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吗？”

　　低沉的男声，像窗外的月色，皎洁温润。

　　“不算紧张，但有些惆怅，心里空空的。”姜棠转身，朝已经换上笔挺军装，气质俊朗的男人笑道，“就像高考时的感觉。紧张备战时，会生出许多许多的计划；可当我走出考场，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想好的计划也都泡了汤……”

　　“这是因为，有时候人要给自己一些美好的暗示，才会有面对当下煎熬的勇气。希望是个美丽的字眼。”乔天走到姜棠身旁，肩膀与她隔着五厘米的距离，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姜棠怔了一下，笑道，“也许吧。如果没有别人，就必须自己给自己打气啊！”用各种别人想不到的方式，幼稚的，残忍的，温柔的，可怜的。

　　比如，有个叫姜桐的女孩子曾对自己说，“高考前，你再去买辣条吃，就让你一辈子考不上大学。”于是她整整一年半没有碰辣条；

　　比如，有个叫姜棠的女孩子曾对自己说，“别人摆型练习两个小时，你要坚持四个小时，谁叫你负债累累，没有任性的资本。你要记住，你不辛苦，因为你的辛苦都是自己的。”为自己就不要喊苦。

　　是的，为自己就不要喊苦。

　　那些年，她拒绝潜规则，讨厌绯闻炒作，宁愿跑龙套，打酱油，跑会展，走T台，不停地接没啥名气的封面拍摄，一天到晚在外面奔波，都没有觉得辛苦。尤其是当她看到欠下的债务，一个月一个月地减少，那种成就感一点也不亚于考上Q大的喜悦。

　　她刚刚算过了，拿到这次的片酬，差不多就能清帐，彻底松一口气了。

　　之后嘛，她就能愉快地存小金库，摘下某人给她戴上的“你好穷”帽子。

　　乔天看着女孩儿清丽婉约的容颜慢慢绽放甜蜜的笑意，眸色深了几分，“姜棠。”

　　“嗯？”当着影帝大大的面发呆，姜棠略窘，速速回神，“乔老师，什么事？”

　　“走吧，快要开始了。”

　　“喔。”

　　姜棠隔着一步的距离，跟上乔天，想了想，笑看着前方，“乔老师，明天我的戏份全部杀青，可以提前离开剧组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跟乔老师合作。这些话今晚不说，怕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乔天停下来，向来温润的眼睛晦暗不明，像午夜的海，静谧神秘。“你谢我什么呢？”嗓音温柔沁凉，像舒服的夏风。

　　尽管很欣赏乔天，但没有心动的感觉，所以姜棠面对他情人般的低喃，并没有被勾魂，笑容真诚地看着男人，“谢谢乔老师引导我。跟乔老师的对手戏，让我摸索到很多东西。真的，您是一位非常好的演员，也是一位非常棒的老师，如果开培训班的话，我一定第一个报名。”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姜棠活跃气氛说的。

　　乔天自然也不会当真，反而眸色深深看着女孩儿，低声道，“不客气。你也让我有了更多演戏的灵感。姜棠，祝福你无论走了多远，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

　　姜棠愣了一下，脸色微红，用力地点点头，“我会的。”

　　活到老，演到老。

　　“期待我们再次合作。”清风朗月般俊雅的男子朝女孩儿伸出手，露出纹路干净的掌心。

　　“届时还请乔老师多多关照。”

　　姜棠也不矫情，大大方方握住男人的手，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瞳仁紧缩了一下。

　　“乔老师，我先去补了妆啦，待会见。”

　　女孩儿大踏步往前走，姿态优雅从容，像一只迷人的白天鹅，假以时日，定然光芒万丈。

　　乔天低头，看了看刚刚握住柔荑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

　　两秒钟相触的温柔。

　　也许，这就是戏外的他们最近的距离了吧。

　　姜棠补好了妆，出了化妆间，进了影棚后，选了一张靠近窗口的椅子坐下，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明天她的戏份杀青，后天一早回Q市。

　　短信发送成功，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放到桌上，姜棠抬头，眼前是黑天鹅绒般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月亮躲了起来，只有几颗明亮的星子闪烁，发出动人的光芒。

　　在横店呆了大半年，起早贪晚跟着剧组马不停蹄地各个拍摄片场跑，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其实是相当快乐的；但也有疲惫、烦躁、茫然、寂寞的时刻，类似于上班族说的职业倦怠期吧。在那样的时刻里，她就用看着星星发呆和做计划这两种方式给自己打气。

　　可，当姜棠突然知道后天她就可以离开剧组，回到繁华的大都市，可以按照心里的计划补偿自己这几个月的憋屈，却反而提不上劲了……她突然舍不得离开这里，尽管已经来了多次，又离开了多次，不久之后，还会归来。

　　大概是徐姿这个角色倾注她全部的心血，她不舍得“她”就这样轻轻地离开自己吧。

　　手机在桌子上嗡嗡振动，提醒有新的简讯进来。

　　点开，是某人的回复。

　　【几点到？提早一个小时给我电话。】

　　简单的两句话，不超过二十个字，姜棠却感觉到淡淡的温柔。他的意思是，他会提前过去等她，接她回家。

　　姜棠回了一条，后天早晨和朱朱打车到义乌火车站再买回Q市的高铁票，没有网上订票，怕到时候赶不上车，还要改签麻烦，等那天到车站买了票再通知他。

　　“姜姐，乔老师请的夜宵。”朱朱提着一个食品袋子小跑了过来。

　　姜棠没有形象地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却又“啊”了一声，苦了脸，“我刚补好的妆！”

　　“没关系的。你赶紧吃点，我待会再帮你补一次。”

　　梅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猛地出声，吓了两人好一大跳。

　　朱朱拍拍胸脯，没好气朝她翻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人吓人，吓死人啊！”

　　姜棠见梅俏又尴尬地红了脸，戳了下朱朱的脑门，“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走起路来那个地动山摇啊！我和梅俏都是属猫的，优雅，你懂不懂！”

　　“切，姜姐，在我面前，你跟优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吗？再说，优雅能当饭吃吗？”朱朱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只馄饨塞进嘴里，“唔，真好吃。果然是影帝，请的夜宵，就是格外香！”

　　姜棠无奈地摇了摇头，掰开一双筷子，细心地顺掉上面的倒刺，递给了梅俏，“吃吃吃，不要辜负乔老师的心意！”

　　“谢谢。”梅俏脸色越发红了。心想：私下里，姜棠也是很温柔的，像贴心的大姐姐。

　　也许，那个男人就是被她不经意流露出骨子里的温柔细腻打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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