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直说吗？

　　纪棠鼓起勇气，大眼睛一下弯成了小月亮，尖尖的小虎牙微露，笑得很是讨喜乖巧，一脸的懵懂困惑，声音清软，“没有啊，林家哥哥为什么这么问？我为什要去偷你家梨子啊？”有这回事吗？她怎能不记得了？

　　林颜舟眯了眯眼，看着苏家外甥女一副“无知”的模样，哼，这心口不一，爱记仇还擅长遗忘的小丫头片子，就该让宁副主任好好教育教育。

　　纪棠继续眨眼。

　　林颜舟“呵”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下也没了逗趣玩笑的心思，他还有四圈要跑呢。

　　纪棠和苏暖也休息够了，叫上纪非渝回家，吃早饭。苏暖显得很是兴奋，明明刚才最后一圈都跑不动了，一直拖拖拉拉的，这会儿却健步如飞，这就是“吃”的魅力啊!那位林哥哥估计都排在后面了。

　　也不怪苏暖，她本来就好吃，虽然在机关大院住着，不愁吃喝，但吃的也就是普通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现在纪棠来了，换着花样时不时做一些小吃的，小点心，偶尔还指导大舅母做两个菜，改善一下伙食，苏暖可不就更期盼着吃饭吗。

　　今天的早餐也很丰盛，八宝粥，菜卷，纪棠调的小凉菜和从纪家带来的黄豆酱，黄豆酱是纪宁做的，这是家里最后一瓶了，纪母就让纪棠带到苏舅舅家了，也是点心意，用来下饭最是香。

　　苏舅舅也吃得很开心，他偏好吃这些酱菜，配着馒头吃，他一次能吃三四个大馒头。只是自从苏母去世后就基本没吃过了，继母自是不提，地主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的，会做饭就不错了。宁静忙工作，做饭一般，家里也做腌菜，咸菜，但总是差点味儿，而且宁静自从上了年纪更是越发不爱做饭，平常他们就是吃食堂，自从纪棠来了后，他饭量都增大了许多。

　　“今天晚上有电影，你们去看吗？”宁夫人朝纪棠他们开口询问。

　　“看啊，当然要看，奶奶，什么电影啊？”苏暖乐的蹦蹦跳跳的，欢快的像只蚂蚱。家里虽然有电视，但过来过去就那么几个电视剧，她都看的连下一句台词是什么都知道了。

　　大院里来放电影正好和小姑姑他们一起去，再带上小姑姑做的蜜饯，苏暖美滋滋的想着。

　　“不知道要放什么电影，去了就知道，下午的时候早点和阿棠他们去占位置，晚了可就看不着了。”宁夫人不忘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苏暖点点头。

　　大院今天放电影，不少人都显得很是期盼，毕竟电影不是天天都能看的。纪棠在镇上的时候也看过两次电影，学校会提前放学，附近村里的人也都会来，等不到太阳落山就去占位置，人挤人，人挨人，电影好不好看不知道，因为离得的很远，只知道演的是是抗战片。

　　能看电影是一方面，看电影所带来的这个年代独有的氛围和电影这种东西本身带给人们的期盼，却更值得回味。

　　要吃饭的时候，小黑瘦沈南北来了，小黑瘦其实一点儿也不小，十五的半大少年，一米七几的个子，再过几年估计能突破一米八，黑瘦倒是真的，常年在外玩闹又不注意保养就成了这幅模样，好在五官底子好，看起来倒是酷劲儿十足，眼眸明亮，一进小院儿就嚷嚷开了，“苏暖，苏暖，你在吗？”

　　“干嘛啊？”苏暖看他一样低头继续抽豆角。

　　“今天放电影，你们去看吗？”沈南北自己找地方坐下，开始抖腿.......

