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都闭了嘴，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本来还为翔翔捏着一把汗的周海成转过头去，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没想到，没想到，总裁还是听樊依云小姐的。

　　车子缓缓行驶，樊依云一直望着窗外，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脑海里都是和季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

　　眼泪无声滑落，她靠在椅背上，难过得不能自已。

　　翔翔很乖巧地抱着她的胳膊，小脑袋靠在上面。

　　龚泽明的脸色淡淡的，他的父母和妹妹去世的时候，眼泪哭干了。所以，他虽然也觉得季妈妈的去世很遗憾，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季妈妈对来说，只是季皓轩的母亲，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焦急，让他像樊依云一样难过，根本就可能。

　　“我已经做好饭了，趁热吃吧！”樊依云爸爸说着就要往厨房走，可是他的脚被沙发腿拌了一下，差一点儿跌倒。

　　好在樊依云动作够快，立刻冲上去扶住了爸爸。

　　“没事吧？”樊依云关切地问。

　　“只是不小心而已，我现在老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樊依云爸爸的脸色有点儿黯然。

　　樊依云一阵心酸，她扶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低声安慰他：“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现在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多好啊！人老了，不就是享受天伦之乐吗？”

　　翔翔也爬到外公的腿上，轻轻地帮他捶肩膀，一脸天真地看着外公。

　　“你怎么会不高兴啊？看来还是翔翔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你每天都保持开心！”翔翔说。

　　樊依云爸爸搂住外孙，“扑哧”一声笑了。

　　女儿回来之前他的生活一直都黑白的，每天都要忍受着张美兰母女的尖酸刻薄和各种嫌弃，他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现在，女儿和外孙就是他的阳光。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对女儿亏欠很多，所以生怕自己会拖累她。

　　父亲变得这么敏感，樊依云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可能人老了就是这样吧，樊依云把饭菜摆好，扶着父亲坐到餐桌前。

　　其实父亲也想去参加葬礼，毕竟这几年季皓轩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女儿和外孙。可是天气不好，他的腿又在隐隐作痛，所以樊依云坚持不让他去，他这才没去。

　　吃饭时候，翔翔为了调节气氛，一直在卖力地讲各种笑话。

　　他讲到了一个笑话，是关于父子的，讲完以后，樊依云爸爸笑着问他：“你现在觉得你爸爸怎么样？你愿意接受他了吗？”

　　翔翔的笑容立刻僵住，他突然不想讲笑话了，只顾低头扒饭。

　　虽然龚泽明一直在努力在翔翔面前制造好印象，可是每次都弄巧成拙。樊依云反复提醒过龚泽明，翔翔只是一个孩子，做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要慈爱，要努力和他有一些亲密的互动来培养感情。可是，不行，他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

　　“外公，能不能不聊这个话题？”翔翔抬头瞄了外公一样，语气有点儿伤感。

　　其实樊依云也在反思，因为翔翔更小一些的时候，她对龚泽明有误会，所以一直心存怨恨。虽然她不说，可孩子那么聪明，什么都能察觉出来。那个时候翔翔虽然很想见到龚泽明，可是对他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

　　季皓轩的表现实在是太完美了，他像阳光一样温暖了翔翔的心。因为先入为主，龚泽明又始终高冷，所以很难走进翔翔的心里。

　　气氛变得有点儿冷，这时候季皓轩的电话正好来了。

　　“季老师，有事吗？”刚刚举行完葬礼，樊依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其实他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想听听樊依云的声音。可是已经被丁柔误会了，樊依云只能适当地和季皓轩保持距离，所以说话也很客气，甚至有一点儿疏远。

　　那天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丁柔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回荡。

　　“别仗着皓轩爱你，别仗着皓轩爱你……”

　　好像有人无意按了重播键，樊依云觉得头都要炸了。

　　那么，这一切都是骗局了？季皓轩根本就不爱丁柔，只是不想勉强她才决定娶丁柔。

　　樊依云觉得心里很难受，为什么，她一直不想让季皓轩为难，到头来，为难的却一直都是他自己呢？

　　季皓轩明明在听电话，可是除了他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季老师，你到底有什么事呢？”樊依云问。

　　“没什么事！”季皓轩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此时此刻，他站在楼下，仰头望向樊依云所在的那扇窗。

　　现在他心里很难过，很想去那栋房子里，和樊依云说说话，陪着翔翔聊聊天。母亲去世，他感觉心里空了大块儿，不知道要干什么。

　　只有樊依云能让他平静下来，只有樊依云能抚慰他心灵的疼痛。

　　樊依云说话的语气让他有点儿受伤，他走到附近的一家小商店，买了香烟和打火机。

　　其实他不是特别会抽烟，可是现在他心里难受，好像一股郁结的气发不出来，连呼吸都是慌乱的。

　　他不顾形象蹲在马路牙子上，猛吸了两口。

　　因为烟味太呛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和双眼发红，青筋突出。

　　手机响了，他以为是樊依云打过来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可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以后才发现，来电显示是丁柔。

