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礼服后，雅棠觉得有些崩溃了。

　　都说陪女人逛街对男人而言是件可怕的事，可她现在却觉得，象梁仲舒这样的男人陪她逛街，未必就不可怕了。他眼光高，爱挑剔，找他帮忙选礼服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件能入他的眼。

　　雅棠上辈子也不是没出席过酒会这种场合，那时从来不觉得买一件合适的礼服有多难。她一向选的都是中规中矩的礼服裙子，黑色或深色为主，款式简单，做工精细，价格却未必昂贵，本来找国际大牌服装店里当季的新裙子，是最保险的，但她却总是找熟悉的老裁缝量身订做，因为裙子贵了，赵明凯会嫌她太奢侈败家。

　　同样也是因为赵明凯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挑选暴露的衣服款式，连颜色也尽可能平庸暗淡，凡是鲜艳夺目的款式全都第一时间PASS，就怕赵明凯会说她“不害臊”，“在酒会上穿得这么暴露是要勾引谁”，又或是“别人看到你穿这样会笑话我”。哪怕是一条最保守的无袖小黑裙，她也要加上外套或披肩，尽可能减少肌肤外露的部分。

　　雅棠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那几年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每次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她却总是穿得还不如三十多岁的女人时髦，这一切都是为了迁就赵明凯。其实赵明凯的想法也很好理解，他样样不出众，而她再怎样也是庄氏集团的二千金，长相也不难看，再打扮得漂亮一点，说不定就有富家子弟追求了，他能有多大的把握能让自己不落败呢？那时候的她真是瞎了眼，居然连这么浅显的心机都没看出来，每次总是象个不起眼的灰姑娘一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常常被笑话老土，小三生的女儿也没有品味。

　　所以这辈子重生后第一次挑选礼服，她就特地找了百货公司里昂贵的品牌店，挑选他们的当季新款，还专门找鲜艳明亮的颜色款式。不过她还是不习惯太过暴露的款式，只是不会固执地不肯露一点肉，简单的吊带裙子，抹胸小礼服，刺绣披肩，薄纱长裙，她觉得都很不错，可是梁仲舒每次都摇头，否决的理由从“款式过时了”，到“颜色太难看”，再到“做工一般般”，或是“某月某日的酒会上某家千金穿过了”，最后连“现在不流行这颜色”都说出来了，其挑剔程度令人发指。

　　雅棠怀疑，要不是梁仲舒一身的行头表露他是个富家子弟，服装店里的售货员小姐大概已经忍无可忍地把他们赶出去了吧？

　　现在他们逛到了第四间店，售货员小姐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这位先生，如果您觉得现在不流行粉红色的话，那这条金色真丝刺绣礼服裙是今年秋冬的新款，正是国外最流行的颜色，还不能让您满意吗？您一定对国际时尚界的消息不太了解吧？”

　　雅棠有些尴尬，其实她早已忘记2006年的冬天流行什么颜色了，以后也很少关心，但售货员小姐推荐的金色裙子还是给人太过土豪的感觉，显得有些俗气，而另一条粉色的裙子虽然不错，低胸设计却太过暴露了，还容易显胖，她对自己的身材没什么信心，不认为自己能hold得住。梁仲舒虽然挑剔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悄悄拉了拉梁仲舒的手：“算了，我们也没必要赶什么时髦，挑一件差不多的就行了。”她随手拿过另一款裙子，保守的黑色紧身半袖上衣，缀有大蝴蝶节的宽腰带下是浅紫红色的层层欧根纱，纱上绣了简单的花朵纹样，挺大方的，就是裙子短了点，不及膝，她以前很少穿这么短的礼服裙，不过上身设计保守，在冬季时节里，倒是相对比较保暖一点。

　　这裙子其实不是当季新款，但也算是紫色的，正好售货员小姐曾经说过，今年秋冬流行紫色。

　　但梁仲舒却摇头说：“这条裙子的设计太过保守了，有点象公主裙，你穿去酒会，人家会觉得你还是小孩子。”

　　是吗？雅棠想起上辈子被人取笑的情形，也退缩了。她是成年人了，以梁仲舒生意合作伙伴的身份去参加酒会，被人当成小孩子，说不定会连累梁仲舒也被人看轻的。

　　售货员小姐简直要崩溃了，这一条嫌太过暴露，那一条又嫌太过保守，这一条嫌颜色不够时髦，选一条当季最流行的颜色款式，又说赶流行没必要了，这两位少爷小姐到底是要闹哪样？！

　　雅棠看到她快抓狂的样子，赶紧拉着梁仲舒从店里跑出来了，跑出老远才停下来，呼了口气：“真糟糕，我们一定是她遇到过最差劲的客人了吧？挑剔一老半天，一件衣服都没买。”