　　“当然去啊。你这不是废话吗。”苏暖把抽好的豆角给纪棠，今天下午就他们三个小孩在家吃饭。

　　“什么叫废话啊，你叫声沈哥哥，我就给你占座位。”沈南北坐在沙发上，眉目飞扬，眼含嘚瑟，翘起一只脚抖啊抖的。

　　这男孩儿，心里估计装了一台缝纫机。

　　苏暖冷漠拒绝，“我不叫，我们自己去占，不用你占。”让她叫他哥哥，想都不要想。

　　沈南北碰了一鼻子灰，不开心地走了，不叫就不叫，没礼貌的小丫头。

　　下午早早地吃完晚饭，苏暖就带纪棠和纪非渝去东操场占位置去了，结果还是去晚了。已经有不少人来了，前几排占得满满的，还有不少小孩拿着树枝圈着地盘。据说是因为今天播放的电影不是地道战，也不是地雷战这一类的，而是一部叫做《女飞行员》的电影，引得众人纷纷前来观看。

　　家里孩子多，有哥哥弟弟的好处这会儿就显现出来了。姐姐妹妹妈妈们只要稍后款款携带着瓜子，果干一类的小吃食前来就好。

　　纪棠他们占的位置是中间靠前一点的地方，对比着从前已经是相当好了，看个大概也就行了，苏暖倒是一直想去前边看。有小伙伴叫她她又不去了，说要要陪着小姑姑，纪棠对此非常安慰，算这小吃货有良心，不枉费她给她做了那么些好吃的。纪非渝自是不会离开纪棠，出去玩一时半会儿倒是可以，没一会又屁颠屁颠地回来找姐姐了，看纪棠在不在。

　　林颜舟一张脸阴沉沉的，黑的像不断滴水的墨汁一般，沈南北在旁边费心劝着，“颜舟，你来大院这么久，还一直都没出来看过电影，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多无聊啊。”

　　林颜舟望着操场乌压压的人群，对着沈南北咬牙切齿道：“我宁愿一整天待在房间里，也不愿来这儿。”声音透着微微压抑，变了声儿。

　　“我给你说，今天这电影可好看了，讲我国第一代女飞行员的，你不想看看吗？你不是想当飞行员吗？”沈南北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来说服林颜舟。

　　林颜舟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儿托生的，整天不是待在家里看书，弄那些个花花草草，就是待在外面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任你怎么找，他不想出来的时候，你就是找不到人，别人都快急疯了，他可倒好，慢悠悠地回来了。

　　后来，后来就习惯了......

　　林颜舟斜眼看着沈南北， “你不知道，那话是诓我外公的啊？”他不想当兵，老头偏要他去，可以，那就去当飞行员吧。

　　“嘿，我还真不知道。走吧，咱们到前边坐着去，变变和保国他们都给你占好位置了，就等您老人家大驾光临了。”沈南北语气依旧夸张，双眼带笑。

　　林颜舟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沈南北，没什么温度，“我人都被你拽到这儿来了，还能不去？”

　　“那走吧，林大爷。”沈南北痞痞的说着，上手去拽林颜舟。

　　少年微恼，利索地伸手，“滚你丫的，走就走，别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B市长大的孩子，说话总不免带上点儿那深入骨髓的京味儿。

　　林颜舟看起来瘦，胳膊却是极有劲的。沈南北被甩得微微一踉跄，“你这人就是麻烦......”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一声女孩子的叫声，以及脚底下软绵绵的触感.....

