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幸福的高处跌入夜的恐怖, 希望在剧痛中湮灭, 我站在黑暗中，直接被孤独杀死。

　　在坟墓里, 我的尸体却又被注入了活泼的生命。我以为天国完全离弃了我, 克里斯蒂亚诺却依然给我忠诚的心, 轻柔的吻, 甜蜜的承诺。他握紧我颤抖的手, 用星辰般的眼凝视着我，让宇宙环绕着辉煌的光明。爱在心中，沉醉安详。

　　但我从来没有摆脱威胁。白昼随时都会消逝。

　　我恐惧的灵魂, 正在被命运的强权压迫, 在被沉重的铁链绑缚。

　　他爱我, 可是我又成了以前的我……这怎么能同时发生呢？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摩耶之幕？我不知道。而我今天必须去寻找答案了。

　　再次沉沦, 就是地狱, 没有退路。”

　　2013.01.25

　　这几天，安娜丽塔足不出户。如果克里斯蒂亚诺在家，她便和他看电影、打游戏、聊天、唱歌、做“室内运动”；如果他不在家, 她就埋头阅读，偶尔画画、弹琴, 同时试着赢回小克里斯蒂亚诺的信任和好感，而他们的关系也顺利亲近了许多。

　　下午，屋外慵懒的阳光斜斜地投射进来, 温暖和煦。她小心翼翼地把小克里斯蒂亚诺抱在膝盖上, 轻声为他朗读童话, 克里斯蒂亚诺则在一边做着仰卧起坐，同时含笑旁观。看上去，此情此景同半个月前完美的三口之家并没有什么两样。

　　“上帝派来的天使和他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随后国王带着妻儿回到王宫，见到了老母亲，到处一片欢腾。国王和王后再次举行了婚礼，从此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听到《没有手的姑娘》的结局，小克里斯蒂亚诺在她怀里高兴地拍了拍手。

　　安娜丽塔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对他的父亲说：“我真的觉得这个故事不太适合小孩子。”

　　克里斯蒂亚诺完成了仰卧起坐，开始做俯卧撑。“女孩被父亲砍手的部分的确过分了点儿。不过没关系，看起来他并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她盯着小克里斯蒂亚诺，用恐吓的语气问：“是吗？克里斯蒂亚诺不怕被恶魔抓？”

　　小克里斯蒂亚诺大力摇头：“不。有上帝。”

　　“真的？你知道他在哪？”

　　“知道。”他指向父亲，“爸爸就是上帝。”

　　她微微一怔，而克里斯蒂亚诺立即低声笑了起来。

　　小克里斯蒂亚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又补充道：“你是，爸爸派来的天使。”

　　安娜丽塔也霎时忍俊不禁：“小甜心。”

　　克里斯蒂亚诺顿了顿，对他们眨眨眼：“我有一个小甜心，一个大甜心。”

　　“你是最大的那个甜心。”她微笑道，眼中满是愉快温柔的光芒。

　　小克里斯蒂亚诺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口。

　　“怎么了，克里斯蒂亚诺？”

　　小克里斯蒂亚诺童稚的眼睛里充满好奇：“为什么恶魔要抓姑娘？”

　　“姑娘美丽又善良，谁都喜欢，谁都想要。”

　　“最坏的恶魔也喜欢？”

　　“当然。越是好的东西，才越吸引恶魔想要占有、支配、破坏。”

　　小克里斯蒂亚诺困惑不已：“那为什么恶魔抓不了她？”

　　她目光飘忽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罪恶无法作用于绝对的纯洁。有污点的灵魂，才有可能被恶魔抓住。然而，绝对的纯洁根本无法被污染，也就更不可能被他占有……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被困在了一个无解的圆环里。”

　　小克里斯蒂亚诺越听越费解了，挠了挠头。“圆环？”

　　克里斯蒂亚诺好笑地说：“你说这些，他怎么可能听得懂？”

　　“啊……是的，是的。”她回过了神，“没什么。”

　　小克里斯蒂亚诺也没有多作在意，听够了故事，便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又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玩耍。

