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金屋藏娇
她莞尔一笑,转过去照镜子:“哥哥和嫂子,我一向来分的很清楚。也就是我三嫂那个人心善,明知道我三哥在外面金屋藏娇,还千方百计的想给他生孩子。这不,好不容易怀上了,眼看着就足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碰到了外头那个女人,拉拉扯扯的,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
他似一脸神色如常,对着镜子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哦,美人福难消,殷公子这下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婉茹见他不动声色,一边伸手去拢头发上的薄纱,一边装作与他闲话:“我那几个哥哥,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其中又属我三哥最是放浪形骸,偏偏我三嫂却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这两年,除了没让外头那个女人登堂入室,明里暗里的忍功,简直令我们这些旁人叹为观止,所以才会碰上了这种晦气的事情。到底是人善被人欺,这种状况,要是换了我大嫂和二嫂,那个女人就是不脱掉一层皮,只怕也得销声匿迹个十年八年的。”
十多米宽的墙面镜中,遍布皱纱玫瑰的超长拖尾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地台,云朵一般的纯白蓬纱,完美的胸线,纤细优雅的腰肢。她站在那里,仿佛自一片云山花海中绽放开来,出尘脱俗,华美得令人炫目。荣劭卿一身黑色礼服,长身而立,周身散发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清冷光芒。
满室的旖旎灯光,早已被镜中的两个人影夺去了光彩。
单看着,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只不知,能否举案齐眉,心意相知!
而他仍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终于侧过身来,闲闲的开了口:“我母亲常年一个人住在香港,老人家一向来害怕坐飞机,我就不请她回来观礼了。婚礼请柬已经设计好了,只等落实最终的宾客名单。”
他抬眼看她,似笑了一下:“有一个人,还要由你定夺。”
沈婉茹脸上的笑意冷了三分:“季桑榆?”
荣劭卿点头:“听说她是你的同班同学。”
她心头爬过一丝不悦:“我父亲应该不会带她来。”
他站在她对面,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今时不同往日了,很难说!”
沈婉茹顿时想起,上个周末在屏山的别墅里,父亲话里有话的神情,难道……
她抬眼正色他:“季桑榆怀孕了?”
荣劭卿看着她,点了点头
一阵寒气直窜上她的心头,原来如此!这两年,父亲还是禁不起那个女人的糖衣炮弹,终于破坏了他们父女之间的约定了。
沈婉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倒是真豁得出去!看起来,她真的就要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兴许是妹妹,季桑榆不可能这一点都算计得了。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接问:“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荣劭卿迟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叶敏信是季桑榆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的初恋情人!”
第一次,沈婉茹有了一种脑后惊风的感觉,自然不是因为季桑榆有一个连她都不知道的初恋情人。她的这个所谓闺蜜,从来也不是真诚的与她交心,因此,那些通宵达旦的夜话,又有几分能信。重点也不在于叶敏信,而是荣劭卿,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这件事的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大,她有一种直觉,或许她曾经以为的缘分邂逅,根本就是一场蓄意为之的开端,他究竟看中她身后的远东到什么程度?
倘若他想要的不是锦上添花,她又当如何?
她看住他,不长也不短的一眼,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一眼有没有流露出什么。很快的,她粲然一笑,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这算是结婚礼物?”
荣劭卿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上前揽住她的腰:“是向你赔罪!”
沈婉茹胸口突的一跳,一张脸仍然是巧笑嫣然:“哦?说说听听。”
他不紧不慢的看住她,黑绸子一般的瞳仁,眸光熠熠如天上星辰,她试着在他眼中寻找自己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
眼前的人笑意似越发深了:“你刚刚自己也说了,我是天生的工作狂!”
从RosaClara出来,她和荣劭卿各自驾车离开,原本她晚上还有一个部门会议,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路,她又折返,上了环城高架。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回屏山去,去看看大妈。
她到的时候,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一部外来的车子。是一辆最新款的兰博基尼,车身相对小巧,颜色是TiffanyBlue。不用想也知道,是殷黎霆专门买给郦清清,当做赔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带来的好运气,金老先生笔下的殷犁亭,热爱纪晓芙不成,断了一双腿,反倒换了一个不离不弃的杨不悔,最后不仅接好了断腿,更和杨不悔喜结连理。
而她这个三哥,娶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郦清清,不仅处处得到郦冒勋的鼎力支持,即便婚后他常年在外拈花惹草,郦清清也是一副情根深种,无怨无悔的样子。
就不知道这会儿屋子里的,是送礼物的人,还是收礼物的人。总不至于两个人一起来了,这两口子倒好,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有什么狗血就跑到这里来,不管不顾的叨扰大妈的清净!
沈婉茹心里大约也是憋着火,所以一进了水门,见殷黎霆从里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当先打了一声招呼:“呦,我三哥今日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了。这一后院的火,看来是彻底扑灭了!”
