨镜,并出示您的身份证件和机票。”
安检员是个年轻的女孩,没多久便见着眼前的乘客递上了身份证和机票。
她检查一遍后,用摄像头给乘客拍照,一抬头却不由呆了下。
眼前的女人肤色白皙,五官分外艳丽,涂着大红唇,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颜值高得有点可怕。在头等舱通道里,不乏明星偶像,可五官精致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她头一回见到。
她又看了一遍身份证上的名字……
赵凌月。
……没听过。
她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几眼。
女人的心情似乎不错,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的,嘴唇微微勾起,看了眼她的胸牌,笑吟吟地说:“赵佩佩,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话锋一转,却是说:“缺女朋友吗?”
赵佩佩被吓得目瞪口呆。
女人低笑一声,收回自己的证件和机票,微微扬首,笑得分外勾人。
“逗你的,别当真。”
赵佩佩半天才回过神,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莫名有点脸红。
这这这这这哪里来的妖精!
她一抬眼,新的安检乘客又来了。
口罩墨镜戴得密密实实,不过十分配合,她还没开口就已经主动摘下,并递上了身份证和机票。
赵佩佩看了眼。
……席嘉树。
……这名字有点眼熟,好像上周上过微博热搜?
……
“……赵凌月!你这个坏习惯得改!你别老去逗陌生人!万一人家真有这个意思,你负责不负责?上天给了你这样的美貌!不是让你游戏人间的!是让你……”
赵凌月正经八百地接了句:“是让我成为世界的焦点!”
“赵凌月你可真自恋。”
“可不是嘛?我就有自恋这个资本……”
“我竟无法反驳。”
手机那头是一道软软柔柔的嗓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问:“说正经的,你去三亚的事情赵总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作为好闺蜜,这个月你不能在我爸爸面前出现。我手机里唐茜小姐的1G自拍照总算派上用场了。必要时候,你需要发朋友圈表示你和我在三亚度假。茜茜你可真是中国好闺蜜,我得多三生有幸才能认识你,还和你当上闺蜜,你要在我身边,真想给你一个mua。”
唐茜:“所以我这是被迫去三亚度假了吗?”
“准确点来说,是朋友圈被迫去三亚度假。”
赵凌月来机场来得迟,这会刚过安检不久,机场广播里便通知登机了。
她进了登机的通道。
唐茜那边有些沉默,过了片刻,她的声音才逐渐响起:“凌月,你真的要去吗?你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好些花滑运动选手这个年龄身体已经开始不太适应花滑了……”
赵凌月停下脚步。
她侧首望去。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浦东机场的夜景。今夜空气不错,依稀能见到几点星光,远处的飞机滑行,像是一只鸟儿冲向了天际。幼时记忆模糊又清晰,冰面上的女人跳跃旋转,柔软的身体在绽放,美得不可思议。
行李箱上的手指微微握紧。
赵凌月轻声对唐茜说:“二十三年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手机那头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唐茜响亮地应了声:“嗯!”
赵凌月这次去三亚,行李带得不多,里面除了上冰的运动服和冰鞋之外,还有两套衣服以及一些护肤和化妆用品,装在一个二十寸的登机箱里还绰绰有余。
登上飞机时,她尚未挂断电话。
唐茜还在那边念叨着。
“……你一个女孩子在三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要是不适应就回来吧,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你要不喜欢上班再念书也行,总能找到你喜欢做的事情!”
赵凌月把登机箱塞进了行李架上,哼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赵凌月做不好的事情。”
“哎呀……”唐茜忽然叫了声,说:“啊,差点儿忘了!你把雯姨的身份证带上了吗?我也是佩服糖糖,自家姑姑的身份证丢了这么久都没发现,都不知道怎么掉在你口袋里了。糖糖的神操作简直让人窒息!还不许让人用顺丰寄回去,也不着急,哪天要是需要用到身份证的话,”唐茜叹了声,“她那慢吞吞的性子实在让人操心。”
赵凌月在靠走道的位置坐了下来,伸手在拎包里摸了会,拿出了一张身份证。
她瞥了眼,才说:“带上了,正好雯姨和糖糖住的地方离我参加海选的地方不远,我下飞机后就给雯姨送过去。”
唐茜应了声,这才把手机挂断了。
赵凌月摘耳机,还剩一只没摘时,冷不防的眼前多了一道纤瘦的高挑身影,还未来得及抬眼,便听到一道清越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懒懒地飘了过来。
“阿姨,你坐了我的位置。”
……阿……姨?
