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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糖分 橙子雨 7416 2021-04-02 10:41

  程彻人在浴缸里时, 确实迷迷糊糊醒过一次。

  全身酸疼。

  好在周身浸泡着温水暖暖的, 不算难受。

  身体被严重掏空,因而人虽然醒了, 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只记得浴室昏黄的灯光下雾气氤氲, 赵清嶺抱着他,而他连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都反应不过来。

  继而,赵清嶺似乎在他耳边柔声在耳边说了什么。

  程彻只感觉到了湿热的气息,没听见声音。

  然后一闭眼, 又过去了。

  之后比较清醒的一次醒过来,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

  维尔纽斯纬度高, 因而天亮早,五点多已经微明。

  程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枕在赵清嶺的臂弯中, 酸涩的腰被搂得紧紧的, 赵清嶺一条大腿还独占欲满满地压在他身上。

  好像,自从在一起以后, 他总爱这么抱他。

  八爪鱼一样搂住, 小孩子般的霸道。

  可是……

  程彻心口一涩。

  不是已经说腻了、不想要他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还这样紧紧抱着他?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就好像……

  咦。

  等等。难道,难道说。

  是梦?

  刚才那一切、所有难过的事情,全部只是一场吓人的梦。

  而他之所以眼睛那么痛, 只是因为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在梦里傻兮兮地哭了起来?

  是这样么?

  程彻微微动了一下, 立刻浑身酸得他崩溃——这么严重的做后痕迹,不该是梦。

  可他又疯狂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

  他急了,急的不行,拽了拽赵清嶺,不醒,他踢他。

  赵清嶺迷迷糊糊:“嗯,宝贝,醒啦?”

  他困得要死,模样很蠢,猫头鹰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捧起程彻的脸端详了几秒钟,表情挺认真但眼睛对不上焦:“呜,脸色还不好,多睡一会儿再起吧。”

  “乖乖睡,我抱着你,不松手。MUA。”

  MUA完,头一歪,又自顾自打起小呼噜来了。

  程彻头脑一片空白。

  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是痛的。

  所以,真的只是梦?

  清嶺没有说那些残忍的话。

  没有要分开,没有……只是梦?

  心里那种感觉又苦又甜,狂喜、又难受得要命。大腿还在隐隐作痛,程彻却不敢再动,生怕一不小心醒了。

  他不想醒。

  分手的噩梦和被紧抱的美梦,如果能选,当然是希望……美梦这边永远不要醒。

  ……

  早上九点,赵清嶺彻底醒了。

  自家宝贝还没醒,他打了个电话给客房服务,让他们留了面包和海鲜粥。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程彻的身上。

  无数草莓、小牙印,各种青紫的斑斑驳驳,无处遁形。

  想起自己的禽|兽行径,赵清嶺冷汗岑岑,自顾自又虚又怂、团团转了一会儿。

  最后跑去阳台透了口气、抽口烟压压惊。

  却一眼看到许博在楼下徘徊。

  咦,可他不是应该住在隔壁酒店吗?

  跑来这边干啥?总不至于又特么不老实、还来探察他们敌情?

  正想着,从在酒店林荫小道那一边,有个女人拖着箱子过来了。

  身材很好,不是李小梨。

  但略微眼熟。

  也许是气场相斥的生理感应,赵清嶺在二楼阳台往下看的时候,那女人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天雷勾地火。贬义的那种。

  ……

  自从当年不欢而散,此后那么多年,赵清嶺再也没见过许博的妹妹许曦。

  然而此刻,至少在许曦的那双明眸里,新仇旧恨一如当年。

  你,她冲他比了个手势。

  姓赵的,你给我下来!

