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张市长听完小赵的汇报,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不相信妻子会做出以假充真、欺骗顾客的事,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进口车代理生意,从来没造过假。不过,由于他在C市做市长的关系,要考虑外界的影响,所以妻子将车行分行开到C市来时,用的是她侄子范建斌的名义,车行的日常事务也基本是由范建斌打理,范建斌是否可靠,他就不敢打包票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辆法拉利是范建斌通过自己的渠道买回来的,据说是从熟人那里买来的二手车,但只开过一万多公里,原主是开腻了打算换新车,才会便宜转让的,价钱比原价便宜一大截,新车原价大约六十四万美元,换成华夏币要五百多万,但范建斌只需要付三百多万。他把车买回来后,整理一新,充当新车卖出去。如果是真的法拉利,这种小把戏算不了什么,估计买主也不会太在乎,但如果是假货,那范建斌到底知不知情?他到底是跟人合伙骗了姑姑三百多万,还是同样被骗了?
张市长想起妻子总是夸奖侄子对汽车行业非常了解,有天赋,他的心就不断地往下沉。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妻子的车行恐怕会有大麻烦,甚至会牵连到他身上。他跟市委那些人斗智斗勇,直到最近才凭借省里的支持占据上风,眼看着高速公路项目马上就要定下来了,其他项目也即将展开,如果在这当口,因为一辆假车而出现变故,恐怕连省里和秦家都会对他有看法的。
张市长深呼吸一下,吩咐小赵:“立刻封锁消息,别让王家人知道,也别让市委那边知道,交警那边你打个招呼,找个借口把车弄走,就说……就说车行想试着修一修,看能不能修好,今晚就办,别让车在仓库那里过夜,省得夜长梦多。”
小赵说:“您放心,来之前梁仲舒跟我提过了,让我出面跟交警方面交涉,立刻把车以送修的名义运走了,就放在他那个姓朱的朋友的修车行里,单独锁起来,您什么时候要拉走,尽管派人去就行了。梁仲舒说,即使车没问题,市长千金撞了车,还有人受伤,消息传开了对您影响也不好,就说是两个孩子的家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打算把案子销了,交警那边表示理解,但还得您出面跟王家打个招呼。”
王家力是开车的人,王家肯定不愿意这件事闹大,影响儿子的名声和前途。
张市长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意外,早知道梁仲舒聪慧过人,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但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能考虑得这么周到。假车拉走了就好,本市交警的头头是中立派,但公安部门的负责人却是市委那边的,眼下消息还未传开,某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天知道他的对手一旦发现真相,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原本他让女儿与梁仲舒交好,虽然有梁仲舒出色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冲秦家去的,秦梁两家有通家之好,听说秦老爷子视梁仲舒如亲孙,如果能拉近张家和梁家的关系,省里居高位的秦家姻亲自然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但张市长现在发现,梁仲舒这个年轻人,本身就是个值得结交的好盟友,可惜女儿不懂事,已经把人惹恼了,如果再强求,只怕结交不成反结仇。他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
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小赵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范建斌。张市长的面色一沉:“有什么事?”
范建斌面上带着几分心虚,神色闪烁:“姑父,我听说莉琪车祸的事了,可惜当时我在外地,没能赶过去,莉琪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张市长盯着他:“张莉琪在家,你担心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范建斌干笑:“我……我这是刚回来,不知道她在家。”他退了出去,看样子是要去张莉琪的房间。张市长冷哼一声,冲小赵点点头:“你去吧,我会给王家打电话。”小赵应声离开了。
张市长打电话给王父,说明了情况,王父没有反对,就是心里不大舒服,不过想到儿子是开车的那个人,事情闹大了,他也逃不掉,再想想那五百万,就什么都没说。
张市长才放下电话,范建斌又来了:“姑父,那个……莉琪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听姑姑说,车子撞得很厉害,已经被交警那边拉走了。我……我想拉回车行找人看看,也许还能修好呢?”
张市长盯了他一眼:“修不好了,撞得太厉害,我已经叫人处理了。你应该知道,莉琪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传出去对她名声没好处,对我更没好处。所以,这辆车你就当作从来没买过吧。”
范建斌目瞪口呆:“这怎么能行呢?姑父,那可是法拉利!车坏了不能卖,那就叫保险公司赔,我是买了保险的!”
