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士眼睁睁看着儿子上去整理背包,脾气上来了,站着旁观没拦。
青年也是受激,觉得她因为章诵已经彻底疯魔,暴躁地摔门而去。
房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赵女士颓然坐到沙发里,用力抹了把脸。
等怒火散去,她像每一位面对孩子叛逆期而束手无策的家长一样,不断地怀疑人生。
这是怎么了?到底算怎么回事啊?她是做错了什么呀?
为什么她的儿子甚至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为什么她的女儿连一句真心话都不对她说?最后两个人却来指责她的不是,她又能怎么办?
她已经够用心了。从她成年以后,她的人生几乎每天都是在为孩子的事情操劳,到头来四个孩子,无论是亲生的或者不是亲生的,没有一个在感激她的付出,都在表述自己的不平。
这可笑的结果,让她觉得自己的感情简直是一种笑话。
谁又来听听她的不平?
赵女士沉痛抹了把额头。
为什么她总是会在感情的世界上折戟惨败?
章诵到钱的时候,的确很惊讶。于息争可谓料事如神,看来他对自己父母的性格跟喜好都摸得很清楚。
于先生在第二天就给她打了三百万,紧跟着赵女士又给她打了五百万。章诵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像一切就已经完结了。
章诵知道,这八百万……完全是于息争在背后推波助澜帮的忙。毕竟展示自己清高跟贫苦这种事,是需要僚机的。
于息争真是一个完美的商业互吹伙伴。
有钱的话,问题解决了大半,前路就剩下一条康庄大道等着她去灌溉。
章诵特意约于息争出来,下意识地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于息争选了家离学校稍远的咖啡店,开车接她过去。
“嗯,挺好。”于息争听到结果,淡淡点了点头:“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章诵问:“所以你跟你爸到底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对你的遭遇进行了一点点艺术加工而已。”于息争平静地说,好像在背人设台本:“人总是会更相信第三方的阐述。尤其是喜欢自作聪明,又特别高傲的人。你越是欲拒还迎,他越是信以为真。他越当真想得就越多,带入得就越深刻。何况我的确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他表现得事不关己,无情到冷酷的地步。
章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歪了下脑袋,闪过一丝疑惑。
于息争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挑眉道:“干什么?你这眼神里写的不会是怀疑两个字吧?”
“你对他们这么了解?包括性格分析,行为习惯。”章诵说,“虽然平时你说你们接触不多,但看来你有研究过怎么引起他们的注意。”
于息争眨了眨眼睛,随后笑道:“当然。我有二十几年的时间,真情实意地以为我是他们亲生的。在那段时间里,我应该有抗诉不公的权力。”
章诵点头,撇了撇嘴,没有继续再说。
在他发现真相之前,应该是在赌气吧。可能那二十几年的时间里,都在骄傲地保持自己的自尊。卯足了劲拼搏努力,让自己站到最高处。借以希望,或许当自己足够优秀的时候,或许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会认识到自己不可或缺的意义。
同时还思考着到时候自己是否要原谅他们当初的冷漠,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去面对他们的追悔莫及。
结果赌气到最后,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简直令人啼笑皆非。这比一步踩空还要空荡荡,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全都没用了。
所以他才那么干脆地说出真相。为的也是让自己解脱。
一样一样的。
章诵都懂。
直到她发现父母的爱,跟自己是否优秀毫无关联,才开始放弃。
冷漠的人,才不会难过。
章诵问:“这笔钱要分你吗?”
“算了。这是你爸妈给你的补偿。”于息争喝了口咖啡,说道:“我这边有一个项目,想要投资。既然你有钱了,一起合作吗?”
章诵:“怎么合作?”
“我会把创业计划跟市场分析发给你。”于息争说,“我投1200万负责管理跟人脉。你投八百万负责营销跟销售。各占50%,怎么样?那四百万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章诵想了想,觉得还不错。如果项目本身有前景的话,完全可以试试。
于息争这人的能力是可以相信的,对于利益的嗅觉也是敏感的。跟他合作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她正要考虑,手机一直不断震动,数条短信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还在不断刷屏。
她扫了一眼。
“呵呵,乡下土妞,眼里果然只有钱。一家的垃圾。”
“装什么清高啊你个垃圾,还不是为了钱?”
“你以为可以靠一样的方法在我家一次次乞讨到足够的钱吗?你做梦吧!”
“老子总有一天要让你给我道歉!”
她对着手机入神了一会儿,点动手指将对方拉黑,然后把屏幕盖到桌上。
章诵两手按在桌上,认真道:“我纠正一下,我现在只有三百万了。”
于息争:“……”
于息争也靠到桌边:“你想坑我?”
章诵诚恳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没有。”
九月末,各大高校都快开学了。回校早的人,已经在学校开始准备。
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丈夫忙于工作不苟言笑,赵女士独自呆着内心感觉很是孤独。她试图用工作充实自己,最后发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事情不处理,它永远不会自己解决。
赵女士之前让秘书把钱给章诵打过去以后,结果没过两天,秘书又过来告诉她,章诵把钱打回来了。她大为惊讶。电话联系章诵,对方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提示关机。可能是把她拉黑了。
为什么啊?
赵女士不明白。她也没错到这地步吧?一个个避她如蛇蝎,至于吗?
还有人会拒接一个主动送钱的电话?一定是她爸那混蛋跟她说了什么,挑拨离间!