　　太阳升高了，光线直刺眼帘。安娜丽塔皱了皱眉，骤然倍觉焦躁。

　　项链正躺在她的口袋里。

　　它现在看上去已经够糟糕了，情况却依然还在继续恶化。它完全烂掉时会发生什么？她始终不敢想，不敢探究——但逃避的后果多半会更可怕，于是，她搜遍记忆，终于想到一丝可能的线索，并最终决定去追寻。然而，那可能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做完俯卧撑，克里斯蒂亚诺活动了一下四肢，坐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搂住她。

　　“瞧，克里斯蒂亚诺依然那么喜欢你。”他说，“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还会完全记起他的妈妈。”

　　她只是苦笑不语。

　　克里斯蒂亚诺只好握住她的手，柔声问：“我们在家里呆了好几天了，你想不想出去约会？”

　　她摇了摇头：“不，用不着。很容易被拍到的。”

　　“没关系，我有办法的。”他笑道，“周末，我带你去葡萄牙玩怎么样？”

　　安娜丽塔虚弱地笑了笑：“如果你喜欢的话。”

　　紧接着，她看了一眼时钟，吓了一跳似的：“噢，我都没注意时间。伊莉娜大概要回来了，我也该准备出去了。”

　　他慌了神，赶紧拉住她：“不，你别走。你用不着走。”

　　她顿住，安抚道：“我没介意什么，你别紧张。”

　　“但其实……你真的不用走。我的意思是，我今天本来就是要跟她说清楚分手的事。你在场，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尴尬吗？”

　　“有一点。”他承认，“但是……至少这能让她马上明白。”

　　“明白你是个不忠的情人？不，我们决定好了，未免不愉快的误会，你不能让她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吗？”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但是——”

　　她摆了摆手：“行了，我本来就要出去，就算她不来也一样。”

　　克里斯蒂亚诺不放心：“你还会回来？你不会偷偷溜去澳洲之类的吧？”

　　她失笑道：“除非先把你塞进行李箱。”

　　他撇了撇嘴：“那你到底要去哪儿？”

　　“我不是说过了？见一个朋友——不是艾伦，真的不是。”

　　他一脸怀疑：“那你还会有什么朋友？”

　　“你这是伤害我的自尊心。”

　　“你这是转移话题。”

　　“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

　　“那我和你一起去。”

　　“噢，克里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我了？”她啼笑皆非，“我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

　　克里斯蒂亚诺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微低下头，大大的棕眸隐隐透出失落无助。

　　“我当然不想被你丢下。”他小声咕哝，“我们是真正的一对，但现在，时间发疯，世界发疯……只有你了解我的感受，就像只有我了解你的感受一样。我们只有彼此了。”

　　她怔了怔，心潮翻涌。

　　他握紧她的手，忽而又露出明朗的笑容：“换个角度想，也就是天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多美妙？看来这句话一点也没错：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受到他灿烂的感染，她脸上不由渐渐放出光彩，对未来产生了朦胧的希望。

　　“也许。”她浅笑道，“我会想办法搞清楚的。等我回来。”

　　她的态度令克里斯蒂亚诺安心了些。“你不能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吗？”

　　安娜丽塔避而不答：“再这样下去，伊莉娜就要在这撞见你和我‘偷情’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以为意，仍想追问，然而安娜丽塔竟似乎是一语成谶。

　　门口隐约传来了一些动静——有人要进来了。

　　“开玩笑吧？”克里斯蒂亚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我早说了。”她无奈地说，快速环顾了一番四周。然而，屋子太大，仓促之间，她来不及找到合适的躲藏位置，伊莉娜的呼唤和哒哒的高跟鞋声就已传来。克里斯蒂亚诺手足无措，而她无计可施之下，唯有径直钻进了桌底。

　　克里斯蒂亚诺俯下身，看到她像小老鼠一样缩成一团，倍感滑稽，忍不住阵阵发笑。

　　“你这个样子，搞得我们真的很像是通奸。”他悄声说，“用得着吗？我不介意你出来。”