　　低头一看，踩到人了，再一看，还是苏暖。完了，她不会哭吧？沈南北赶紧蹲下，“对不起啊，我没看见，没事吧？”

　　苏暖把个后脑勺对着沈南北，“哼”，她不想和他说话。揉着脚委屈极了，她本来就讨厌沈南北，遇着他就没好事，打不过那就只有躲着走了，没想到躲都躲不过。

　　沈南北却凑上去，“生气啦？别呀，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林哥哥推我的。”他真没看见。

　　林颜舟鄙视地看了一眼沈南北，却没说话。

　　苏暖嘟着嘴不吭声。显然，这是个有个性的小朋友。

　　沈南北打算另辟渠道，毕竟他可是一直把苏暖当妹妹看的，真生气了就不好玩了。“你怎么坐这啊？不是说给你占位子吗，走跟哥走，上前边去。”

　　“我不去。”苏暖瓮声瓮气地说着，还生气呢。

　　“走吧”沈南北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掏啊掏，“给，家里新买的牛奶糖，大院都没卖的，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行不行？”

　　苏暖虽然依旧生气，但过了那一阵倒也消了不少。

　　纪棠看着苏暖动摇的样子，摇头叹息，这么好哄，这以后不是很容易就被人骗走了？

　　沈南北哄好苏暖，抬头看见柳变变找了过来，开口询问，“变变，电影不是快开始了？你怎么来了？”

　　纪棠看向被称为“辫辫”的人，原来是男孩啊！

　　“南北哥，颜舟哥，保国哥他们等急了，让我来找你们。”刚满十四的少年清秀稚嫩，声音细细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轻微的方言味儿，眉毛居然是八字眉。

　　当他看向林颜舟时，纪棠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表情，苏暖看见林颜舟时就是这幅样子，而且显然，面前少年不会感到害怕。

　　林颜舟站这儿看了半天已是不耐，踢了踢沈南北，“还走不走了？”

　　边上人都往这边看来的眼神，让他恨不得立刻扭头回家，看了看沈南北和柳变变。却终究忍了下来。

　　“去啊，这就走，小变，前面带路。”他可是好不容易把才把这祖宗拉来的，不去怎么行。

　　纪棠拉着纪非渝跟着走在林颜舟后面，少年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纪棠堪堪到其胸背间，严严实实挡住灯光照过来的光线，留下一道狭长笔直的身影，纪棠便躲在那身影里，闲适有趣。

　　间或传来少年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像是木棉和阳光交织的味道，还有说不出来的类似皂角的清香，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地方都让人占了！”穿着灰衣黑裤男孩抱怨道。

　　这看电影的前几排向来如古代兵家必争之地一般，引得各路人马竞相争夺，除去天时，地利，人和，就看哪伙人更厉害，拳头更硬，要不然这地盘占得也守不得。

　　和镇上一样，大院子弟是一拨的，院外是另一拨的。院里又分成好几小派。林颜舟沈南北还有柳变变几个显然是一拨的。

　　见这么好的地盘却一直没人来，早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占领，只是看李保国是沈南北的人才没动手。别看沈南北跟苏暖面前耍贱的样子，在这大院可是出了名的，打架出名，当然还是因为他爷爷是军区副政委。

　　蠢蠢欲动的心直到看到和他们一起来的林颜舟这才完全熄火，不，是完全被一桶凉水给浇灭，瓦凉瓦凉。眼珠子瞪得老大，太过惊讶，不由面面相觑，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林颜舟在这块也是很出名的，他出名的原因太多了，有因为他外公的原因，有因为他爸妈和他从B市而来的纨绔子弟的身份的原因，还有因为，他容貌的原因。当然这些都比不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挨打更能让人铭记于心。

　　林颜舟说是纨绔子弟却从不打架，唯一的一次，还是刚来大院不久，一直独来独往的，谁也不爱搭理。慢慢地，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院里的男孩那会儿还没有足够清晰的“阶级”意识，不就是司令的外孙吗，那有什么，政委的孙子他们还不一样和着打架。虽然家里一再告诫让他们离林颜舟远点，但那些个人还是去找林颜舟了，只是结果却不太美妙。被修理的很惨，真的很惨，大冬瓜那头都被开瓢了，缝了十针，哭得那叫个惨。关键是那群人随后什么也不说，只说不该去找林颜舟麻烦对那次的“战役”一直守口如瓶，让人奇怪，也......害怕。

　　尤其是，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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