　　他挂掉电话，然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以他对丁柔的了解，她会一遍又一遍打过来。可是他现在只想静一静，母亲的葬礼刚刚结束，他不想和她吵。

　　没有直接关掉手机是因为他怕接不到樊依云的电话，怕樊依云找不到他会着急。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丁柔的丈夫，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惦记着别的女人。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对樊依云的爱压抑得太久了，母亲去世以后，他松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掩饰。

　　再说，也没有掩藏的必要了！这么多年，樊依云已经长在了他的心里，想要连根拔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男人，心里可以同时容纳两个女人。他只樊依云，所以丁柔就是那个拼命想要挤过他心里的女人。

　　季皓轩照顾了樊依云和孩子好几年，而且也愿意成全樊依云和他。所以，明知道季皓轩惦记着他的女人，他也不能做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他只能坐在车里，等着季皓轩离开。

　　足足一个小时以后，季皓轩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慢吞吞地往远处走去。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龚泽明才从车上下来。

　　他手里拿着樊依云的手包，这是她刚刚落到车上的。

　　龚泽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刚刚那个人不是季皓轩，是任何一个别的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可是，他偏偏就是季皓轩。

　　站到门口的时候，龚泽明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轻轻地敲门。

　　开门的是樊依云，一看是龚泽明，她赶紧侧过身让他进去。

　　安爸爸看到女婿来了，脸上立刻漾出一抹笑意。

　　“泽明你来了，快过来坐！”

　　龚泽明答应了一声，大步走到安爸爸身边，正打算坐下的时候，翔翔却抢先一步坐到了外公身边，抱起双臂，一脸得意地看着龚泽明。

　　龚泽明并不介意，这个小鬼头的争强好胜，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找了一个离安爸爸不太远的地方坐下来，笑着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安爸爸说好多了，现在身体还行，还能帮着带翔翔。

　　“过几天，您跟着樊依云回家里去住吧！那里地方大，而且有后花园，您可以在里面养养花，种种草！”龚泽明说。

　　他不是说场面画，而是真心希望安爸爸能跟着一起去住。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就只有樊依云爸爸这一个长辈，让他自己住肯定不行。看到樊依云爸爸这么苍老，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希望多照顾照顾他。

　　“可是我们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搬家！”翔翔说。

　　这时候去厨房的樊依云切了一盘水果端过来，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坐在了爸爸的另外一边，招呼着他和翔翔吃水果。

　　龚泽明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要觉得被冷落，不要吃醋！大度一点儿！

　　他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祖孙两个，再加上樊依云，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品尝水果，只有他仿佛被刻意屏蔽了一般。

　　其实不是樊依云故意不让他吃，他一直胃不好。他无意中跟樊依云提起过，医生说了不让他吃凉的。

　　“包给你送过来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龚泽明觉得有点儿尴尬，起身告辞。

　　其实他是希望樊依云能送她一下，也不是有什么话一定要跟她说，而是，他只想享受一下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是深深地对望一眼也好。

　　他都走到门口了，樊依云也没有要跟出来的意思，他有点儿小失望，微微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一下樊依云。

　　“不打算送送我？”龚泽明问。

　　这时候翔翔眼睛一转，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拍了拍妈妈的膝盖：“我来送你吧！”

　　樊依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翔翔难得主动要和龚泽明亲近，樊依云觉得这是好事，所以就想着成全他们。

　　龚泽明的脸已经黑到了极点，只不过因为他转回头去，没人看得见。

　　翔翔学着龚泽明的样子，在后面迈着方步跟着他，大概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龚泽明要进电梯的时候门，猛地回头，翔翔调皮的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

　　“你这个小矮子，居然在学我！”龚泽明有点儿恼火。

　　“我不是小矮子，我是小小男子汉！哼！”翔翔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现在你可以回去了！”龚泽明说。

　　“还是把你送下去吧！”翔翔按了电梯，嘿嘿地笑了两声。

　　公寓楼下，周海成看到龚泽明出现，赶紧打开车门下来。

　　“小少爷，你好啊！你居然亲自送你爸爸下来了，真是懂事啊！”周海成看到翔翔，眼睛亮了亮。

　　他很喜欢翔翔，不是因为他是龚泽明的儿子，而他古灵精怪，总是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灵气，而且非常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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