  ……

  赵清嶺本以为,许曦是大包小包、来给没钱没证的苦逼哥哥许博送温暖的。

  顺便,找找他的茬。

  然而不是。

  许曦恨恨表示:“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事情过去N年,她早已找到真命天子结了婚。按说,不应该再跟曾经的短暂相亲对象纠缠不休。

  许曦也知道,但没办法。

  她实在气不过。

  这几天,本来她应该是在法国旅游的。

  老公出差谈项目,她跟着一起公费游巴黎,每天在老佛爷逛逛逛买买买、大包小包不亦乐乎。

  本来人生很好。

  死就死在那天跟哥哥视频,听许博复述了一遍赵清嶺半夜车站说的那些话。

  许曦整个人炸了。

  炸到当场从法国买机票,飞过来讨说法。

  当然不是谈感情。

  感情早过去了,她是专程来跟赵清嶺理论对错的。

  当年分手分得她很委屈,终究意难平。

  ……她意难平,赵清嶺那边感受也没比她好多少。

  “你真要聊这个?那当着你哥的面,许博你千万别走!”

  千万别走。

  不然到时候说不清楚,又造谣老子欺负你!

  ……

  许曦承认,在那短短的一个月的交往里,她并不是全部占理。

  她是作。

  比如习惯约会前美美地化个妆,让人在楼下等她一两个小时。

  比如非要穿高跟鞋逛街,不让穿不美不高兴,走两步脚疼了又脾气大要骂街。

  比如所有的香料一概不吃,别人也不准点。有放葱的菜,别人要替她从每一口菜里把葱挑出来。

  还有比如,跟她交往必须给她不断买包包、买衣服鞋子和化妆品。她家很有钱,她自己买得起,但她那么美,别人帮她买这些是应该的!

  确实比较任性,她承认。

  但谁让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她爸、她哥,都是这么毫不犹豫把她宠到大的!

  直到后来开始交男朋友,许曦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少。

  太少有男的能达到她爸、她哥的标准。

  够高富帅的懒得伺候她、给她挑葱。

  肯给她挑葱的,她又嫌人家说话不甜、长得不顺眼。

  直到遇见赵清嶺,她挑不出毛病了——赵清嶺条件没话说,长得帅还风趣幽默、不厌其烦陪她做指甲做头发买买买、也肯给她挑葱!

  ……完美的男人,她想嫁了。

  人生中第一次货真价实的对人心动,对她来说这就是初恋。本来想要好好相处,怎么能料到毫无征兆被这人翻脸无情?

  虽然她作、是有错。

  但毕竟付出了真心,超级受伤的!

  ……

  她受伤,可赵清嶺在那一个月里的体验,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倒不是因为感情受挫。

  奉父母之命交往,又只有短短一个月,对他来说还不足以上升到“感情”——至少他这边,对许曦是完全没有动心的。

  没动心不是因为许曦作,赵清嶺不介意别人作。

  他不介意等待、不介意买买买,不介意挑葱。

  他觉得郁闷,主要是因为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在她身上清楚而绝望地看到了感情世界里特别“现实”的很多潜规则——

  许曦很单纯。

  被父亲哥哥保护得很好,娇气公主病,但直率、纯真。

  就是因为单纯,什么都不懂得掩饰。

  她会明明白白告诉赵清嶺:【我啊~将来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对我的喜欢一定要比我对他的喜欢多很多、很多才行!】

  【我才不要当喜欢更多的那个人。】

  【因为,要是我喜欢得更多的话,会觉得超级委屈、超级不公平的,这么一想,就突然不会继续喜欢那个人了。】

  这番话让赵清嶺很是费解,他问她: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喜欢另一方更多一点。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

  【我不管!谁爱犯傻谁犯傻,反正我才不当傻的那一个。】

  【而且感情这东西啊,本质上说白了就是交换嘛——双方各自付出,然后收到自己想要的~】

  【那要是我付出了没收获的话,肯定会及时止损、马上抽身走掉的!】

  后来,许曦也确实如她所言。

  在被赵清嶺“渣”了一次之后,就立刻“及时止损”了。

  那段时间,所有的共同好友都知道,虽然交往时间只有一个月,但许曦可是给赵清嶺做过便当的。

  她从来没给任何男人做过便当,他是唯一一个。她还切到了手。

  简直太惨了,她为这段恋情付出太多了。

  赵清嶺却什么都没替她做过,到头来还这么的渣,太过分了。

  ……

  赵清嶺不想计较,那一个月里陪她反复做的N个颜色的头发、三天换一种造型的指甲,替她挑葱、给她各种买买买的日子,究竟算不算“付出”。

  但时隔多年,已为人妇的她居然还能为那区区一盒便当的“付出”,专程飞了大半个欧洲来找他理论。

  也实在是,服了。

  逼得他不得不在时隔多年之后,说了实话。

  “说真的,就你那份便当,真的很不好吃。”

  “我是强忍着才吃完的!”