张市长冷笑:“法拉利?建斌,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是傻子,还是把我当成了傻子?”他站起身,没理范建斌就走出了书房,有些事,他需要跟妻子好好谈一谈。如果他想在政途上再进一步,就不能再让家人拖后腿了。
梁仲舒从小赵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后续,心里觉得挺满意。他总算摆脱了某个刁蛮女,又没影响梁家和张市长的关系。他心里清楚,张家愿意跟梁家交好,多半是冲着梁家背后的秦家去的,三家关系错综复杂,一旦他与张家交恶,秦家却仍然需要张家,那么他再受长辈宠爱,想法也会被所有人忽视。
秦家在当年浩劫期间被下放到C市附近的农村,梁家正好就住在那里,两家做了邻居。秦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得了重病,需要求医,家中拿不出医药费来,梁仲舒的老父亲梁节恩出于恻隐之心,借了一些钱,又偷偷给他家送了些米面。秦家老小安然度过了艰难的岁月,重新回到京城后,一直跟梁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两家就象亲戚一样来往。梁家行商,做的是珠宝生意,无法给从政的秦家提供太多助力,可秦家却一直庇护着梁家。梁节恩非常珍惜这份友谊,对子孙们耳提面命,绝不允许他们做出有损秦家利益的事。
秦家的姻亲和盟友在省内任高官,年纪已经不小了,过几年不是转为闲职,就是要再往上一步,可他在任上有一个大计划,因为种种原因被延误,还有很多部署仍未完成。他不甘心自己的心血被继任者破坏,急需一个可以协助计划圆满完成的继承人。原本他有一个人选,却因为C市前任市长的案子被牵连,降职后调任外地,而本来最适合成为候补的秦家老大,又在部委任职,还要再等上几年才能外调。不得已之下,他和秦家才选中了张市长,作为秦家老大下属的姻亲,关系固然有些远了,但张市长本人的能力出众却让人很满意。只要张市长在C市不出问题,他就是秦家和姻亲接下来几年着重培养的政治继承人。不到万不得已,梁家是不会跟他闹翻的。
事情能圆满解决,梁仲舒真是松了口气。
闲下来没事干了,他忽然心血来潮,给雅棠打了个电话。
雅棠还在宿舍里,刚洗完澡,穿着睡衣躺床上看书,接到电话时非常吃惊,连忙接了:“你怎么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梁仲舒把自己甩到床上,整个人呈“犬”字型:“忽然有些想你,就打电话给你了,你已经回学校了吗?”
“嗯,在宿舍呢。”雅棠偷偷看了一眼床下,罗倩倩出去找朋友了,赵俪在桌前看书,周小萌在下面走过,见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就冲她做了个鬼脸:“男朋友的电话吗?放心,我绝不偷听。”
雅棠的脸都红了,连忙捂住手机:“不要胡说,快走开!”周小萌笑嘻嘻地跑出了门。雅棠尴尬极了,不知道梁仲舒是不是听见了她的话。
梁仲舒是听见了,不过他非常体帖地装没听见:“喂?喂?信号不好吗?怎么忽然有杂声?”
雅棠信以为真,暗自松了口气,忙回答说:“没事,可能是有干扰,你现在能听清吗?”
梁仲舒忍住笑:“现在能听清了,你在做什么呢?”
“看书呢。”雅棠犹豫了一下,“车祸的事……查出什么了吗?我能不能问一问?”她想知道,这次车祸究竟是不是上辈子带走梁仲舒生命的那一桩?他是不是以后都安全了?
这回轮到梁仲舒犹豫了,假法拉利的事关系到太多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告诉雅棠,可要是瞒着她,他心里又觉得难受。
梁仲舒的犹豫很快就被雅棠察觉:“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就别说了。我只希望你以后开车能注意安全,别开快车。今天王家力要不是把车开得这么快,也不会出事了。想一想,你今天真的差一点就……”
梁仲舒忽然觉得一切顾虑都是没有意义的:“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车是张莉琪表哥弄来的,本来打算放在车行卖,可看起来他们是被人家骗了,弄了台假法拉利来,假车的质量当然不如真车,开得快就容易出事。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逃过了一劫,多亏你了,要是你没拦着我,开车的就是我了。我可不会听张莉琪的话跑到偏僻没人的路上去,可能就在市区里逛,万一出点什么事,搞不好要闹出人命的,真是想起来都一头汗……”
雅棠听得目瞪口呆:“假的?那辆法拉利居然是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美国读书时,也认识几个同学,家里有这车,我坐过。”梁仲舒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说前些天我的捷豹被人做过手脚后,我就恶补了一些汽车知识,正好派上用场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现在有空吧?”
雅棠又瞥了床下一眼,缩回被窝,将手机贴在耳边:“你说吧,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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