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古县那间小套房里已经熄了灯。季春的深夜清冽而宁谧,黑暗之中伴着一对男女的交谈之声。
“还没告诉过你呢,我九二年的,今年二十五了。李哥你呢?”
“我八二的。”
“你大我十岁?”
“怎么?不像吗?”
“嗯,不像,你长的显小。听贺东鹏说你没孩子,我还以为你最多大我五岁呢。”
“……我是丁克,难怪你会看错。”
“这样子啊。”
……
“我家是秦安农村的,我在县城里上完中专才来的肃州。对了,你不会瞧不起农村人吧?”
“我老家在北边的农村,虽然从小在肃州长大,但谁家往上数几辈不是农村出来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啊,我自己也挺奇怪的。但那时候我就是会自卑,可能是小时候家里条件太差了吧。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估计那种一年里只有春节才能吃到肉的生活你没体验过吧?”
“抱歉……”
“咳,我又没怪你,抱什么歉啊。其实我说这些挺虚伪的,可能你会觉得这是我的借口,毕竟听你说嫂子家里条件也不好,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相信……能不能别叫她嫂子了,我听着有点别扭。”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是不是非得等你们结了婚才能叫她嫂子?”
“嗯。”
“那你还叫我小嫂子?我可听贺东鹏说过了。”
“那时候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现在呢?”
“朋友。”
……
“你别打岔行吗?我刚说哪了?”
“……你说家里条件不好。”
“哦对,下回不许打岔了啊。这么一闹都没气氛了。”
“好。”
“我有时候会怪我父母,如果他们没有节衣缩食的让我上了学,或许我就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了。说不定我现在就在村里相夫教子呢。我从小就被周围的夸奖生的俊,他们都说我长大肯定是个俏婆姨。
那时候不论是村里还是县城,追我的小伙子多了去了,可我就是一个都看不上。可能是大伙的夸奖让我飘了吧,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舞台不应该局限在那个穷地方。
所以中专毕业以后,我哭闹着推了家里给说的亲事,跟着同乡一起来了肃州打工。本来家里想让我去秦安的,可我就觉得走得越远越好。要不是当年一起的同乡里最远来的就是肃州,那我还不知道这会自己在哪呢。”
……
“你睡了吗?”
“没,我在听。”
“那就好,你别睡啊。不然我一个人干说多没意思。”
“我尽量。”
“别啊,李哥,亲哥。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说这些事呢,给点面子吧。”
“嗯。我不睡。”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不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说实话?”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知道我没许言好看。”
“嗯。”
“卧靠?你还真敢应啊?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
“我来了肃州以后,就在一家餐饮店里打工。起初我很认真的做事,那时候我还有个梦想,我就想当个电视明星。是不是特土?我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可干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世上的诱惑多了去了。
店里的老板时不时会送我些东西,还给我升职加薪,而且他那人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会占便宜。我当时多傻啊,人家叫声妹妹我就真信了,想着要努力工作回报这个哥哥。
也不对,也许那时候我就学会用自己的优势了吧。再后来他就跟我直说了,说是想包养我,一个月给我三千块钱,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去他那里跟他睡就行。”
……
“你在听吗?”
“嗯。”
“哎,那时候我觉得一个月能赚三千块钱已经非常可以了。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也怪不得别人,毕竟那年我都十八岁了,只能说我意志不坚定。这一跟就跟了他两年,现在想想那人其实挺不错的,他顶多一周来找我一次,也从没提过过分的要求。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挺贱的?”
“不会,没人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嗯,谢谢你。我能叫你哥吗?”
“只要将来你别后悔就行。”
“啥意思?”
“我妹妹挺霸道的,她要听着别人管我叫她的专用称呼估计她会急。”
“就是那个绯闻女主角吧,我见过。”
“贺东鹏给你看过照片?”
“这倒没有,他只是跟我提过成铭拍错了照片,拍成你跟你妹妹了。我见过真人,那天在医院里,你忘了?”
“咳,怎么猜到的?”
“那天我还是第一次见许言,你跟她的关系一眼就能看出来。可那个大长腿美女却像防贼一样盯着我看,特让人不爽。当时我就猜出来了,成铭又不是傻子,能让他找错人的,除了有这眼神的她以外应该没别人了。”
“你倒是精明。”
“要不也入不了你的法眼啊,对吧哥?”
……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能打岔呢?我说哪了?”
“这不是……行吧,你说跟了那个店老板两年。”
“不许再插话了啊,安静听我说。”
……
“有一天,他说要跟我商量件事。当时其实我已经有了这辈子跟着他的想法,可我没想到到的是,他竟然让我他帮公关一个官面上的人,说白了就是让我色诱。
他说完我就扇了他几巴掌,让自己的女人陪别人睡觉,哪有这样的废物男人啊。你肯定想不到,他居然哭起来了,一个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的,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所以你就答应了?”
“嗯……他说那个人捏着他的三寸,求我帮他一次……”
“你傻……”
……
“屁话,我才不傻呢,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谁理他啊。咳,算我求你了,你别岔话题了行吗?”
“哦。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个货物一样换人接手了呗。”
“抱歉……”
“又不是你卖的我,你道哪门子歉?我的第二个男人比我爸岁数都大,而且贼抠门,每次给点钱都摆张臭脸给我看,倒像是施舍似的。然后我忽然就想通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是成婊……那啥了吗?不对,好像我本来就是那啥。”
“别胡说!”
“安静听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对自己清楚的很,不需要别人同情。我想通了啊,就像你说的那样,别人给的到底没有自己挣的拿着安稳。就是有点后悔醒悟的太晚了,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都二十四了。所以我踹了那老货找上了贺东鹏。你猜我怎么找上贺东鹏的?”
“我不想知道!”
“我偏要说。你不知道,现在网络多发达啊,想要啥咨询都找得到。我加的那个特种服务群还没退呢,要不跟你分享一下吧?”
“闭嘴!别作践自己了!我困了!睡觉!”
……
季春的深夜又恢复了寂静。可之前的清冽和宁谧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凉意,让人舒爽却又令人关节发疼。黑暗中,睡在沙发上的姑娘裹紧被子死死捂住嘴,生怕抽泣声吵到卧室中的男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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