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向恋人汇报返程的电话,李显的目光迟迟无法聚焦。
这一周,他一直将全部身心投入在分公司。本就积压许久的工作在流言传开之后开展难度不断增加,有些人的阳奉阴违李显全都看在眼里。再加上贾柔调去古宁村,工作又重了些。不过截止今天,总算告一段落。却也没了可以用来麻痹的东西。
他坐在办公桌后,那上面除了些文件还有一盒烟。李显不由自主的抽出一根点燃,烟雾便开始在办公室里缭绕。
电话声响起,让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李显一手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电人就发现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的烟。自嘲之色攀上脸颊,他将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目光投向了手机。
来自福门的声音顺着信号传了过来:“没开车吧?”
“没,正准备出发回肃州。”李显的声音和平日毫无二致,仿佛刚才晃神的另有其人。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阵,才忽地有了笑意:“哥,我爸妈可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好多次小易儿了,你这周末可得好好跟沈继平聊聊。”
“我会的。”
“嗯。”
听对面语气中的笑意淡了下去,李显的咬肌凸了下:“婉婉,谢谢你。”
沈继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纠结:“哥,她……最近……联系你了吗?”
李显不由轻叹出声:“联系了,不过我没有接。”
这个回答仿佛让对面松了口气:“做的对,你别理她。阿姨去世真的不怪你。哥,你千万别背上负担,更别中了那个疯女人……”
李显出言打断道:“我明白。”他理解妹妹的好意,也了解那个十年来称之为妻子的女人。但有些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这样平静。
秦母的心脏不好李显一直知晓,甚至在他那次提出离婚后发作过。加之丧礼上秦清若宛如尖刀的话语,已经成了李显的梦魇。愧疚化作了脖颈后的重量再次出现,迫得他撤销了离婚诉讼。然而对秦母的自责并未稍减半分,反而在他病愈清醒的那一刻,在他看到憔悴的恋人后,持续加重着。
李显知道高烧导致的思维混乱只是借口,不管怎么说都是辜负了恋人。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一个糟糕的人。
“哥,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沈继婉的声音唤回了李显:“你说。”
“这事等你平静下来也能想到,但我觉得你越早知道越好。阿姨去世的时间太巧了。你还记得吗?当时法院给你的回馈。那天正是秦清若接到通告的时候。”
李显的眉头渐渐蹙起,正如沈继婉所言,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实有问题。许是心绪不宁的缘故,他还没有把事情联系在一起。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愿联系在一起。
“你查到什么了?”
哀叹声在电话对面响起:“要是我查出结果了还能让那个疯女人逍遥法外?我离开肃州太久,除了能调动些人手没有放心的关系。沈继平比我强点有限,这种事他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也怕手段太粗糙打草惊蛇。”
眉头越皱越紧,李显沉吟良久才有了回应:“谢谢你婉婉,让我想想。”
电话那边的人很急切:“还想什么?我不信你没办法!小妖精还在等你!”默然之后,沈继婉的声音沉了下来:“哥,抱歉。我没逼你的意思。”
“我知道。”
挂断电话,李显陷入了沉思。沈继婉的话强行让他从愧疚和自责中挣脱出来,一些细节很快浮现在脑海。
李显拿出手机翻找记录,很快就找到了佐证记忆的信息。于西昌找到许蓉的那天,他接到秦母死讯的电话是秦清若打的,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肃州号码。
但是当李显和许言母女匆忙返回肃州,一下飞机就拨打之时,那个陌生号码却被告知已经关机。安顿好许蓉和许言,李显还没赶到秦母的住处,就再次接到秦清若的电话。
这一回,却是她“去江州之前”,用了许久的那个熟悉的号码。不同的号码,就像是秦清若打算告诉李显,她已经不打算隐藏下去了。
使用陌生号码的秦清若,声音泣然语气断肠,除了在得知李显不在肃州后哀求他返回,更是淋漓尽致的表现出痛失母亲的心情。然而用回之前号码的她,却已经带上丧礼时的那种声嘶力竭。
李显了解她,不论是早早辞退了那位热心的保姆,还是这样的反差,不难看出她有利用秦母逝世来逼迫自己撤销离婚诉讼的嫌疑。但沈继婉所说的巧合,却指得不是这些。
秦母的遗体已经火化下葬,已经没有了任何为自己说明的机会。不过就算有机会,就算真的如沈继婉猜测那般,想来她也不会说什么。这位叫张玉凤的女性,早已将全部身心和爱意都寄托在了家庭和女儿身上。
暗橘色的火苗,青白色的烟气,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烟丝燃烧的微弱的“噼啪”声中,他拿起了手机。最近这段时间,这个熟悉的号码常常出现,不停搅乱着李显的心绪。他之前每次都会按下拒接,对方也不会死缠烂打般一遍遍打来。但却总在在晚餐后的这个时间响起,每天如此。
手指顿了顿便滑向了接听键,有些事李显想要弄清楚。电话两边各自沉默,只有呼吸声传递着。很久之后,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才从听筒里爬了出来:“相公……对不起……”
不待皱眉的李显回应,对方就继续说了下去:“那天在丧礼上我失控了,对不起。”
李显闭目片刻,身上满是疲倦,与十年来的种种一般无二:“你利用了妈,她是你的母亲。”
对面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催促。李显知道她在组织语言,也知道她能找出来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
电话那边的人非但没有找任何借口和理由来粉饰自己,甚至响起了几声轻笑。但这些本应表达欢乐的声音,却让人听出了怪异的苦涩。
“是啊,我利用了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觉得我恶心之极?你知道吗?其实是我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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