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的心里有一种钝痛，昨晚刚刚说不管她们的事，给他们时间冷静一下，现在就忍不住想要违背自己的决定。

　　“阿姨，我是忘了和你说，我爸爸今天要出院了。你中午不用过来给我爸爸送饭，不然就会看不到人，白跑一趟。”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沈素兰点头，持续的微笑里有一闪而过的悲凉。

　　佟佳心里也悲凉，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爸爸身体不好，出院了之后我想给接回我家住一阵子。这是我在省城的地址，还有我的电话。阿姨，欢迎到时候来省城的时候，再来看看我爸爸。他现在还很固执，是因为一些事纠缠着他的心。这些事和阿姨无关，但是……我实在不方便跟阿姨说。可我敢保证，我爸爸的心里不是没有阿姨的，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坎还没有过去而已。”

　　沈素兰闻听佟佳的话暗暗皱眉，她也直觉，凌越对她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她也研究过心理学。知道某人越是对对方发脾气，可能心里越是保护对方，或是隐藏着一些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如今听佟佳这样说，似乎是证实了她的猜测一样。眸中的笑意逐渐加大起来。

　　“好的，等我去省城的时候，一定会去看看你和你爸爸的。”沈素兰瞬间满血复活，接过佟佳给她的便签说道。心里想着，凌越能有这样的儿媳妇真的是太幸运的事。自己遇到她也是非常幸运的事。

　　佟佳看着沈素兰走了，然后小脑袋一耷拉，不敢看旁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凌宇。

　　凌宇单手插裤兜，眸眼含着晦涩莫深的神情。好像男模一样的出场，手里却拎着六必居的粥，但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老公，我又多事了。”佟佳待一双大脚落在自己的视线下，顿时小声认错。

　　凌宇难得没有直接说她，而是转头看了看沈素兰的背影。

　　“或许，沈素兰和沈平山真的不一样。”

　　凌宇的话有些突兀，听得佟佳猛的抬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老公，这么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沈素兰和爸爸不错？”

　　“我依然保持中立的态度。回去了，你看你穿的，也没加个外套。”凌宇自然是不肯直接说出来。不耐烦说着，插在裤兜里的手那拿出来搭在佟佳的肩头，搂在腋窝里就往医院里走。有款有型的型男和小鸟依人的佟佳，这一对组合，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医院门里的小护士。

　　两人推门进病房的时候，佟佳眼尖，一下子看到爸爸将沈素兰带来的保温盒放到桌子上，神情中还略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假意看着窗外。

　　佟佳抿嘴笑笑，装作看不见。

　　“爸爸，凌宇买的是薏米粥和黑米粥。沈阿姨拿来的是银耳红豆粥。你的身体现在需要吃红豆粥补一补，所以，薏米粥和黑米粥是我们的，红豆粥是你的。”

　　凌越看着佟佳将三样粥分别盛出来，将沈素兰的爱心粥放到凌越的手里。凌越这是不吃也的吃了。

　　还是从前的味道，和三十多年前自己在医院的时候，她给自己带来的粥一模一样。

　　凌越的心头一沉再沉，心头竖起的层层壁垒，在这些粥里，出现龟裂的纹路。

　　上午，最后一次的输液结束，凌宇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了。三人离开医院先回家。但是宋嫂已经不在帮佣，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

　　佟佳也觉得这个环境挺不好的，就大概收拾了一下爸爸的东西，三人要直接回省城。

　　“爸，这个棋盘也拿着，等外公也回去了，你们还能一起下下棋。”凌宇把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木质棋盘收起来。

　　“嗯，就是要麻烦你和佳佳了。”凌越看着女儿和儿子为他忙前忙后，有些感慨的说道。而自己无论是抢救还是住院期间，不期待木子兰能去，就是凌睿也没有露过面。凌越心寒之后，更加觉得有女儿和凌宇的难得孝心。

　　凌宇刚想回句：没事。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电话看看，走到院子里才接听。

　　“赵秘书，有事？”

　　打电话的是萧振邦的私有秘书，叫赵志刚，是个稳重少言少语的人。平时上班，两个人不在一个办公室，但是偶然也有交集，都是点点头就算过去的关系。

　　“凌秘书长，出事了。”赵志刚开门见山，声音带着少有的焦急，直接把事情说了一遍。

　　凌宇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然后挂了电话回到屋里。

　　“收拾好了么？”凌宇问往外拎箱子的佟佳。

　　“嗯，好了。就是一些平常的衣物，其他再短缺的，现买就行。”佟佳点头回道。

　　“那我们走。爸，我扶着你出去上车。”凌宇毫不拖泥带水的拿起装好的棋盘，扶着凌越就往外走，佟佳又拖起箱子跟着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问：“我们要不要把外公一起接回去。”

