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童言
左手边放了一竹篓番薯, 右手边放了一竹篓芋头, 冬天烤火的时候最适合烤番薯、烤芋头了。
叶韶光拿起木棍拨了拨盆里的炭火, 将木炭往中心位置拨, 木炭烧得很旺, 不一会便点燃了木棍。她将木棍按到地上, 利用泥砖的湿气灭掉木棍上的火星子。
做完这些, 她挑了五六根两指粗的番薯放到火盆里,轻轻拨弄炭火覆盖番薯。
她把棍子放下,抬头看向黄芬:“芬芬, 你想说什么?”
不止叶韶光看着黄芬,李翠花也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黄芬红了脸颊, 那样的话,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别开视线,扭扭捏捏道:“我忘了, 等我想起来再问你。”
说完这句话, 她羞得低下头, 根本不敢跟叶韶光对视。
叶韶光半个字都不信, 她刚才分明有话想说。不过, 她不想说她也不逼她,随她去。
炭火烧得很旺, 很快就把两指粗的番薯烤熟了,空气中弥漫着烤番薯的香味。叶韶光拿过钳子夹出所有的番薯, 又往里面放了芋头。
她捡起两根番薯, 吹了吹递给黄芬跟李翠花。炭火烤出来的番薯皮软,肉香,吃起来有淡淡的炭火味。
叶韶光自己也拿了一根,剥了皮后小口小口地吃着,如今天寒地冻的,吃烤番薯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暖身子。
黄芬时不时的看向叶韶光,很快又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她第一次怀孕,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叶韶光,但是那些话有些羞耻,她说不出口。
叶韶光扭头看向她,笑眯眯道:“芬芬,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李翠花咬下一口烤番薯,随意道:“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说啊。”
黄芬纠结了一会,终究没能忍住,豁出脸问道:“韶光啊,你跟叶书记同房吗?”
“我们一直分房睡。”
叶韶光实话实说,黄芬脸更红了,小声道:“那他想要怎么办?”
李翠花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大喇喇问道:“想要什么?”
黄芬跺了跺脚,叶韶光忽地笑了起来,凑到李翠花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下子,不止黄芬面红如滴血,连李翠花也跟着面红耳赤起来。
“我还不够三个月,不能让他胡来。”
这是叶红军告诉她的,他专门问过吴妈妈怀孕后能不能同房,吴妈妈告诉他前三个月和三个月都不能同房,中间的几个月要看具体情况。
黄芬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小声问:“那他,他一直粘着怎么办?”
叶韶光挑了挑眉头,自从她怀孕后,叶红军好像没有特别粘她的时候:“把他踹下床。”
叶韶光凶巴巴道,话音刚落,叶红军领着两个孩子来到门口。以前红姐儿总喜欢扑进叶韶光怀里,要她抱抱,现在叶韶光怀孕了,她不再扑向叶韶光的怀里,而是走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党哥儿进屋后一直盯着黄芬的肚子看,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叶韶光摸了摸党哥儿的后脑勺,笑问:“党哥儿看什么?”
党哥儿乖乖道:“二舅妈的肚子好圆,里面是不是藏了西瓜?”
叶韶光被他的话逗笑了,缓了缓才道:“不是,你二舅妈肚子里住着弟弟哟。”
党哥儿似懂非懂,红姐儿笑眯眯问道:“阿母,弟弟从哪里来?”
这是所有孩子都会问,但是大多数妈妈都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
叶韶光跟黄芬对视一眼,叶韶光避重就轻道:“山里捡的,你二舅妈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你们的小弟弟,就把他捡回家了。”
红姐儿一脸茫然问:“弟弟怎么不出来跟红姐儿玩。”
叶韶光掐了她的脸颊一把:“弟弟还小,需要在妈妈的肚子里住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红姐儿看向叶韶光的肚子,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红姐儿和哥哥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叶韶光笑着点了点头:“嗯呐,你们以前也是住在阿母的肚子里的。”
孩子闲不住,党哥儿和红姐儿一人吃了一根番薯后便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叶韶光不想拘着他们,让叶红军带他们去找王石头他们玩。
目送他们父子三人离开,叶韶光转身往厨房走。还没进门,她闻到了浓郁的油香味,忍不住蹲在门边吐了起来。
李翠花和黄芬闻声而来,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孕妇,油香味太腻,黄芬很快也跟着吐了起来。李翠花一会伺候这个,一会伺候那个,也不知是不是忙晕了,竟然也忍不住吐了起来。
阿进婶放下锅铲,走到门口道:“受不住味就别来这,赶紧走。”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往主屋走,叶韶光抿了一口水,又吃了两口烤番薯才将呕吐感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阿进婶捧着一盆韭菜拌油渣进屋,盆里韭菜多,油炸少,韭菜味浓浓地盖住了油渣的味道。
她把东西放下,搬了张桌子到火盆旁边,开始包饺子。
另一边,叶红军领着两个孩子去找王石头几个孩子,见了王石头,党哥儿和红姐儿立刻奔了过去,把他这个爹抛到了一边。
“石头哥哥,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王石头掏出一把瓜子塞到红姐儿手里,笑眯眯道:“我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老大,红姐儿,你们玩不玩?”