　　梁仲舒轻咳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头：“没买是应该的，其实她们店里的裙子也不怎么样，根本就不适合你。”

　　雅棠含笑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对，虽然她们推荐的什么紫色呀，金色呀，藏青的，深灰的，全都是据说今年秋冬最流行的颜色，可款式不是设计给熟女穿的，就是太过暴露，在橱窗外面看着不错，进去仔细看了，才觉得不适合我。我还没到那年纪呢，用不着穿得这么老气横秋的，大冷天露那么多，也要冷死人的。”

　　梁仲舒又摸了摸鼻子，不打算实话实说，其实他起初也是想看看雅棠穿上那样的衣服会有多美丽，中途才醒觉过来，雅棠要是穿成那样去酒会，就便宜其他人了，所以才会越想越不爽，巴不得把每一条裙子都否决掉。

　　雅棠没有察觉他的小心思，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接下来去哪家店？那几家虽然也是国际大牌，但好象没有这种类似礼服的裙子。要不我们还是找裁缝做好了，多点给钱，一个星期应该可以赶制完成吧？”

　　梁仲舒想了想：“一个星期不算短，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帮你挑一条裙子吧，就当作是送你的礼物。”

　　雅棠惊讶，接着又笑了：“无功不受禄，你已经送了我一辆自行车做圣诞礼物了，我怎么能再接受你其他的礼物？”

　　梁仲舒狡猾地笑笑：“为什么不能？这是新年礼物，你也可以回礼啊。”

　　雅棠挨着他的肩膀偷笑，心里还挺心动的。刚才的购物经历告诉她，梁仲舒眼光很好，要是由他来为她挑选礼服，他会挑什么样的？

　　她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不许挑太暴露的。要是太暴露，我可不敢穿出去。”

　　“没问题。”梁仲舒爽快地答应了，他也不能忍受她穿着暴露地出席酒会好吗？不过，如果是只穿给他看的话……

　　还没等他有闲情逸致想象那个画面，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雅棠？你怎么在这里？”

　　雅棠脸色僵了僵，回头望去，就看到母亲袁梅兰打扮得精致优雅，拎着个大牌包包，惊讶地站在背后的扶手电梯口看着他们，她身边还有另一位女士，脸上同样是兴趣盎然的表情。雅棠认得她是自家母亲的一位牌友，住在富林附近的另一个小区，丈夫好象是做灯具生意的。

　　袁梅兰走上前，一边走一边把梁仲舒从头到脚打量了四五遍，来到女儿面前时，脸上已经推满了笑容：“棠棠，你这是跟朋友出来逛街吗？怎么不给妈妈介绍一下？”

　　雅棠这才发现，自己还跟梁仲舒挨得紧紧的，让人一看就容易误会，连忙分开了点，不自然地对母亲说：“妈，这是……我一个朋友，他姓梁。”

　　梁仲舒看了看她，露出一个自信灿烂的微笑，伸出右手：“伯母您好，我是梁仲舒。”

　　“梁……梁仲舒？”袁梅兰双眼一亮，连忙握住他的手，亲切地笑说：“原来是梁家的小少爷呀，棠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帅气不凡的朋友，居然也不跟妈妈说一声。”她身后那位牌友也贴上来了，满面笑容：“梁二少，你还认得我吗？外子跟梁氏珠宝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上次令尊过生日摆酒席，我还跟外子去祝过寿呢。”

　　梁父今年72岁，他上一次大摆宴席做寿，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梁仲舒怎么可能记得这个女人是谁？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笑笑：“您好。”那女人顿时满面放光。

　　袁梅兰看向梁仲舒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满意，还给女儿递了个赞赏的眼色，让雅棠哭笑不得。她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该不会误会了吧？

　　袁梅兰非常亲切热情地问：“既然遇到了，不如我们一起逛吧？”

　　梁仲舒还没表态，雅棠就急忙拒绝了：“不用了，妈，我们已经逛完了，正打算走人呢，您和阿姨慢慢逛，我们就先走了。”说完硬扯着梁仲舒离开了，袁梅兰叫都叫不回来。

　　袁梅兰跺跺脚：“这死丫头，真是……”她看了看牌友，笑说：“真不好意思，我家棠棠就是这个臭脾气，最不喜欢我管她交男朋友的事了，其实我也只是想关心关心她而已。她这个年纪，最容易被人骗了，既然交了男朋友，我做妈妈的，当然要帮她把把关，你说是不是？”

　　她的牌友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已经掩饰不住眼中的羡慕嫉妒恨了：“孩子都这样，做妈的只能多操点心了。”真可恶，她也有女儿，就跟庄雅棠差不多年纪，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钓上金龟呢？瞧人家那运气，这可是梁家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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