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分崩离析
莹白如玉的一张俊颜,他的眸中依然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她的眼,明明一切近在眼前,却分明有什么正在他自己的面容上分崩离析。
是他的慌乱,他如鲠在喉,有口不能言。
而她静静的看着他,一张脸隐在乌发之间,越发衬得肤白如雪,清冷得犹如一株山崖边上的雪莲,山风吹过,她的睫毛轻颤,最终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刻,韩北龙仿佛终于明白了,她想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一旦是她认为必须要去做的,不管是舍弃他,还是伤害他,她都不会在乎。
他只有心痛,越来越痛,再痛一分,会不会就麻木?他艰难的出声:“小凌,我们说好的。”
席小凌的表情始终没有半分松动,她从来都知道他的骄傲,她比谁都更清楚,怎样才能更伤他。此时此刻,她不遗余力:“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
韩北龙不看她,胸口似有一股气流在翻滚,就快抑制不住:“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她却自顾自摇了摇头:“北龙,你喜欢的或许只是从前的我。你很清楚,我已经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她冷静的重复:“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有努力。可是,变了就是变了,没有办法,我不想再欺骗你了!”
韩北龙蓦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极力克制着窜上心头的妒意:“你现在才在骗我!这一次,是为了夏梦舒,对不对?”
席小凌云淡风轻的说:“韩北龙,我已经放弃了你两次,你是不是也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样清醒而残忍,去伤害她曾经最想要的一颗心,最想要的一个人。
她到底,还是要对他硬起心肠,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初,他们的当初,只怕连最初,都是错的!
韩北龙终于无法忍耐,牢牢的看住她,乌发素颜的一张脸,在微暗的灯光下,美得好像一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即便她这样淡漠的说着话,再次下定决心舍弃他。他满脑子仍然都是她的脸,从前的记忆,都是她的学生时代,纯真的、青涩的、骄傲的、安静的。她追随的眼神,她的躲闪,她的欢喜。如今,她的美更加明媚,更加深刻,却不再是为了他。
她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早就已经变了,这一个多月,她对他,不过是努力和欺骗?
可是,他又如何能看着她改变?如何改变,她也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从他第一眼见到,就想藏起来的人。
他几乎听见自己的指关节咯咯作响,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来他是如此害怕,听她亲口说出他最不愿意听的话。
原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厢情愿,原来他所有的珍惜,只令她更想逃离!
他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他必须阻止她!他不想再听。
仓促之下,他竟然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颔,一分一分的用力,似乎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心痛到了极致,自然会麻痹理智吧,他仿佛陷在了一种拉枯催朽的苦楚里,是追悔,还是痛惜,亦或只是害怕她眼中的水波不兴。
他不放手,目光却茫然而痴迷的笼着她:“你也会说,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这一次,你以为我还会眼睁睁的任你离开吗?”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起先是一层薄雾,越盈越满,眼底也渐渐渗出了晶莹,越来越多,终于汇聚成形,顺着眼眶,急急的滚落了下来。
韩北龙的手指触到了温热的潮湿,终于幡然惊醒,一张脸苍白而震惊,松开手的一瞬间,整个人仓皇无措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席小凌一阵心痛难当,连嗓音都跟着暗哑了下来:“对不起!”
而他,几乎是夺门而去,在她耳边留下了一阵疾风:“……你就那么急着,回到他的身边去吗?”
这个男人,真正叫她猜不透!
猜不透又如何,有把握就足够了。她是远东最炙手可热的继承人,身价、学识、美貌、才情、头脑,哪一样,她都配得上他的追求。
更何况,这个男人,是他!
三年前,硕士生毕业典礼上,学校请了历届优秀毕业生回来演讲。她并不在观众席,从端木教授的办公室出来,经过大礼堂门口。几乎是随意的一瞥,大屏幕上的一张男人脸,眉宇间英气逼人,幽黯深邃的一双眼睛隔空望过来。其实并不在看她,却偏偏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吸引力。
毫无预兆的,她的心跳,似漏了一拍。
令她印象深刻的,当然不单单是他锋芒至极的一张脸。而是那一瞬之间,她的心跳竟然无端异常了。
那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她有了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可笑的是,那个男人却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他,能被母校请回来演讲的,不是商业巨子,也是财团新贵,何况还是她同校的学长。果然,她很快就知道了,在荣欣集团美股上市的新闻中,她又看到了那一张冷峻锋芒的脸。
不过是心动而已,还不到要主动去结识的程度。这世上能够令人动心的事物,可以有很多,一旦拥有了,或许就会失去最初的吸引力。
何况,男人和爱情,她从来都不缺!
