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未阑走了,没有带其他东西,只拿走了沈继平钱包中那张拼凑好的纸和一个属于她的钢音打火机。
“易姐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面对恋人的质问,李显只能苦笑着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持续低喃的病人:“她知道我们和瓶子的关系。”
这个答案不是许言想要的:“但是……易姐对我来说同样是最重要的人啊!”
“小阑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正因为我和她对你们来说都很重要,她才会怕你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回答她的,是双眼忽然清明的沈继平。
李显定睛看向自己的发小,倏地有了笑意:“终于醒过来了?”
沈继平挣扎着坐了起来,无奈的苦笑填满了表情:“昨天没拦住她已经还不够丢人?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不成想李显却再次按倒了他:“是是是,你是纯爷们。生病就别折腾了,否则未阑该怪我们没照顾好你。”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依然无法挣脱的沈继平想到昨天的事,从没对自己的弱鸡力气如此痛恨过:“我媳妇都跑了!”
李显却不打算让他:“你这样子能干嘛?”
“少瞧不起人!我……”
“你俩还有心情闹!已经耽误这么久了,不去找易姐等过年呢?!沈继平!你给我老实躺着!都开始想她会去哪!”
面对忽然婉婉附体的许言,李显和沈继平只有相视苦笑的份,丝毫插不上话。
“一个两个的,让我怎么说你们!我觉得易姐很可能回京津了,毕竟肃州对她来说还不熟……不行,我得抓紧去买机票。沈继平,给我发易姐家的地址!我记得易姐说过……你求婚的那家咖啡馆在什么地方?!还有,你们在京津的时候她都带你去过哪里?!”
单线程的许言难得完成了一边翻手机查询航班一边条理分明的说了这么多话的壮举。可抬头一看,却发现两个男人还在那边苦笑着用眼神交流。
心火顿起:“你们到底有没有着急?!要是易姐出了什么事!我……”
眼见恋人眼中的液体有溢出的趋势,李显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开始引导:“别急,你想想看,瓶子能在家等这么久,你就不奇怪吗?”
“什么意思?”
“还有,你真信他能个把小时就从偌大的京津市找到那家咖啡馆?况且还准备了那么多人求婚?”
沈继平求婚的经过许言早就与爱人分享过,她忽地想起了当时他那个至今都弄不清楚原因的奇怪表情。许言发现沈继平缩进了被子里,可现在哪有功夫琢磨这些:“这些和易姐出走有什么关系?!”
温柔的恋人常被感情影响判断,李显只能揭开了谜底:“你别忘了床上躺着的这个可是个腹黑男,否则我也不会和……简单来说,他一定知道未阑现在在哪。”
说罢,他就揭开被子让左顾右盼的沈继平暴露在了恋人满是煞气的目光中:“呃……出小区右转,隔条街的那家酒店。”
许言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狠狠剜了某人一眼拉着爱人就大步离去。
“你们一定要把小阑带回来啊!”
“带易姐回来看你怎么死!”
事实胜于雄辩,许言总算弄明白了沈继平这人有多无耻。一路上对爱人的追问,让她的这个观感更加深了一分。
“他到底怎么知道易姐在哪的?找人跟踪她了?”
“没这么费劲,未阑身上肯定有能定位的东西,不然咖啡馆的事就说不通了。”
“……卑鄙!他不会故意生病好惹得易姐同情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个真没有……我只是猜测。”
“那你怎么猜到的?当初易姐告诉我沈继平跑遍了京津才从那家咖啡馆找到她,我……她还狠狠的被感动了呢。”
“你别忘了,再过三年我和瓶子可就认识三十年了……”
“……”
“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一直在演戏?易姐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沈继平对她……”
“不会的,瓶子对未阑的感情很认真。他这个人……做人的风格就是那样,总喜欢把麻烦的事偷偷解决掉,所以会给不知情的人懒散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他有功夫把自己折腾病,还不如早点行动,自己去找易姐说清楚!”