  这是事实,赵清嶺现在很后悔。

  早知道,当年他就不该吃她那一口夹生的便当!

  “不好吃你有种别吃啊,有种现在给我吐出来啊,”许曦跺脚,“吐出来还给我!还有我整整一个月的青春,你也赔我!”

  赵清嶺:“……”

  一个月的青春。她浪费掉了,难道他就没浪费掉?

  他还希望能把他一个月的青春还给他呢!

  “你是男的,不一样!”

  赵清嶺无奈了,只好看向许博:“好吧,你妹青春损失费多少钱一天?”

  许博汗颜:“小曦,算啦。”

  “才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他给我道歉,必须道歉!”许欣咬着嘴唇,委屈到杏眼里含了泪珠。

  青春损失、便当,听起来非常的无理取闹。

  可是能怎么办?

  谁让真正想说的那些话,永远说不出口——她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些乱七八糟。

  真正无法释怀的,永远是受伤的自尊。

  她曾经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美那么娇,不食人间烟火。

  人生第一次心动、喜欢,却被人狠狠伤害。

  坠落凡尘,脸着地。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宠着她、纵着她。这个道理她现在懂了,但她宁可是有人温柔地提醒她。

  而不是毫无防备,被现实直接狠狠教训!

  她那时候气死了,哭了好久,天天骂赵清嶺是个渣男、大混蛋。那时身边一个追了她好多年的男孩无怨无悔陪了她好久,后来她渐渐发现,他好像还不错。

  再后来,她跟他结婚了。

  过得很好,也收敛了一些娇纵。

  只是心底,有根刺至今拔不掉——无冤无仇,姓赵的凭什么那样对她?

  ……

  分手后,赵清嶺在许曦的宣传下,“渣”名更加金光闪闪。

  顺带着得罪了许曦妈文姨,人家多年老姐妹翻脸不跟他妈玩儿了,赵清嶺还要天天被老妈骂得狗血淋头。

  这件事,给赵清嶺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好一阵子遇上许曦级别漂亮聪明、条件优越的男女,都下意识自动躲远点。

  惹不起。

  好看的人,很多习惯了众星捧月。

  习惯了就算不走心,也能万千宠爱。

  再加上聪明,又天然擅于计较得失——在一段感情里,“付出”马上就要见“回报”,付出一盒便当就觉得自己付出了天,一眼没见着“收益”就分分钟另做打算。

  正常。反正世界那么大、顺眼的人那么多,而他们又那么美、那么抢手。

  ……“及时止损”,呵!

  赵清嶺没记错的话,这她妈是个炒股的词儿吧?

  投资、回报、等价交换、止损……这些人到底是把感情当生意谈,还是当金融交易在做?

  赵清嶺虽然渣名在外,但他也有他的底线在。

  在他看来,这是玷污。玷污别人,也玷污自己,功利、荒谬,可恶又可笑。

  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渣”过很多人。

  但如果在那其中,任何一个、谁都好。能在他突然从“理想型”变脸成“人渣”的时候,至少追问他一句。

  放下矜持,放下自尊,去找他。冒着被伤害、丢面子、掉眼泪的风险,向他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而不是马上认定“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马上急着“止损”。

  他想,他或许,是可以喜欢上其中某个人的。

  ……

  偏偏没有。

  偏偏他这之前遇到的,全都他妈的比许曦算的还精。

  止损后忙不停地昭告天下,把自己形容成无辜、凄楚的被渣受害者,再以单身的身份迅速再度挂牌、开盘、招商引资。

  生怕浪费掉人生中一点点年轻、美貌的时间成本,生怕放过一丝丝“交换”到更优质伴侣的机会。

  急吼吼奔向一个“好归宿”。

  而在路上,一秒都不会停留。

  别说十年。

  十个月都不可能。

  十天,说实话十天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很多人十个小时可能都觉得浪费。

  是啊,谁让如今一天天过得那么快、大家都那么忙。这个世界上聪明的、美丽的、可以互相替代的人又那么多。

  ……真的,要不是有程彻这种傻瓜。

  要不是有他爱他,这个世界多操蛋?