　　“依照科学来看，我们的确是通奸。”她耸了耸肩，“除此之外，如果让我和她面对面，我很难忍住不打她，所以我还是缩在这里比较好。”

　　克里斯蒂亚诺还要说话，脚步声却已近了，于是她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刚一抬头，伊莉娜便已款款来到他的面前，并在他赶得及制止前，坐到了他的身边。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慌了神，心跳疯狂加快了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大大咧咧的？如果伊莉娜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安娜丽塔，场面该有多疯狂？他一想想就害怕。

　　“嘿……你回来的很早。”他不自在地笑道，暗自寻机将伊莉娜从桌边引开。

　　“是的。”她说，“我推了一个品牌推广活动。”

　　克里斯蒂亚诺霎时一僵，有些愧疚不安。“为了我？其实……没必要的。”

　　“当然有必要。你已经在用行动警告我，我必须更重视你了。”

　　“什么……？”他无比茫然，“我哪有这么做过？”

　　“你的ED。”

　　克里斯蒂亚诺仿佛听到了安娜丽塔压抑的轻笑声。

　　他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啊，那个。怎么了？”

　　她的绿眼睛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他：“根本没这回事，对吧？”

　　“呃……”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其实……”

　　“你不适合撒谎。”

　　他唯有讪讪地承认了：“是的，没这回事。”

　　然后，他坚定地抬眼直视她：“抱歉……关于这个，我这次正要和你解释清楚。我不想伤害你，但是——”

　　伊莉娜打断了他：“让我先说，好吗？”

　　他猝不及防，只好点头。

　　“我的事业重心和你不在一个地方，总是难得见面。”她轻轻一叹，“但你一直很理解我，很支持我，我起初也以为，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偷偷积压了很多不满。”

　　克里斯蒂亚诺尴尬地挠了挠脸，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没这回事。”

　　她充耳不闻，放软了语气：“敬职敬业是我们的共通点，我也不能为了你放弃工作，但相信我，对我来说，你很重要，很重要。以后我也会尽量更好地把握工作和感情之间的平衡的。”

　　他实在接不上话，伊莉娜又凝视着他，温情脉脉地说：“将来，我很想跟你结婚，然后生好多孩子，所以别闹这样的别扭了，好吗？”

　　‘她是爱我的。’他想，不免感到动容。因为这样一件不讲道理的怪事，他不得不辜负一个真心爱他的美丽女人。真是不幸。

　　“好吗？”伊莉娜重复问，目光殷切诚挚。

　　克里斯蒂亚诺一时心软，竟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当然。”

　　“很好。”伊莉娜顿时露出了笑容，两颊漾起酒窝，十分动人。他不禁暗暗感慨，难怪另一个自己会爱上她……

　　克里斯蒂亚诺正有些想入非非，并冥思苦想该怎样最大程度减轻伤害时，忽然脸色骤变——他的裤链被拉开了。

　　他企图制止桌底下的那双手，动作却又不能太明显，结果安娜丽塔便顺利得逞，令他猛然浑身一颤。

　　伊莉娜疑惑地皱眉：“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放弃阻止，转而用力扶住桌面，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等等，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他的音调怪异地上扬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对不起。”

　　“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呼吸急促，开始冒冷汗，“我想说……我不能和你——”

　　急剧的刺激令克里斯蒂亚诺连忙捂住嘴。

　　“什么？”

　　“我想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总算勉强出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很对不起……”

　　克里斯蒂亚诺痛苦的表情完全削弱了分手的意味。

　　他觉得吮吸和轻吻的声音在室内似乎清晰可闻。他恐慌地观察伊莉娜的表情，唯恐她有所觉察。

　　“为什么……？”伊丽娜问，“你很好。”

　　他攥紧拳，祈祷荒唐的愉悦尽快结束。

　　然而，她的举动却越来越粗暴，同时又狡猾无比，带着折磨的恶意，令痛感和快感都难以终结。他回想起了在罗马的疯狂一夜。

　　“你说的没错……我们很难得见面。”他的棕眼蒙上一层水雾，十分可怜的样子，“我觉得……这样，我们都很辛苦……对你也不公平。”

