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一边说，还一边伤心：“我也知道不应该冲动，应该想开些，那个女人嫁进来也有十九年了，全家人都习惯了。可我就是受不了！这几个月她女儿装得那叫一个乖巧，大少爷和大小姐都被她骗了，真把她当成小妹一样。我劝过大小姐，可她不听我的，反而叫我别多心。现在大小姐不在，他们把大少爷撇在一边，就好象一家三口那样有说有笑的，你叫我怎么能忍呢？无论如何，我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张妈听着冷静了些：“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知道现在不该提这个，那我让大少爷多跟大小姐联系好了。等我抓到那个女人和她女儿要害大少爷、谋夺家产的证据之后，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手机那边的人又说了两句话，张妈一个劲儿地答应着：“放心，放心，我都记住了，一定不会露馅的，等有了消息，我马上就告诉你！”

　　她挂上了电话，雅棠飞快后退几步，深吸几口气，假装从餐厅那边刚刚过来，敲响了张妈房间的门。

　　张妈紧张地收起了手机，对着墙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出来开门，看到是雅棠，她立刻就拉长了脸，但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非常勉强地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有什么事？”

　　雅棠一脸的若无其事：“张妈，大哥把我的礼物拿给你了吗？你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拿回去换。”

　　张妈想起来庄柏君曾经拿过一个纸袋子给她，说是雅棠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转身就扔掉了，根本就没打算用，不过那个人刚刚才在手机里嘱咐过她，不要把敌意显露得太过明显，那样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她就假笑着说：“那个啊，挺好的，我很喜欢。不过那种东西都是小孩子玩的，我根本用不上，摆在那里只能招灰尘，你以后就别再花这个钱了。”

　　雅棠看着她，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回想起庄梓君临出国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只觉得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好象从来没清楚地认识过张妈，以前怎么会没发现，这位在家里工作了多年，就好象长辈一样的老妇人，居然对她们母女抱有这么深的戒心呢？张妈根本就不知道她送的是什么东西吧？以前她年纪小，总是送些不大值钱的小摆设或是公仔抱枕一类的，张妈一般都看不上，今年她手头宽松些了，也长大了，所以送的是实用的羊毛背心，价钱也不低，张妈却还以为她送的仍旧是以前那些小东西，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她对她们母女就真的那么讨厌吗？雅棠觉得自己真的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还会受到张妈的仇视？

　　算了，母亲确实是小三上位，做为原配亲信的张妈，大概真的看母亲很不顺眼吧？反正她问心无愧，也不可能被抓住什么证据，就让老太太自己折腾去吧。

　　雅棠随便说了两句话搪塞过去，就转身离开了，路过玄关处的垃圾筒时，她无意中扫了一眼，然后发现那里面有一个眼熟的纸袋子，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纸袋拣起，发现连封口的透明胶都还没拆掉，打开袋口，她伸手进去一抓，就把那件柔软厚实的羊毛背心拉了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名牌服装，但在百货商场专柜买，也要花上六七百块钱的。张妈如果真的不想要，大可以拒绝，为什么要收下了，转身就丢掉呢？

　　楼梯上有脚步声下来，雅棠抬头看去，正对上大哥庄柏君的双眼。庄柏君的视线从她脸上转到了她手上的羊毛背心，再转到她面前的垃圾筒。他刚才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衣服是小妹从垃圾筒里拿出来的。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觉得有些为难，但还是安慰了她一句：“张妈年纪大了，脾气有些倔，你别放在心上。”

　　雅棠苦笑了下，将纸袋子丢回垃圾筒，拿着羊毛背心上楼了：“大哥，张妈最近好象对我忽然间有了很大的意见，我刚才还听到她跟什么人打电话，说要抓住我和妈妈对你不利的证据。她以前从来不这样，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说完这些话，她就回房了，留下庄柏君一个人在楼梯上沉思。

　　雅棠另外找了个纸袋子把羊毛背心装了起来，心里还有些生气，决定把背心送给司机老王，他老婆身体好象不大好，大冷天的，有件暖和的背心穿也不错。

　　新年一天天近了，连李建军都关了店，请假回老家过年，雅棠一个人在玉石街那边住着，虽然每天都有事做，但也觉得有些无聊。近日放了寒假，又快过年了，到玉石街上来的人增加，白天非常吵，看书都没法集中精神了，有时候在楼下解石店里研究一块毛料，就会有不知这家店是干什么的客人探头来问，雅棠觉得有些烦，干脆关了门，搬回家去了。