“除了给未阑一些时间冷静之外,我想他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瓶子是个有心眼的人没错,但他对感情上的事却很笨拙……否则,也不会醉成那个样子。”
“……”
“瓶子隐瞒自己的取向确实不对,但是情有可原。因为他对自己不自信,更对未阑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开口。也许他在等一个机会吧……瓶子绝度不是揣着恶意刻意隐瞒的。”
“……”
“你回忆一下伯伯大娘同意他们俩的事那天,我之所以会拦着他不让他说下去,就是因为瓶子打算用出柜来说服二老。”
“……你说得对……假如我也像瓶子一样隐瞒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吗?”
“你隐瞒什么了?”
“你先回答!”
“这么说吧,如果和瓶子一样不是恶意隐瞒,我想我不会介意。但是……”
“但是什么?!”
“要是因为宋明睿那个混小子而瞒着我的话……我估计得气死……”
“噗……你想什么呐,我又不傻!”
“那就好。”
“对了李显,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我身上有没有定位的东西?”
“怎么可能!我很尊重你的隐私好吗?!否则你那次就不可能在学校里出危险了!你别把我和沈继平那个卑鄙小人混为一谈!”
“这样啊……”
“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只是忽然觉得……瓶子这样似乎也不错……”
“……那我是不是应该……”
眼见到了酒店楼下,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许言发现笑吟吟的爱人在看到来电者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忙……”
“……我们商量了一下,她打算去把年龄改到三十岁,但还是谢谢你。”
“好,再见。”
这通电话很短,许言却猜到了很多:“是她吗?”
太阳早已升起,灿烂的光芒驱散了晨间的昏暗,一如他此刻坦荡的笑。
“嗯,不重要了。现在应该考虑怎么把未阑带回去。”
易未阑在酒店的房间中枯坐了一夜,昨日的怒意早已消散,但得到答案的那个疑问却如跗骨之蛆般啃咬着她。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沈继平无论样貌家事都属上乘,虽然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但丧偶的他却不至于会没有追求者,那个叫江春宁的小丫头就是证明。
不管是沈继平追到京津,还是他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求婚,易未阑都在甜蜜中恍惚度过。直到昨天,她才从无意中听到的对话里得到了回答。
她明白沈继平对自己的感情很真实,可如果这段梦幻般的爱恋是建立在否定她女性身份的基础上,那还有什么意义?整整一夜,平息怒气的易未阑一直都在这个不会有结果的问题中彷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选离家这么近的酒店,也许就像那个新郎最后所说的话,怎么都不甘心啊。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易未阑烦躁的呼喝了一声:“不退房!不打扫!”
“叮咚。叮咚。”
“听不懂中文?”
“叮咚。叮咚。叮咚。”
“有完没完?!说了不……”
持续不断的门铃终于耗光了易未阑的耐心,她气恼的打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着的是肃州,或者说人生中不多的重要之人。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房门外站着的那对男女长出一口气的表情易未阑看在眼里,男人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从昨晚到现在,总算见到你了。”
她没有注意到女孩怪怪的表情,直觉得眼里像是进了沙:“沈继平呢?他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发烧了,起不来床。”男人叹口气就把女孩推了进来:“你们聊吧,我在门口等。”
房门关闭,只剩女孩柔柔的声音传进耳畔:“你觉得瓶子不是真心爱你吗?”
苦涩从心间满溢而出:“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妹子,你该明白的……”
女孩伸手在易未阑脸上轻捏了几下,之后却大步走到窗户边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易姐,我们去京津找你之前,瓶子一直都无法正视对你的感情,只因为他的取向和你是跨性别两者一起成了道无法跨过的坎。
但你知道吗?你是唯一能和瓶子结合的女性,所以瓶子才会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些纸片。后来李显劝过之后他才明白,感情是一件纯粹的事,爱就是爱,任何限制都与之无关。”
明亮的阳光铺洒进来,仿佛照到了易未阑的心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就像许言说的,人生中能遇到相知相爱的伴侣已经是千难万难,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般上了枷锁。
爱就是爱,没有少数派。
不过易未阑是不打算低头的,女孩子嘛,总得矜持些不是?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那啥……他病得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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