　　“预定的车票时间快到了，没时间去去接外公。等你哥哥有时间，让他给外公送来。”凌宇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我给外公打个电话，告诉我们先走了。”佟佳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拨号。

　　“车上再打。”凌宇在前头又说一句。

　　佟佳闻听，把手机揣起来，急忙跟上凌宇的脚步。但是她有一种感觉，好像老公很着急的往回赶似的。

　　佟佳的感觉，凌越同样也感觉到了。上了高铁之后，凌宇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身姿挺拔，但是眼眸却是看着窗外，眉宇之间始终印着一团黑色。

　　“小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凌越忍不住问道。小宇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管什么事，都是自己去背着扛着。

　　凌宇的视线从窗外挪回来，看看凌越眼眸中的担心，垂下眼眸。

　　“小宇，工作上的事就不要说了。是爸老糊涂了，你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工作，有些东西是需要保密的。”凌越见凌宇的表情，急忙开口说道。心里很后悔自己一时嘴快，问出那个问题。

　　“爸，你想多了。其实是……萧振邦被上面的工作组隔离审查了，所以我才要回去。”凌宇声音有些干涩的说出这件事。

　　萧振邦，这是一个很敏感的名字。

　　凌宇不想去提，但是心里已经忍不住去想。

　　佟佳和凌越都知道，那是凌宇的亲生父亲。尽管是凌宇不认，萧振邦也不知道，但是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在那儿。所以，现在萧振邦突然出事，凌宇不可能淡漠不理。

　　凌宇很不解，他昨天出来出差的时候，省委里面一切平静，完全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萧振邦和他都以为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工作组即使受人指使，也找不出什么端倪的。他这才放心的出差，顺便度一个安静的双休日，但是谁知道就是这一天的功夫，萧振邦就被隔离审查了。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是齐世凯伙同万泰非要把萧振邦弄下来，还是佩瑶那边出了变故？

　　凌宇眉头紧锁，只能等回去了才能知道。

　　动车到站，凌宇打了一辆车要送佟佳和凌越先回家。但是凌越抬手制止，“你先坐车走，不要管我们。我们自己能打到车，也能安全回家，你放心。”

　　凌宇眸子里似乎挣扎了一下，点头，看了佟佳一眼，然后转身上了出租车，顿时离车站越来越远。

　　佟佳一手拽着拉杆箱，一手扶着凌越，慢慢的走到一个人流相对少的地方，才试探着问道：“爸爸，你就放心凌宇去帮萧振邦？万一他和萧振邦相认了，看你不后悔。”

　　凌越叹口气：“佳佳，爸爸如今病了才知道，人老了，身边是多么渴望有儿女环伺。人老了，遇到困难了，心里往往是最脆弱的。爸爸不能自私，霸占着小宇不松手。即使他和萧振邦相认了，不也是爸爸的女婿么？他还要叫我声爸，这我就很满足了。”

　　“爸爸，你真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爸爸。”佟佳暗暗放下心的夸赞一句。

　　“爸爸不是通情达理，是这几天在医院想了很多。”

　　“那也不一样，这就好比修佛，有的人想一下就顿悟，就得人想十年还是一个扫地的。所以啊，说到底还是爸爸是个好爸爸。”佟佳使劲拍爸爸的马屁，拍的凌越还挺高兴的。

　　“啊，有车了，我们能回家了。”佟佳晃悠着小脑袋东张西望，最后锁定一绿色的出租车，拼命的摇手。

　　离开家一个星期了，如今回来，怎么看怎么都舒服。

　　佟佳把爸爸安顿好，烧好水给凉上，又给拿好药。看着爸爸在床上疲惫的合上眼睛，脸色也有些苍白，有些担心：“爸爸，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不是，就是坐车久了有些累。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凌越又睁开眼睛安慰着女儿。

　　“嗯，那爸爸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买点东西和菜，家里的冰箱都空了，也不知道凌宇那几天都在家喝什么西北风呢。”佟佳说着给空调调的温度高一些，然后给爸爸掖好被子。

　　“出去小心点。”凌越嘱咐着。

　　“知道了，爸爸。”佟佳答应的痛快，给爸爸的房间带上房门。然后简单换了身衣服，拿着钥匙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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