殷黎霆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哼,我再怎么扑,也是自家后院里的火。不像你沈大小姐,引狼入室,只怕有一天,被人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她一怒起来,反而笑意更盛:“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姓沈,这一点,用不着三哥提醒。”
殷黎霆一脸的不屑,收敛了眼光,抬脚欲走。
沈婉茹心思一转,婚礼的事,总也够她忙一阵子,不如扔个深水炸弹,要不痛快,索性大家一起不痛快,也好让他分分心,别整天防贼一样的盯着她。
“三哥这就走啊,我这儿正好有个最新消息,既然今天在这里遇见了,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吞下去!”
果然,殷黎霆走出去的背影一顿:“有话快说!”
这会儿,她倒是不急了,低头拂了拂貂皮大衣的阔袖,指尖即刻传来一种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冷一些!
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痛快:“三哥,很快我们就要多一个弟弟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妹妹。”
“季桑榆怀孕了!”
进到了大屋,管家很意外她突然回来,说太太和表三少奶奶已经吃过了晚饭,两个人一起去了小礼堂。
沈婉茹脱了大衣,一路走过去,屋子里到处都有地暖,即便是廊檐相连的院子里,也是一年四季的温暖如春。
小礼堂里,大妈和郦清清正在诵读赞美诗:恳求洗涤我心,除尽罪孽迷蒙,愿能清楚地瞻仰,复活光里圣容,愿能倾听主声音,清爽、温柔、镇定,低言“愿你们平安”,使我加倍欢腾。
是《复活良辰歌》。
她站在走廊上,安静的听了一会儿,隔窗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上帝是否真的能够解救她们的心?
又站了一会儿,仿佛是意兴阑珊,她终于掉头走掉了。
电梯门在她眼前一遍遍的关上,又开启。
出了电梯,抱着手袋站在门口,又是半天。
而她包里,竟然一直装着大门的备用钥匙。自从上次她被小偷抢走包,丢了钥匙,荣劭卿就换了最新的密码锁。可是她习惯了,每次一到门口还是下意识的去掏钥匙。
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说:去吧,打开门,走进去看最后一眼!
拿出钥匙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不自觉的抬起手,按下了那一串数字。设密码的时候,他说就这个了,这样每天至少默记一遍,她就不会忘记了。
那是他的私人号码,他曾说,这只手机的通讯录上,只存着她一个人的号码。
滴滴两声,门锁毫无意外的启开,她旋下手柄,门开了。
玄关处仍然像往常一样,并排放着两双棉布拖鞋,一大一小,她的粉色,他的深蓝,俯身将自己换下来的鞋放入鞋柜,旁边柜门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她平日里最常穿的几双鞋,还有荣劭卿的两双皮鞋。
她抬眼看见墙上的自己,一张清秀的素颜,落在雪白的枕头里,眼帘上的每一根睫毛似乎都数得分明,几缕额发随意的散在脸上,遮不住一弯微微上翘的唇角。
那个时候,她竟然连睡着了都是带着笑的。
这面墙体是一个大孤形,当初挂这幅画的时候,荣劭卿上上下下的,折腾了好几个来回。而她却站在一旁,忽左忽右的故意瞎指挥,谁叫他偷拍她了,还偷偷去做了这样一幅画。
再往客厅走,沙发安静的摆在那里,靠垫整齐,意大利羊皮永远都是那么软,人一躺上去就没了骨头。每次她在沙发上睡着,他回来看到,总要轻手轻脚的抱她回大床上去。有时候她一动就醒,一睁眼就看到他眉峰微蹙,不满的说:“就这么喜欢在沙发上睡?要不要给你换一张一模一样的沙发床?”
然后是卧室,华丽丽的欧式大床,宽大而空荡。梳妆台上,高高低低摆着她的护肤品,各式玻璃瓶子。她拿起那只粉盒,又想起了那一天,她坐在镜子跟前扑粉,他跟过来挠她,平常十五分钟就好的底妆,足足涂抹了半个小时。他竟然还在一边捣乱:“咦,不用画眉毛的吗?”
她始终低着头,仿佛是害怕看到镜子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伸手旋开仿古的桃木首饰盒,一层层的暗格抽出来,原本静静躺在黑暗里的珠宝首饰,突然之间重见了光明,争先恐后的发散着自身的光芒,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项链、手表、耳环、胸针,多数是他从世界各地带回来,钻石不在少数,却独独没有戒指,一只也没有。
她刻意将左手举到眼前,素白而细长的手指,柔若无骨。好看是好看的,奈何,终究等不到一只落在无名指上的戒圈。那一天在车里,许南笙几乎向她求婚,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只好一双手摊在他面前:“又没有玫瑰花和戒指?”
那一刻,她多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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