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舒看得很认真，还取得货主的许可，上手摸了几把，然后就开始沉思。

　　雅棠一见就知道他肯定是对这块毛料感兴趣了，但人家接连切了两刀都切垮了，难道还能有变化？想到这里，她也凑近了两步看那块毛料，原本足有二三十公斤的大毛料被切得只剩下十来斤的大小，外皮灰灰白白的，有点象上回她那块冰种飘花毛料的外壳，但颜色有些许不同。上回梁仲舒告诉她，那叫石灰皮壳，莫非这块毛料也是？那是不是代表，里头很有可能会出翡翠？

　　雅棠这么一个外行人都这样想了，货主肯定也起了心思。他看着梁仲舒认真的样子，重新燃起了希望：“小兄弟，你对这块毛料感兴趣吗？这是龙肯场区的货，你应该听说过吧？世界上最好的翡翠都是龙肯场区出来的！虽然我切的两刀都没切对位置，但小兄弟你的运气一定比我好。这样好了，如果你真的感兴趣，五万块钱，我马上转手给你！”

　　梁仲舒一听就笑了，那位潮汕老板立刻就嚷了起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买的时候只花了三万，现在都切垮了，还要人五万，怎么不去抢？！”他跟梁仲舒及雅棠都打过交道，已把他们当成是熟人了：“梁小先生，庄小姐，你们可千万别犯傻！龙肯场区的货又怎么了？又不是件件都能涨的，要不是知道是龙肯的货，我早就走了，连那三千块都不会出！”

　　货主一听就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嫌贵别买呀，别妨碍我做生意！你以为到处都有龙肯场区出品的毛料卖吗？这块表现很好的，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上头的松花，还有那蟒带！”

　　潮汕老板冷笑：“刚才是有松花，有蟒带，表现很不错，可刚才还没切呢，现在呢？”

　　货主语塞，见梁仲舒没有说不买的话，只是专心观察那块毛料，还把切掉的部分也搬起来看，似乎真的很有兴趣，他怕错过这个冤大头，那潮汕老板又有翻脸倾向，自己就真的两头落空了，心一横就说：“小兄弟，你要是真有兴趣，出个实价吧，只要别让我亏太多就行。我是花三万买的，好歹让我赚个车马费。”

　　梁仲舒微笑着对他说：“先生，这块毛料原本可能值三万，但现在已经切小了，又切垮了大半，你再要三万，还要加上车马费，似乎有失厚道吧？我虽然对它挺有兴趣，但也不是非买不可。我这样的小年轻，就算手里有点闲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货主愣了愣，咬牙说：“没切小，你要是喜欢，把切掉的部分也一起拿走吧！虽然我是切垮了，但刚刚还有人出五十万买呢，如果你只出几千，我还不如把它带回家去摆着玩。”

　　梁仲舒仍然微笑着：“几十公斤的毛料，搬回家还要倒贴运费，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好了，如果你真有心出手，一万，一万我就买了，怎么样？”

　　货主咬牙考虑中，潮汕老板忧心忡忡地劝说梁仲舒：“小梁先生，你可要想清楚啊，一万块，就买这么一块废料？就算是龙肯场区出品，也不值得啊！”

　　但梁仲舒非常镇定：“赌石赌的就是眼力和运气，我的眼力未必比大家强，但运气一向不错。”

　　潮汕老板听了，也不再劝了，反正梁仲舒是富家少爷，庄雅棠也不缺钱，一万块扔水里，就当听个响了。

　　货主犹豫过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成交！我要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梁仲舒回头叫雅棠，“你能去银行拿一下钱吗？就从我们刚才开的户头里出。”

　　那是两人共有的户头，虽然雅棠要过些时候才把钱存进去，但从里面拿钱买的东西，照协议就是两人共有的了。雅棠听梁仲舒的语气，应该对这块毛料很有信心，立刻答应了，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现金回来了。

　　货主仔细清点了现金，就朝那几块切开的毛料一指：“都在那里了，小兄弟，你自便吧。”

　　“好。”梁仲舒微笑着跟他换了个位置，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抬头叫了老钟一声：“换小型的机子切吧，这毛料块头已经不大了，用小机子切，看得也清楚。”他切了笔在毛料表面上划了几根线。

　　老钟答应了，让人把原本的中型切割机搬了下去，换上了小型切割机，帮他把其中一块毛料放上去固定好，开动了齿轮，照着梁仲舒划的线切下去。

　　第一刀切出来的还是石头，雅棠看得心里焦急，梁仲舒却镇定依然，潮汕老板在一旁唉声叹气，连声说他年轻气盛，原货主则是一脸的庆幸，虽然亏了两万元，但也比血本无归强啊，庆幸完后，他怕梁仲舒变卦，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切。”飞快地走了。

　　梁仲舒非常淡定地下达指示：“继续切。”

