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听到胡三叔和大哥在说话。

　　猛地睁开眼睛，“哥，胡三叔，几点了？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早呢，你睡你的，叫醒你做什么。”

　　沈央淡淡地说了一句。

　　沈冲却不肯，还是从床-上下了地。

　　“三叔，你这是要回去了？”

　　看到胡三叔已经全副武装的，一副要开摩托车的样子了。

　　沈冲便赶紧问。

　　“对，既然羊娃没事了，这里也用不着我了，我先回去了。”

　　“晚一点我估摸着，你妈和三丫头，肯定会坐广石家的拖拉机过来医院，照顾你哥，小四你就再辛苦半天，中午前，你妈他们肯定就到了。”

　　“嗯，胡三叔放心，我会的，这是我哥，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一点也不辛苦，反而是三叔你们，被我们家给——”

　　“这话别说了，都一个村的，说的多了，太见外，三叔我可不爱听，羊娃，那我走了！”

　　“三叔，开车慢点！新春大吉！”

　　“哎，新春大吉！”

　　胡三叔听过了这话，立即高兴的笑了，也马上回了句新春大吉后，才戴上头盔，走出了病房。

　　沈冲赶忙追出去，“三叔，我送送你！”

　　“回去，送什么送，守着羊娃就行了，三叔又不是小孩子，认得路！”

　　得！沈冲又胡被三叔给赶了回来。

　　*

　　中午的时候。

　　其实还不到中午。

　　和前天接沈央差不多的时间，10点半过了不多一会儿。

　　王爱梅和沈琳，就抱着东西，嘴巴里呼着热气的赶到了医院。

　　后面还跟着广石叔他们父子，以及老村长。

　　一行人，一下子，就把不大的病房，给挤得满满登登。

　　“央子！（哥）——”

　　这是王爱梅和沈琳。

　　“羊娃，你这娃子可算是醒了，你这次太吓人了！我昨天后来听到，和村长都吓的魂都没了。要早知道你后来会那么严重，我怎么也得在家待着啊！”

　　这是后怕不已的广石叔。

　　“羊娃，咋样啊感觉？这回是真没事了？”

　　这是他们沈家村村长。

　　“村长爷爷，广石叔你们怎么都来了！让你们担心了，已经没事了，本来我都想今天出院的，医生说还得挂两天盐水。”

　　“这么大老远的，又是大年初一，累得长辈们，都为我一个小辈奔波，真是对不住大家伙！”

　　沈央是真的很惭愧。

　　村长却一脸责备的看向他，“你这个娃子，说的什么怪话，你是咱们沈家村的娃，就等于我们所有人的娃。”

　　“在场的，除了三丫头和小四，哪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昨天的情形，我和广石他们没看到，可光听人说，也知道凶险的很。”

　　“本来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该怎么说一顿的，可现在看到你这样子，哎，终究是遭了大罪了，我也就不说你了，好好的养着点身体。”

　　“你还年轻哩！家里头三丫头还没出门子，小四还要考大学，你妈拉拔你们兄妹几个不容易，你是顶门立户的长子，可不能弱了身体，得一直像个男人样的，把家给立好咯！”

　　“是，羊娃全听村长爷爷的话！”

　　沈央连忙恭敬认真的点头应下。

　　村长满意的颔了颔首，“路上我们碰上胡三了，和他说了让他一到家，赶紧上山，去寨子里去。”

　　“今天初一，按规矩山上苗寨，不开山门，但是胡三是猎户，他上山有他自己的法子，也就不拘开不开山门的事情了。”

　　“何况他也算半个苗寨的女婿和苗医，咱们村的人，明天才能上山，他却是不要紧的。”

　　听到村长突然提到寨子，又是赶着还没到家的胡三叔，即刻上山去。

　　沈央顿时就坐正了些身体，赶忙问，“寨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话一出，就见王爱梅满脸都是哀意。

　　沈琳的表情也不那么好看。

　　广石叔父子仨则沉默着，明显不打算开口。

　　显然有村长在，也用不着他们来说这个话。

　　沈冲年轻，也沉不住气，“村长爷爷，寨子里怎么了？”

　　“本来这事是该等羊娃你，好了之后，再来说的，但是寨子里的丧事习俗，和我们村子里的大不一样。”

　　“所以本来今天我不想来的，昨晚上，躺了一个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大早，就和你妈你妹妹她们，一起坐广石的拖拉机来医院了。”

