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梁节恩，今年已经七十二高龄了，脸上却没多少皱纹，面色红润，长着一头漂亮顺服的银发，非常精神。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夹棉唐装，围着蓝黑色的手织围巾，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梁仲舒和雅棠两个年轻人。

　　梁仲舒笑着向父亲打招呼：“爸，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了。”

　　“我可没想到你会来，看来你的小生意已经成了气候嘛。”梁父打趣小儿子，看了看雅棠：“这小姑娘是谁家的千金呀？我以前好象没见过。”

　　雅棠连忙有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梁世伯您好，我叫庄雅棠，是……是仲舒的朋友。”

　　梁仲舒飞快地补充：“她是庄氏集团的小女儿，我现在跟她合伙做生意呢。爸，她可是股市投资的天才少女，天份不比我差，给你儿子我的翡翠生意投资了一百多万，比你还大方呢。”

　　雅棠脸都红了，她哪里算是什么天才少女？她靠的完全就是多活了一辈子的记忆。梁仲舒把她抬得这么高，到底在想什么？

　　梁父也听出儿子话里有意抬高这个女孩的意味了，不过他没有生气，还笑说：“你居然能从别人手里忽悠到这么大一笔钱，你的天份也不错。”又冲雅棠点了点头：“我见过令尊，虽然没有深交，但听说他是个非常有诚信的人，在现在的社会上，这样的商人已经很少见了，我老头子还是很佩服的，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雅棠心里一喜，忙说：“家父对您老也是仰慕已久了，只是隔行如隔山，一直没有机会与您认识，他知道了您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梁父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主人家过来打招呼了，梁父和梁家大哥就迎了上去，梁仲舒与雅棠自然落在了后面，他好笑地看着雅棠偷偷抹汗的样子：“有这么紧张吗？我爸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雅棠嗔了他一眼：“你说得轻松，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爸爸，怎么可能不紧张？”

　　梁仲舒含笑问：“为什么？见朋友的父亲，是件让人紧张的事吗？又不是恋人见家长。”

　　雅棠脸一红，伸手掐了他一把：“不要乱说话，你爸爸和大哥都在前面呢！”

　　梁仲舒却只是偷笑，冷不防听到他大哥叫他，原来是要他过去跟主人家打招呼，他忙收起笑容，恭恭敬敬地去了。

　　打过招呼，主人家请了梁父和梁大哥跟几位贵客坐在一起，他们都是翡翠行当里的老前辈、老专家，又跟主人家是相识多年的同行，地位不可与别人同日而语。梁仲舒是小辈，只能拉上雅棠坐在角落里。不过趁着现在解石大会还没开始，他先带着雅棠去看那块巨型毛料。

　　毛料不在小宴会厅里，而是在小宴会厅西面落地玻璃门外的庭院中，周围摆了几架解石用的机器，因为毛料本身体积大，还准备了用来切割超过一百公斤的翡翠毛料的水锯切割机，有专门开机器的师傅等在旁边听令。毛料周围，也有几个人在拿着放大镜和手电筒仔细研究着毛料的表面。

　　这块毛料有一吨多重，差不多有雅棠的胸口高，两只手都抱不过来，深黄绿色的外皮，很是光滑，雅棠现在已经知道，这种外皮应该被称为“蜡皮”。

　　她最近正在学这些东西，起了兴趣，也想凑上去看一看。梁仲舒也鼓励她这么做：“去呗，来这里的人都想看一看的，这么少见的巨型毛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也去。”

　　于是两人就凑上前，挤到了一个位置。雅棠有准备，也带了放大镜和手电筒，于是两人就头碰头地挨在一起，开始研究起这块毛料来。

　　雅棠看了十来分钟，有了点心得，梁仲舒就考她：“你看出这是什么场口的货了吗？”雅棠嗔他说：“这么典型的表现，要是我还看不出来，这些日子就白学了！这是会卡场口的料子，而且应该是老场口的，黄绿色蜡皮，带着铁锈一样的暗红色调，外皮很细，玉肉应该也很细，几个开口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高绿，几乎是满绿色的，色正又浓，没什么裂纹和棉，我觉得水头应该很不错。”

　　梁仲舒赞赏地点头说：“对，会卡的料子非常特别，开出来后，经过抛光，水可以再增加几分，就算原本是糯种的，也能到冰糯，原本是冰种，就可以到高冰，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这块料子是什么种水，但怎么看都差不到哪里去，我估计至少到冰，就是不知道里面的玉肉到底有多大了，也许会同时出绿和春。这么好的表现，怪不得要花一亿多。”