　　他的镇定感染了雅棠，她心想，梁仲舒从小就在这行当里混，早就熟透了，如果没什么把握，怎会这么镇定？神仙难断寸玉，除非把整块石头都切碎了，否则就算这一刀、两刀的切不出翡翠来，也不代表里面就真的没有。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一万块，其实不是赔不起的。这么一想，她也放松了很多。

　　第二刀下去，毛料出现了变化。老钟离得近，第一个发现了：“好象有雾！”潮汕老板连忙凑了过去。梁仲舒的表情总算有了改变，他走近调整了一下毛料的角度，再次启动切割齿轮，这一回，毛料的横切面上出现了淡紫色。

　　“是紫罗兰！看起来可以到冰种呢。”潮汕老板兴奋地搓着手，“小梁先生真是好眼光，我还以为这真是块废料！”

　　梁仲舒微微笑了，雅棠露出惊喜的神色，她就知道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许多人闻讯赶来围观，连原来的货主也收到风声挤了进来，看着齿轮下渐渐露出玉肉的紫罗兰翡翠，欲哭无泪。如果当时再坚持久一点，多切两刀，现在发财的就是他了，他怎会那么糊涂，把翡翠贱价卖了出去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

　　翡翠的外壳石层已经切割掉了，梁仲舒又换上了磨皮的电钻，把玉肉上的皮一点一点磨掉，然后放到电子秤上过一过镑，足有四公斤多，将近五公斤，是冰种紫罗兰，紫色不算太浓郁，但质地细腻，种水极佳。梁仲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过，点点头：“不错，这应该是摩西沙的料子，砂细底细，现在看不太清，等做成成品后，打磨、抛光，应该可以达到冰玻种。”

　　潮汕老板羡慕得眼睛都盯死在翡翠上了：“这下真是不得了，这么大一块料，口径小一点的手镯可以取上六个，每个起码能卖上三十万，剩下的部分可以做十几个挂件出来，每个……”不等他说完，就有围观的人喊：“这得值上百万吧？”旁人回答他：“何止上百万？这最少也要五百万呢！”众人哗然。

　　潮汕老板吞了吞口水：“小梁先生，这块料子，你……卖不卖？”他眼巴巴地看向雅棠：“庄小姐，只要你肯卖，价钱一切好说！”这么好的料子，就算价钱高一点，屯着也不会亏。

　　雅棠只是笑笑，她想起梁仲舒说过，打算要屯一批中高档的翡翠明料，反正翡翠的价钱只会一年比一年高，现在卖掉太早了，所以她回答：“我们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潮汕老板脸上堆满了失望：“难道小梁老板是打算拿回家里吗？”说得也对，这种高档料子，没道理便宜外人的，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小梁老板，庄小姐，你们再考虑一下吧，如果愿意出手，我愿意出六百万！”

　　梁仲舒对他笑了笑：“我暂时还不想出手，这种高档货可遇不可求，我要存着，好好把玩够了再说。”

　　这种土豪拉仇恨的说法彻底打击了潮汕老板，他只能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好吧好吧，如果你哪天打算出手了，千万要联系我……”虽然他知道可能性很小，真要出手的话，人家肯定先找自家人。

　　梁仲舒问老钟要了张旧报纸，将翡翠小心包了起来，交给雅棠放进包包里，回头对潮汕老板笑了笑：“您也别泄气，毛料还没切完呢。”

　　潮汕老板愣了愣，低头看向地面，才明白他指的是被原来货主切下来的部分，可那不都是石头吗？顶多就是有一层靠皮绿，难道里面还有翡翠？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梁仲舒再次指挥老钟手下的工人将三块毛料先后搬到了切割机上，切去石头皮壳，有一块是完全的石头，一块有一片靠皮绿，但胜在够宽够长，最薄的地方厚度也有半公分，剩下的一块则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春带彩翡翠，种水比那片紫罗兰要差一点，颜色也比较浅，但有一小块紫色非常浓艳，可以取两三个大蛋面出来，整块料子有差不多两公斤的份量，不能做手镯，却可以做好几个挂件、蛋面。梁仲舒翻看了一下，潮汕老板就给两块料子开出了五十万的价钱，希望他能割爱。

　　围观的人里也有人感兴趣，开出了更高的价钱，急得潮汕老板满头大汗。

　　梁仲舒很平静地婉拒了，照旧把料子用报纸包好，那片靠皮绿则连石壳一起包了自己拿着，他说：“虽然薄了点，还能做几个挂件，种水很好，是冰糯种阳绿呢。”然后把紫春料放进雅棠的背包里：“我们把料子存到银行去吧，幸好事先开了保险箱，正好派上用场。”他向老钟求助，借一个年青力壮的店员陪他俩去银行。现在整条玉石街上知道他们赌涨了的人不计其数，为了安全起见，谨慎一些是很必要的。

　　雅棠小声问他：“你真的不卖吗？小的那两块卖掉也可以的，要不要问问你家里？”

　　“放心，我心里有数。”梁仲舒眨了眨眼，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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