三个月多前,从香港回来的班机头等舱,她竟然与荣劭卿正面偶遇。他不会料得到她的行程,缘分大于一切其他可能,于是她信了。
圣经说,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那么爱,亦如捕风。
男欢女爱原是本能,何况棋逢对手,互惠互利,倒教她有了安定的打算。
闪婚有什么新潮,又有什么足以传为美谈,这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天赐良缘!外界如何写,媒体如何宣扬,她都不甚在意。自然,她也不打算告诉荣劭卿原委。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但即是男人,就具备所有雄性动物的本能。原始征服欲带来的快感,他如果受用,她又何必急着戳破,无趣的道出当年的那惊鸿一瞥。
惊喜,她亦从来不缺,有人愿意不断制造,她便愉快领教。他善于长驱直入,攻势拿捏得恰到好处。三个月,他是完美情人,她不能不承认,这是个令人愉快而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马尔代夫的碧波蓝天,她来去多次,却从不知道还有那样的一处小岛,坐着直升飞机从天上看,远远的,就像是星罗密布中的一滴眼泪。
酒,也是她素来喝惯了的,却不料醉在了他的酒杯里,鬼使神差的,她脱口回答:我愿意。
神说,夫妻不再是两个人,乃是一体的了。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她有意将婚期定在圣诞节,不知是不是想要更近一步的实践,他与她,是否神所配合的人?
说到底,她也算不得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从小熟读圣经所有的道理,却始终无法尽信。她信神,却见不到神,庇佑和福音,与其说是神赐予,不如说是自身领悟。悟得到,即是神与人同在。悟不到,便是人尚在神的考验当中。所以神即是神,如何都能两全。至此,她反而生出敬畏,上帝永远在云端,始终是最精明的那一个。
沈宛茹保持着平衡,每一次落脚都尽可能的放慢,放轻,这才第一次发觉,不到3寸的高跟,走起来竟然会吃力。再这么深一脚浅一脚下去,这双鞋以后也不必再穿了。
这么慎着走了一路,到了病房门口,她只觉得累。照顾他人的感受和眼光,总归是累的!
她不禁想起那天停车场里的不速之客,女孩娇俏美丽,一看既知有良好的出身和教养。到底是年轻,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和探究,却不让人觉得精明世故。
那个女孩子,似乎是特地前来告诉她,荣劭卿尚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女朋友。她不应该趁虚而入,喧宾夺主。
沈婉茹断定,那女孩口中所指的“女朋友”,并不是她自己。
她站在病房门口失笑,要不要将这个男人的深藏不露,照顾到底?
举手敲门,好几下之后,病房里仍然没有动静,正在想是否来的不是时候,转身却见一名小护士端着磁盘走了过来。大约是看她在门口徘徊,对方加快了脚步,赶忙上前推门。
病床上没有人,洗手间的门开着,病人服在洗手台上。
护士转过身,表情明显不悦,又压抑着不好发作,只小声细语:“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又跑出去了!”
沈婉茹见她涨红了脸,撇了一眼她的胸牌:“安护士,请问你知道病人去了哪里,是去做检查了吗?
护士看了她一眼,似打量:“现在是午休时间,而且今天并没有安排检查项目。”她犹豫了一下,用标准的腔调正色道:“您是家属吗?如果见到病人,请务必劝一劝。修复的伤口如果再崩裂,感染的风险就大了。现阶段,还是卧床静养,不要下床走动的好。”
沈婉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护士说完,状似无奈的摇了一下头,侧身当先走出了病房。
她被晾在当场,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崩裂?感染?
荣劭卿不是来这里做手术,而是伤口崩裂?
她站在病房中央,环顾四周,不足15平米的双人间,配置简单。另一张床位空着,房间里甚至没有供探视来人专用的休息区。南面的半扇窗口开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几道浅白的窗棱光影,平行交错的投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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