赵女士让秘书开车将她送去A大,想跟章诵当面谈一谈。又因为一直联系不到她,最后只能去她的宿舍蹲守。
她到的时候,章诵人并不在,应该是刚刚出去,于是就在走廊尽头处的小阳台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章诵说话的声音就在空旷的走道上响起。同行的还有几个她的室友。
赵女士提着包站到她的面前。精致的妆容,熨帖的衣服,于光线昏暗的冷寂宿舍楼格格不入。
章诵礼貌地朝她点了下头。
一位室友热情说:“是章妈妈吗?长得好漂亮好年轻啊。你们真像。我第一次见嗯。”
赵女士还没开口,章诵先一步开口道:“不是,只是一位朋友的妈妈。是我阿姨。”
赵女士一下愣在当场,手握着提包的皮带,指节瞬间用力到发白。
几人敏感地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站着不知所措。
章诵说:“你们先进去吧。她可能有些重要的事要找我。”
等室友们相继走进宿舍,章诵朝旁边一指,领着赵女士去附近没人的地方。
赵女士带着一丝恼怒,“噔噔”踩着高跟鞋,说道:“什么叫我是你朋友的妈妈?你哪个朋友?我难道让你那么丢脸吗?我过来找你,只是为了跟你说句话?你连一顿午饭……”
章诵疲惫说:“你不也没那个心吗?算了吧。”
她眼神冷淡,毫无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赵女士登时哑然,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我……不是……”赵女士道,“你什么都没说啊!”
章诵挠了挠额头:“请问有什么事?你们不要一个一个这样先后过来找我,说些奇怪的话。这样我也很困惑的。”
赵女士嘴唇翕动,辗转了几个开头,最后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了,可是你不接。”
章诵从兜里掏出一款新手机:“嗯。我换手机了。之前的手机买来就是二手的,现在坏了。”
赵女士闻言语气缓和了一点,又说道:“那你应该告诉我一声。我会担心你,需要联系你。而且换手机,为什么也要换号码?”
章诵瞥她一眼,似乎思考她是不是真不知情。意味深长道:“你儿子把我的手机给打爆了。他借了同学十几个手机不停轰炸,对我进行辱骂,所以我换了一个号码。我不确定他的号码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一个都不想告诉。”
“什么?!”赵女士被当头一喝,目光闪烁,脑海中冒出许多念头。她抬起头,微微挡住自己的脸,以避开章诵审视的视线。
可她的惊讶确实是真实的,同时还有失望、荒诞,以及愤怒。
赵女士肯定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章诵耸肩:“不重要的。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其实不需要勉强。我最缺的不是那五百万。”
章诵说:“如果你对我展示你的母爱,会失去你儿子对你的爱,两者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已经可以预想到你的抉择了。所以没必要弄的那么难看,我主动退场,也免得你以后恨我。你还是先尽量保全你自己的家庭吧。”
赵女士不知该怎么反驳。人的确没有办法做到绝对的公正。她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想补偿我的女儿他的姐姐所以……他难道会恨我吗?”
章诵勾着唇角讽刺道:“谁知道呢。被爱的人的爱,也许天生不安又廉价。我没体验过,你不要问我。”
赵女士被这句话戳到了心窝,阵阵说不出来的痛。
章诵看着她的神色,笑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人应该不是我。我认识你们还不久,认识之后也没有指望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爱。只是短暂的相识,我可以调整得了自己的心态。一直被缺席的人不是我,我从他手里接棒到现在,还不超过一个月呢。”
赵女士转了个身,又捂着胸口转回来,说道:“你跟息争的关系真好。”
章诵:“惺惺相惜?嗯……可能也只是利益相合而已。对你来讲应该无足轻重吧。”
赵女士说:“什么无足轻重?”
“都。”章诵笑了出来,坦然道:“我们都是。在你们眼里。”
赵女士闭上眼睛。
章诵说不需要道歉,可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无法释怀。
也可能是她自己心虚,她忽然发现章诵的无情跟淡漠,是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章诵说:“再见。”
赵女士迷惘道:“我要去哪儿?”
章诵:“您这问题问得我,不明白。”
赵女士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章诵在小阳台的地方朝下看,看见她的秘书将她接走,才返身回宿舍。
赵女士坐在车里。平时开得很稳当的车,今天一直晃得她脑袋发晕。
秘书坐在旁边,观察她的脸色,觉得不大对劲。小声道:“赵总,您在想什么呢?”
赵女士讷讷说:“我在反省。”
秘书说:“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还是不要去学校了,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
赵女士摇头。
秘书又说:“那我给小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陪你。”
赵女士只看着他不出声。
秘书授意,拿出手机打给赵女士的小儿子。
那边直接是忙音。
对方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秘书说:“您等等。”
他把号码发给另外一个秘书助理,让对方打给那个号码。交代道:“就说赵总身体不舒服,让他先回家陪陪。”
赵女士一直沉默旁观他的操作。
片刻后,秘书助理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秘书顺手点了外放。
“他说不。他说赵总要是不认错,他就不回家。”
赵女士听到这句,放声笑了出来。桀桀的怪笑,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嘲笑人生。眼泪都被挤出来了。
秘书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说道:“赵总您别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他不知道您不舒服,应该只是嘴硬。说不定晚点就偷偷回来了。小公子平时对您还是很关心的。”
“停车!回家!”赵女士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他的借口。表情一肃,喝道:“现在就回家!”
司机点头,继续前行,寻找可以掉头的路口。
赵女士拍着椅背,又改变主意道:“不,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点了下头,靠边停车。
赵女士拉开车门走出去,被日光一照,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层层发黑。鞋跟在软绵绵的地上一歪,就倒了下去。
秘书抱着文件跟出来,只看见赵女士晕倒在地。
“赵总!”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喊道:“赵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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