红姐儿抱住王石头,笑眯眯道:“红姐儿玩。”
党哥儿一向别扭,既不说要玩,也不说不玩,只是定定地看着王石头。
王石头瞬间懂了党哥儿的意思,朝其他玩伴吆喝道:“老大来了,咱们重新开始。”
话落,一群孩子走了过来,王乐摸了摸冻红的鼻尖,看向党哥儿道:“韶光阿母对你跟红姐儿好吗?”
党哥儿嗯了一声,王乐接着道:“我阿母也怀孕了,她好像不喜欢我了。”
红姐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叽叽喳喳道:“阿母说我们是从山上捡的,你弟弟也是从山上捡的吗?”
王乐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打哪来,他摇了摇头。
红姐儿叹了口气道:“王乐哥哥,别不高兴,你弟弟肯定也是从山上捡的。”
王石头挠了挠后脑勺,苦恼道:“我阿母说我是买咸鱼送的。”
王石头开了头,其他孩子也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我阿母说我是从床底下拽出来的,当时我正跟洞里的老鼠打架,我阿母听到动静,就把我拽进肚子里。”
“我阿母说我是从河里钓上来的。”
“我阿母说我是外婆送的,就用一个小篮子装着。”
“我阿母说我是土地公公给的。”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说着说着便产生了争论,你说我不对,我说你不对,谁也不让谁,都想让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
有孩子道:“我阿母最聪明了,她说的才是对的。”
还有孩子道:“我阿母不可能骗我,她说的才是对的。”
吵到最后,所有孩子看向党哥儿。党哥儿作为他们的老大,最有说话权。党哥儿拉过红姐儿,板着小脸认真道:“我跟红姐儿都是从山上捡的,我阿母是最聪明的,所以我阿母说的才是对的。”
他扫了其他孩子一眼,慢悠悠道:“你们被骗了。”
孩子们先是默不作声,随后纷纷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阿母骗人!阿母是大坏蛋!”
他们一致决定党哥儿是老大,党哥儿比他们都聪明,他说的肯定是对的。
红姐儿哄着身边的几个玩伴道:“别哭了,要不你们再回去问问你们阿母?”
她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孩子的用意,大家游戏都不玩了,小跑着回家问自家阿母自己是从哪里来。
“阿母,你告诉我,我从哪里来?”
“街边捡的。”
“呜呜呜,阿母你骗人,你是大骗子!”
······
“阿母,你在哪里捡的我?”
“路边捡的。”
“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呜呜呜,阿母是大骗子,阿母是大坏蛋。”
······
“阿母,红姐儿说她是从山上捡的,我呢,我呢?”
“你啊,从垃圾堆捡的。”
“哇呜呜,你骗人!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就这样,年二十九的长水村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哭闹声,一开始大人们都以为自家孩子只是心血来潮,但是当隔壁也传出孩子的哭闹声后,他们发现事情不简单。
王乐阿母拉住王乐,哄道:“乐乐,告诉阿母,你为什么说阿母是大骗子。”
王乐擦了一把眼泪:“党哥儿说了,我们都是从山上捡的,你为什么骗我说我是从人贩子手里抢来的,你不诚实。”
王乐阿母愣住了,随后哭笑不得。
不止王乐阿母如此,长水村不少阿母都如此。听完自家孩子的话后,她们试过跟孩子解释自己没骗人,但孩子们根本就不相信她们的话,一个劲儿的吵闹不止。
解绳还需系绳人,没办法,阿母们只好领着孩子去找党哥儿。
她们先是去了叶韶光家,到了后发现没人在家才转身去阿进婶家。
阿进婶家,叶韶光捏好一个饺子,笑眯眯道:“你们看像不像一个金元宝。”
她将韭菜馅全部压在一块,又把两边的粉团捏了起来,使得整个饺子鼓鼓的,跟金元宝似的。
黄芬从她手里拿过饺子,感叹道:“真像。”
李翠花把饺子的两边折上折子,笑眯眯道:“像不像向日葵。”
说话间,门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门口来了两个人。
王乐妈妈拉着王乐进屋,一进屋立刻道:“韶光啊,你家党哥儿呢?”
党哥儿和红姐儿刚才确实来了,但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就跟叶红军走了,叶韶光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阿进婶扭头扫了王乐阿母一眼:“党哥儿不在,你找他有事?”
王乐阿母苦笑不得道:“我家傻小子被党哥儿哄住了,非说什么孩子都是从山上捡的,不是从山上捡的都是野孩子,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我想着解绳还需系绳人,这事还得让党哥儿跟他说才行。”
黄芬和李翠花纷纷看向叶韶光,叶韶光讪笑起来,她真不该跟两个孩子说什么孩子都是从山上捡的!