赵凌月好看的眉眼微微拧起,活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听别人喊她阿姨。墨镜下的双眼睨了过去,鸭舌帽加口罩,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稍显寡淡的眉眼,看起来极其年轻。
……只是也没到可以喊她阿姨的程度。
眸光一转,她又见着自己手里捏的身份证,纤细修长的手指挡住了雯姨的照片,上面的出生年月日倒是十分显眼……1980年3月25日。
“阿姨?”
大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赵凌月看了眼机票,才发现自己真的坐错了位置,当即也没说什么,起了身坐到了隔壁靠窗的位置。
……
没多久,飞机开始滑行。
小半个钟头后,前往三亚凤凰机场的飞机已经在空中飞行。
席嘉树闭目歇息。
今天刚参加完商演,最后的四周跳颇不尽人意,他在思考可以从哪儿改善。
跳跃,旋转,步法,力度,平衡……
他习惯性地从上冰那一刹那开始在脑子里重新复刻,企图寻找出自己不足的来源。从五岁那年开始接触花滑,直至现在已有十三年,它像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每一步的动作都刻入了骨子里。
……四周跳重重地摔落冰面。
脑子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宛如老僧入定的席嘉树闻到了一股清香,不知是什么香味,他说不上来,只知道令自己有一丝分神。席嘉树睁开了眼,旋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相当有女人味的脸庞。
女人微微歪着脑袋,纤细白皙的手指撩拨了下脸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时,还朝他轻轻一笑。
“小朋友,一个人坐飞机家长不担心吗?你有十三岁吗?年纪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坐飞机,真的很有勇气。阿姨在你这个年纪都不敢一个人出门。”
……小朋友?
席嘉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正巧空姐准备派发餐食与饮料。
席嘉树又听女人说:“小朋友还在长身体,等会让空姐给你拿一杯热牛奶吧。”
席嘉树:“……”
赵凌月:“我看你长得也不够高,多喝牛奶才能快高长大!平时呀,也得多运动,锻炼身体。我看你坐头等舱,该不会是背着家人偷偷出来玩吧?外面的世界坏人可不少,像你这种长得清秀又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他们最喜欢下手了。大人的世界可复杂了……”
她重重叹了声,又说:“瞧你这个年纪,都能当我儿子了,我要是你妈,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坐飞机。你别嫌阿姨罗嗦,毕竟像我这个年纪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你别嫌阿姨多管闲事,小孩子出门在外,一要有警惕心,二要嘴甜,见着女人,只要不是白发苍苍,统一喊姐姐,知道吗?这些话,阿姨平时都不跟别人说的,还不是见你年纪小,又和你投缘,才告诉你的。”
赵凌月微微一笑。
席嘉树仍旧面无表情:“知道了。”
……
赵凌月通了心里那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在飞机里一觉睡到降落。
飞机到达凤凰机场时,已经是过了零点。
糖糖知道赵凌月要来三亚,开了车过来接机。
糖糖是赵凌月的大学室友,毕业后回了老家,从事了她喜欢的记者行业,去年实习了一整年,如今已经转正,负责当地体育版面。一见着赵凌月,糖糖三步当两步就扑了过来。
“嗷,小妖精!”
赵凌月笑,把雯姨的身份证给了她。
糖糖说:“在飞机上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是不是又被搭讪了?”
赵凌月说:“没有,就调侃了会一个小朋友,满脸写着你才十三岁的不满,可偏偏又说不出反驳我的话,只能装着面无表情。”
糖糖嘀咕了声:“小朋友有什么好调侃的,正经找个男人吧,”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哎哎哎,忘记告诉你了!这可是一手资料,你不是要参加女子单人花滑集训的海选吗?裁判的名单我拿到了!有三个人,一个是国家队教练林泉,一个是加拿大的知名编舞瑟琳娜,还有一个是今年冬奥男子单人花滑金牌得主席嘉树。”
赵凌月对三个人都有所耳闻,表示:“不错,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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