　　“羊娃，你的未婚妻，苗寨里的那朵最美丽的金花，前天没了。”

　　“什么？”

　　“啥？”

　　沈央和沈冲，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

　　“不是，村长爷爷，啥叫没了，我金花嫂子，怎么就会没了？不是才二十几岁，身体健康，没病没痛的吗？怎么就好端端的没了？为什么事没的，具体啥子时候的事情啊！”

　　也实在怪不得沈冲要这样的惊骇了。

　　就在凌晨那会儿，他还因为和沈央说，想借着沈央病重的借口，先一步去退亲，被沈央给好顿训了一顿。

　　结果这才中午不到，就从村长爷爷口中说，金花嫂子的人，前天就没了。

　　前天不就是二十八那天吗？

　　他哥刚回村里的那天。

　　原来那天就没了啊！

　　你说这事给闹的！

　　要是早知道当事人，金花嫂子都已经没了，他哥还和他-妈吵什么啊？

　　还闹出这么一大场病，差点没害自己哥，也跟着没了。

　　沈冲只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故意在捉弄人呢！

　　“前天中午的事，为了救几个在潭子冰面上玩，结果掉进潭子里孩子出的事。潭子下面现了一个阴水口子，金花那孩子整个被吸进去了。”

　　“人就那么找不到了。”

　　村长说着，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是个可怜可惜又可敬的好女娃！”

　　“按照寨里的规矩，如果没有婆家的女娃，寨子里就找人在山外挖坟埋了，可金花却是没有尸体的，就算是挖坑做坟，里头也只能埋点衣裳鞋子，太凄凉。”

　　“你们既然定了亲，就算没过门，那也是咱们沈家村的媳妇子！”

　　“我和祠堂的叔祖爷商量过了，认为央子，你必须得把人家金花的灵位，给娶进门。”

　　“头七之前必须进门，不然等寨子里给金花祭过头七，那到时就算你去娶，人家也不能同意了！”

　　“算算日子，时间很紧了，所以明知道羊娃你自己还在住着医院，刚醒过来，我也要赶来和你说一下这个事。”

　　“你怎么看？”

　　……

　　沈冲瞠目结舌地先看看母亲王爱梅，和姐姐沈琳。

　　又看了看一脸沉默的广石叔家父子仨。

　　再看看村长爷爷严肃的脸面。

　　确认了，刚才听过到的都是真的。

　　金花嫂子因为见义勇为，救她们寨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地下水口给吞没了。

　　所以他哥和金花嫂子的亲事，等同于名存实亡了。

　　他哥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要娶金花嫂子，而不能和喜欢的爱佳嫂子在一起了。

　　可问题是，还要把牌位给娶回来这事，也太——

　　沈冲情急之下，连忙看向自己大哥的表情。

　　他们都是受教育长大的。

　　村里寨里的这些规矩，都是老规矩。

　　以前留存下来的乡规陋俗，按说，他哥是完全可以不认的。

　　法律都规定了婚姻自由。

　　先前妈代表他哥，去下定这事，勉强还能用孝站住脚的话，现在人都没了，再娶灵位这件事，也就有点太过了。

　　古代倒是有这样的事，那也是未婚夫没了，婆家太不仗义，非要让人家未婚妻子，嫁过来守望门寡。

　　从未听说过，女方没了，男方这头，还得强行把牌位，给娶回来的道理。

　　何况现在也不是古代了。

　　古代让人家女子，守望门寡的人家，那也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村长爷爷和祖爷爷，这要他哥娶金花嫂子的灵位，是个什么逻辑？

　　沈冲觉得村长爷爷他们，有点过分了！

　　几乎忍不住想和他哥说，千万不能同意。

　　却听他-妈对着他哥，来了一句，“央子，这事来的路上，妈就听你村长说过了。妈是同意的。”

　　“金花是个好孩子，不能叫她的魂魄孤孤单单、飘飘荡荡的，没个依靠。”

　　“所以，你的身子要是恢复的好，你就亲自去趟寨子，要是还虚着，上不去，妈就带着小四，替你去。”

　　“你同意你就吭个气！”

　　“妈——”

　　沈冲没等沈央说话，就已经先忍不住冲着他-妈吼了起来。

　　“我说妈，到底哥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还是金花嫂子才是你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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