叶韶光看向王乐:“乐乐,你阿母没骗你,孩子除了从山上捡,还可以从水里捞哟。”
王乐抹了一把眼泪,哭唧唧道:“不可能。”
叶韶光哄道:“党哥儿是怎么跟你说的?”
王乐吸了吸鼻子:“老大说他跟红姐儿都是从山上捡的,这是你跟他们说的,你最聪明了,说的肯定是对的。”
叶韶光摸了摸鼻子,不敢看向王乐阿母。
王乐阿母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原因在这呢,怪不得我家臭小子死活不相信我说的话。”
叶韶光扬起笑脸,厚着脸皮道:“孩子们天真无邪,呵呵呵。”
她摸了摸王乐的头顶,温柔道:“乐乐,婶跟你说哟,党哥儿和红姐儿确实是从山上捡的不错,但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是从山上捡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来处。你从哪里来,只有你阿母才知道哟。”
“不可能,老大说······”
叶韶光打断王乐的话,笑眯眯道:“党哥儿和红姐儿还小,他们记错了。婶可是最聪明的人,难道你不相信婶的话?”
王乐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阿母。
王乐阿母赶紧道:“乐乐,是阿母骗了你,你是阿母从水里捞起来的,不是阿母从人贩子手里抢的。”
“真的?”
王乐阿母重重点头:“真的!”
王乐信了,乖乖任由王乐阿母拉着回家。
几乎大半个长水村的阿母都来找党哥儿,起因还是孩子从哪里来的事,应付完一对对母子或母女,叶韶光心里暗暗发誓,等党哥儿和红姐儿回来,一定要告诫他们不许跟别的孩子说自己是从山上捡的事。
叶韶光整个下午都在处理党哥儿惹出来的麻烦,忙到最后,叶韶光说得口干舌燥,只想猛灌几搪瓷缸子的水进肚子。
临近傍晚,叶红军带着党哥儿和红姐儿回来了。
还没进屋,屋里的人都听到了红姐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叶韶光迎了出去,倚在门边等他们。叶红军走快几步,上前半搂住叶韶光,小声问:“怎么出来了?”
叶韶光看向党哥儿和红姐儿,叹了口气道:“想孩子们了。”
这两个调皮孩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红姐儿拉住叶韶光的手,宝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头绳:“阿母,红姐儿给你买了一根很好看的头绳哟,你要不要戴戴看?”
叶韶光原本还恼着的,听了红姐儿的话后,她的一颗心瞬间融化了,哪里还记得刚才自己在恼什么。
她拉着红姐儿往屋里走,搬了两张凳子,矮的那张自己坐,高的那张让红姐儿坐。她解开自己的麻花辫,笑眯眯道:“红姐儿帮阿母戴好不好?”
红姐儿咯咯笑了起来,随手抓起叶韶光的头发就把头绳缠了上去,既不管头发乱不乱,也不管绑的好不好看。
她不会给绳子打结,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叶红军,想让他帮忙。
叶红军笑道:“爹帮红姐儿好不好?”
红姐儿点了点头,叶红军接过头绳,重新捋了捋叶韶光的头发,轻轻地绑上头绳,扭头问红姐儿:“好看吗?”
红姐儿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张嘴就来:“真好看,阿母最好看了。”
党哥儿也难得放下矜持讨好道:“阿母真好看。”
叶韶光一开始确实是被他们哄住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劲,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这般嘴甜过?她拉过党哥儿,抬头瞪了叶红军一眼。
这么油嘴滑舌的话,除了叶红军教的,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猜这父子三人肯定是遇到告状的人了,他们怕她生气,故意说好话哄她。
阿进婶笑眯眯道:“奶奶的心肝哟,你们怎么才回来,饿不饿?”
听到吃的,红姐儿忘记了叶红军交代的事,跑到阿进婶身边,抱住阿进婶的脖子,可怜巴巴道:“红姐儿好饿,奶奶,有吃的吗?”
阿进婶抱着红姐儿笑眯了眼:“有,奶奶给红姐儿和党哥儿留了饺子,红姐儿是要现在吃还是一会再吃。”
红姐儿想也不想道:“现在吃。”
阿进婶乐颠颠地带着红姐儿去厨房端饺子,党哥儿抱住叶韶光的手臂,晃了晃道:“阿母,党哥儿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错没错,只好问叶韶光。
叶韶光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一半一半吧,党哥儿还小,等党哥儿再大点,就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阿进婶一手端着饺子,一手牵着红姐儿。进屋后,她朝党哥儿招手:“党哥儿来奶奶这里吃饺子。”
党哥儿看向叶韶光,叶韶光点了点头。得了叶韶光的允许,党哥儿才快步走向阿进婶。
叶韶光伸手拧了叶红军一把:“大骗子。”
叶红军一脸无辜:“我怎么了我?”
叶韶光哼了一声,他倒是没怎么,只是被她迁怒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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