　　两个小年轻有模有样地讨论着这块翡翠毛料的表现，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以对，有人苦笑着摇头：“这行真是越来越难混了，居然连这么年轻的孩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叫我们这些老人怎么办呢？”也有人不以为然：“纸上谈兵而已，这块会卡表现这么经典，这都看不出来的人，还不如别玩翡翠了！”

　　雅棠和梁仲舒对望一眼，都偷偷笑了。忽然有人拍梁仲舒的肩膀，两人抬头往回看，原来是梁父和梁家大哥站在后面。

　　梁父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雅棠：“小姑娘的基础打得不错，你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没想到你对翡翠还有点了解。”

　　雅棠红着脸和梁仲舒一起站起了身，她轻声说：“我其实是个外行，是仲舒帮我恶补了几堂课，我才学到点皮毛的。虽然我只是投资他的生意，可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只依靠他一个人，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吗？他都快出国了，将来还要靠我去看着我们的生意呢，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父笑着点头：“只要有心，还怕学不会吗？小姑娘，要继续加油啊，我看好你。”

　　他在大儿子的搀扶下回宴会厅里去了，雅棠看了看梁仲舒，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只是学了点皮毛，比你差远了，为什么你爸爸只夸我，却不夸夸你呢？”

　　梁仲舒却笑说：“你也知道那只是基础知识了，我知道是应该的，要是说不出来，我爸的拐杖就要打到我头上了，有什么值得夸奖的？你才是应该夸奖的那一个！”

　　雅棠害羞地轻轻掐了他一下：“不要胡说。”梁仲舒嘻笑着躲开了。

　　梁家大哥回头看了一下他们笑闹的情形，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他对父亲说：“爸，这样妥当吗？我看仲舒跟那位庄小姐好象走得很近的样子，可是那位庄小姐……她好象是庄氏集团董事长后来娶的那位太太生的，她妈妈的名声可不太好呢。仲舒可别昏了头，真的跟那位庄小姐交往起来了。”

　　梁父皱了皱眉：“我听说过后面这位庄太太的事，但那又怎么了？这庄二小姐又不是私生女，小三什么的，现在还少见吗？她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只要本人品性好，就可以交朋友。你也别嫌弃人家，她好歹还给你弟弟投资了一百多万，比你还大方些。”

　　梁家大哥脸色涨红，想想自己说的话好象确实不够厚道，忙笑说：“是我想多了，仲舒只是跟庄小姐交朋友而已，又不是谈婚论嫁了，我没必要要求太多。”

　　梁父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继续往前走了。

　　解石大会没多久就正式开始了。梁仲舒拉着雅棠回到了宴会厅里，听完主人家致辞，主人家特地请来的解石师傅就开始操纵着水锯切割机，切割着那块巨大的原石。

　　一开始，他们只是切下一层薄薄的表皮，切得非常小心，过了很长时间，才去掉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表皮。雅棠看得有些费解，就对梁仲舒说：“他们切得很小心呀？”梁仲舒点点头：“会卡的料子一般裂多，这个表面上看来虽然还好，但不知道里面怎么样，用擦比较保险，万一冒冒失失地一刀切下去，把玉肉切碎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雅棠还真不了解这些，觉得自己又学会了很多。

　　解石师傅虽然切得慢，但翡翠毛料还是渐渐露出了真面目。里面的绿非常多，全都是高绿，几乎占了整块毛料的一半以上，剩下的部分是紫春，也有一部分的白色料，但种水很好，是冰种，裂也不算多，只有几道比较大的裂口，但应该不难避过去。

　　虽然花了一亿多，但从解石的结果来看，货主不仅能保本，还能赚上三、四倍的利润，怪不得他已经笑到嘴角都裂开了。雅棠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块毛料，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还是小本经营，买不起这么贵的毛料，而且赌性太大了，万一切垮，他们就难翻身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玩小块点的毛料吧。

　　解石大会可能要持续到半夜，有一些客人知道了结果，已经相继离开了。梁父和另外几位专家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也在各自家人小辈的陪伴下告辞，说好了明天再来看结果。雅棠明天还有课，所以梁仲舒就跟父亲说，要开车送她回去，自己今晚暂住外面的房子。

　　走出宴会厅，雅棠看了看手表，才知道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这个时间回学校，宿舍已经关门，她根本进不去，如果回家，又要解释半天，她决定到玉石街的房子去住，就打了个电话给周小萌，说今晚在家住，明天才回去。

　　周小萌没有起疑，但雅棠收线后，对上梁仲舒的眼，才忽然想起，刚才梁仲舒也跟家人说，要去玉石街那边的房子过夜，那他们不是正好撞上了吗？

　　雅棠的脸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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