　　袁梅兰为了新年，也每天在家忙碌着，年货已经置办齐全，家里也到处都贴上了红通通的剪纸、福字和挥春，还在客厅里挂了几串小灯笼。她见女儿回来了，就抓着她天天去逛商场，买过年的糖果、待客的名酒，还给自己买了几件新衣服，顺便也给雅棠买了一套。

　　雅棠发现母亲耳朵上、手上都戴着陌生的首饰，显然是最近才买的，就试探着问：“这是爸爸送给妈的吗？”袁梅兰白了她一眼：“你爸只会说我浪费钱，当然是我自己买的。”

　　雅棠无语了，劝她：“妈，虽然我给了你一点零花钱，你不用再象以前那样，想买点什么衣服首饰，都要求爸爸，但你也别做得太过分了。我给你的那点钱才多少？象你这样花法，用不了多久就会花光的，爸爸才是你真正的靠山。”

　　袁梅兰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过分了？我又没缠着他，要他给我买衣服首饰。”

　　“可你现在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了。”雅棠一针见血地指出：“给我买的那件是顺带的，那爸爸的呢？还有，最近爸爸应酬多，几乎天天都要喝醉了回来，你连醒酒汤都懒得做了吧？这些事都交给张妈了，你这个做妻子的是不是太失职了点？”

　　袁梅兰想想就有些心虚，只是嘴还硬：“那有什么？张妈反正会给他做醒酒汤的，不是吗？他天天那么晚回来，难道还要我等他？我没嫌他一身酒气，把他赶到客房睡就不错了。”

　　雅棠看着她，扭头就要走，袁梅兰连忙将她拉住，小声问：“真的很过分吗？”

　　雅棠点点头，她撇嘴说：“谁叫他去喝酒，跟人聚会也不带上我？！我就真的那么上不了台面？以前他也一样带我出门呀，现在就嫌我丢脸了！”

　　雅棠心想，要不是梁家酒会母亲闹出点不愉快，父亲大概还会继续带她出席那种场合吧？说起来也不能怪庄父太小心。

　　但袁梅兰对此愤愤不平，忽然被丈夫剥夺了出席正式社交场合的机会，她在圈子里已经成为一个笑话了，她被人轻视了十几年，现在还要继续被人笑话，这种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雅棠察觉到了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妈，你以前还知道要哄哄爸爸，知道要装成贤妻良母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就不装了呢？好象特别的……随心所欲？”

　　袁梅兰怔了一怔，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对丈夫的不满其实已经压制了很多年，从来不敢公然表现出来，可自从和江启年重逢之后，很多东西好象就压不住了，虽然她现在跟江启年已经断绝了来往，也清楚他只是个感情骗子，但她还是常常忍不住去想，她当年选择庄父，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们回了家，庄父已经回来了，他今天难得地没有应酬，但眉间的倦色很浓，显然非常累了。雅棠连忙上前慰问：“爸爸，我知道您现在很忙，但还要多保重身体，要不要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她回头看了袁梅兰一眼。

　　袁梅兰嘴唇一动，缓声说：“是呀，回房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炖点补身的汤，一会儿吃饭了就叫你。”

　　妻子很久没这么贤惠体贴过了，庄父惊讶地看着她，露出了笑容：“好啊，我就回去睡一会儿。”雅棠连忙过来扶他回房。

　　袁梅兰想了想，还是去厨房找材料炖汤了，材料让张妈洗就行了，倒是火候必须要注意。

　　张妈把材料洗好了放在料理台上，看着她那个样子，撇了撇嘴，就出了厨房。她倒了杯热牛奶，拿上楼给庄柏君：“离开饭还早呢，喝点热牛奶垫垫肚子。”

　　庄柏君连忙接了过来，笑说：“谢谢张妈。”一口气把牛奶喝完了。

　　张妈接回杯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也要注意保重身体。现在梓君不在家，在这个家里，除了张妈，还有谁是真心关心你的呢？老爷是个粗心人，工作忙，应酬也多，早就顾不上你了。那个女人只会讨好老爷，对你根本只是假惺惺，还有她女儿，平时装的好象是个好妹妹，但你身体不舒服，她根本就没留意到，光顾着在老爷面前装孝顺女儿去了。要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你在发烧，你现在都不知道病成什么样子了。”

　　庄柏君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满含深意地看了张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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