　　他此时的神态起了极大的误导性，因此伊莉娜和颜悦色。

　　“我完全不这么认为。”她握住了他的手背，“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一直都很开心，很顺利。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想，你最近太敏感了……这没有必要，我们能克服这个小问题的。”

　　安娜丽塔似乎受了刺激，简直越发残虐无情了。

　　克里斯蒂亚诺已经听不到伊莉娜在说什么了，低头小声乞求：“停下……求求你……”

　　在他们不经意时，小克里斯蒂亚诺闻风而动，已然离开了房间，向这边走来。

　　“爸爸。伊莉娜。”他叫唤道。

　　伊莉娜回过头，立即露出微笑，向小克里斯蒂亚诺伸出欢迎的手臂，而他也乖乖地跑到了她的怀里。态度显而易见地亲昵。

　　“想我吗？”伊莉娜逗弄着他，“今天带你去水族馆？我答应过你的，对吧？”

　　小克里斯蒂亚诺开心地咯咯发笑：“是的。我们一起去。和爸爸一起。”

　　伊莉娜笑着点头，转向克里斯蒂亚诺：“你说呢，克里斯？”

　　此时，安娜丽塔突然大发慈悲，让他从磨难中解放了。她用嘴清理干净，然后为他重新拉好裤链，便没了动静。

　　克里斯蒂亚诺如蒙大赦，有气无力地趴到了在桌子上，埋头休息。

　　缓过劲儿以后，他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倍感不安，悄悄偷看了一眼桌底，结果不由大惊失色——她不见了。

　　克里斯蒂亚诺难以置信，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俯身细看，然后又慌张地起身在室内四处检查。结果，安娜丽塔竟无影无踪，像烟一样消失了。

　　“你在找什么？”伊莉娜问，“嘿，现在去水族馆怎么样？”

　　“可以。”克里斯蒂亚诺顺口说，焦急地咬起了指头。

　　“那我带他去换衣服。”

　　他们进了房间以后，克里斯蒂亚诺总算灵机一动，连忙奔向了门外。

　　果不其然，他在草坪上找到了安娜丽塔正在远去的背影。

　　“安娜！”

　　克里斯蒂亚诺一把拽住了她，牢牢按住她的肩膀。

　　她挣脱无果，面容古井不波。“你在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你这样跟着我，她会发现的。”

　　“别生气，安娜。”克里斯蒂亚诺急急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的，有那么一秒，我不小心昏头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那只是因为同情，没有别的！”

　　“你不用解释，我没生气。”她平静地说，“她是完全无辜的，她真心实意地爱你，她还那么美……谁能不心软？哪怕你觉得动心，我也不奇怪。”

　　“没有，没有！我对她完全没感觉！你最美，你最爱我！”他慌忙否认，拼命拍打自己的头，“是我脑子坏了，我该第一时间果断、无情、坚决地和她说清楚，不然只会搞得更糟……我现在就去，你和我一起来。”

　　“不，我现在要出去。”她站定不动，“分手的事，我觉得也不急。你可以和她一起先带克里斯蒂亚诺去玩，不要让他失望。”

　　克里斯蒂亚诺懊恼地扶额，说：“他……只是小孩子，谁对他友好，他就对谁笑，你不要那么介意。”

　　她一脸不耐烦：“我已经说了，我没生你气，也不介意这个。别一惊一乍的。”

　　克里斯蒂亚诺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紧紧贴住。“你撒谎。如果你没生气，你刚刚怎么会那样欺负我？”

　　“那不是因为生气。”她费力地推搡着他，“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太迷人了，我才想那么做。”

　　“不，少来了。”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不止好色，还很坏。你就是在欺负我，报复我。”

　　她不再挣扎，沉默无言。

　　克里斯蒂亚诺抚起她的脸，柔声细语：“你可以生气，可以吃醋，也可以欺负我……但你要记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嘴角缓缓浮现一丝讽刺的笑意。