  ……

  可是,这些话,赵清嶺永远也不会跟许曦说。

  他觉得她金玉其外,内里算计、自私、娇纵,所以不配。他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对面,许曦同样觉得他一如既往地人渣、冷血、自负,根本不值得她再想起。

  两看两相厌。

  公主美若天仙却骄矜,想要一个帅气、体贴的白马王子。

  可惜王子也是个骄傲的小王子,并不喜欢伺候骄傲的公主。只想找一个傻兮兮的、温暖的笨蛋陪他。

  到底是谁的错?

  最后,许曦擦了擦眼泪。

  要不到道歉,算了,反正渣男自有天收。她昂起头,杏眼瞪赵清嶺:“至少我现在结婚了,我有人要,好人有好报。”

  “你人渣,你没人要!你永远都没人要!”

  赵清嶺:“卧槽!”

  许博赶紧安抚:“呵,呵呵,那个小曦啊,算了真的,你有人要,人家也有人要,你俩性格不合而已,现在大家都有人要了,这不挺好的吗?”

  许曦:“拉倒吧!他的那些所谓‘对象’,哪一个能长久了?两天就分了,打赌不?”

  “不会分的。” 赵清嶺打断她。

  “……”

  “以前的那些,我不年轻、懂事,不算。”

  “一个都不算。”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我走运了,碰上一个特别好、还死心眼、特别傻,又特别爱我的人。”

  “他最好了,才不会因为我渣,就随随便便跟我分手!”

  “……”

  许曦美丽的脸抽了抽。

  啥,她听见了啥?没听错吧?

  “不会因为我渣就随随便便跟我分手”?!

  认真的吗?!?!

  卧槽,卧槽,几年不见,姓赵的是不是人渣水平又突飞猛进了?这他妈槽多无口啊!她一定要赶紧记下来,回去跟小姐妹疯狂槽之!

  眼前,赵清嶺比几年前头发长了。

  茶色的发尾扎了个傻兮兮的小揪揪,还他妈用的红头绳,除此之外没怎么变。

  脸还是那么帅,个性还是那么的一言难尽。

  这一刻,人渣倒是挺一脸一本正经的情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璀璨光华。

  “他特别好,跟你们都不一样。”

  “你就放心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跟他分手的。你哪天离婚了我都不会跟他分手!一定。”

  许曦:“……”

  她无奈了、气笑了,干脆扶额啥也不说了。

  真的,何必啊?跟这种宇宙无敌渣男生什么气啊?浪费生命。

  是,你情圣,行了吧!

  你一个月内不分手,我跟我小姐妹姓!

  ……

  那天赵清嶺上楼回到房间的时候,程彻已经起来了,人是坐在床上的。

  某人一秒紧张,声音超级轻:“睡好了?”

  “嗯。”

  不仅睡好了,貌似还重新洗了个澡。

  擦过了,发梢还有漏网的几滴水,落在满是斑驳吻痕的身上,很是性感。

  “那个,你什么时候醒的?”小小声,继续小心翼翼。

  “就刚才,”程彻的声音有点哑,“你们下面声音太大了,吵醒的。”

  赵清嶺:“…………”

  “你听见了?”

  “听见一点点。”

  “哪一点点?”

  程彻没说话。

  他隐约听见,赵清嶺说谁死心眼、特别傻。

  还有,听见他说谁特别好。

  说爱谁爱得要死,一辈子都不会分手。

  只是不太敢确定,他说的那个谁……是他吗?

  ※※※※※※※※※※※※※※※※※※※※

  泥石流老赵。就个傻逼,内心极其单纯,但脑子总跑偏。

  有小火葬场,你彻也会进化的。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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