　　“我相信你又怎么样？”

　　他呆了呆，不可思议地问：“我爱你，也只爱你……这对你没有意义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是一对，只有我们能理解彼此了。”

　　“你和我，真的？”她问，“还是只剩下我一个？”

　　他怔住，哀叹说：“你还是担心我会忘掉这一切吗？”

　　安娜丽塔无言地抬头，以那种熟悉的痴迷之色，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克里斯蒂亚诺一时恍惚，觉得那目光极其炙热，却又极其冰冷。

　　“我刚刚是想欺辱你。”她呢喃说，“不是吃醋。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和我在两个世界本来就是常态……你永远是你，美丽的你，伟大的你，最灿烂的光——和我毫无关系……所以，我好痛恨。”

　　他骤然无比焦躁，大声抱怨：“我的天，你能不能忘了上辈子的事？你知道的那个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跟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如果你老是想这些的话，就别再把我当成真善美的化身之类的！我不是神，我只是你的男朋友！”

　　她却别过了头。

　　“我真的该走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依不饶地抓紧她，露出近乎哀求的眼神。

　　“我不要你崇拜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心中一震，呆立良久，耳边反复回响这句执拗的话。

　　——我不要你崇拜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然而最终，她只是苦涩地一笑。

　　“我更想。”她长叹，“所以我才要去找答案。”

　　“怎么找？”克里斯蒂亚诺狐疑地问，“先不管这个……如果，你得到的那个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你会怎么办？又躲开我？”

　　安娜丽塔脸色发白，光是想象便觉得无比恐怖。

　　“你不会想知道的。”她冷冷地说，“我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命运。”

　　他却愉快地笑了：“这很好。反抗才对。”

　　她无奈地摇头叹息。“不是你以为的意思。你的抗争永远出于希望，而我出于绝望。”

　　“有什么必要绝望？”

　　她不答反问：“你相信你此时的意志，足以决定明天？就因为爱？”

　　他毫不犹豫：“为什么不？”

　　她立刻望天发笑。“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那么单纯又天真。”

　　克里斯蒂亚诺不悦地皱眉：“是你太悲观，想得太多了。”

　　安娜丽塔烦躁地挥挥手，连声逼问：“我想知道，当全世界都和你活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能相信你是正确的一个？如果时间都可以逆转，死亡都可以颠覆，自然规律都不可靠，意志又有什么用？连宇宙都可能灭亡，爱又为什么至高无上、恒久不变？有了这样的遭遇，你到底凭什么确定，你能够记得我，记得那些理论上不存在的事，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一个随时会被修正的意外？”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他不知所措。他心中千言万语，竟一句也组织不出来，只是张了张嘴。

　　“你没想过。”她面无表情地说，“慢慢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我吧。”

　　克里斯蒂亚诺依言低头深思。

　　他不是完全没想过，但这种问题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能力，他怎么也不可能想通，只让他越想越烦，于是，他便干脆放弃，只管当下，只专注于自己的心情。可是……问题不是不想就不存在。他或许是该想清楚，然后也说服安娜。

　　然而到头来，他果真还是想不明白，只被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所击倒——他会忘记安娜。

　　克里斯蒂亚诺不寒而栗。

　　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人生的关键组成，如果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消失，和一次死亡有什么区别？最可怕的是，这还会发生在不知不觉间。

　　记忆……他们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重新体会所有浓烈的震撼、甜蜜、苦涩、激情、幸福，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温柔而又不屈不挠的力量，让他安定自若。

　　终于想好了如何回答，克里斯蒂亚诺如释重负地一笑，正要说话，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安娜丽塔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懊恼地抱住头，忍不住咒骂自己：“你是白痴吗？她叫你慢慢想你就真的慢慢想？”

　　这时，伊莉娜已经来到了屋外，莫名地问：“你在干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咬了咬唇，二话不说地奔去追赶。

　　“抱歉！等我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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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美颜，每日一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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