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下午没有事儿，许檬也不在，她忽然有点儿不知道该干什么，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圈圈在她身边蹭来蹭去，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但是林故只是安抚性的摸摸它的脑袋，心思完全不在它身上。

　　她看着手机，想知道许檬在干什么。

　　这毛病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你在干嘛？”

　　林故编辑了这条信息，又觉得太傻逼了，删掉。

　　找点儿什么话说呢？

　　她思来想去，就只想到一句，“在家好玩儿吗？”

　　这话好像挺无聊的。

　　又删掉。

　　就在她快要抓狂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许檬发来的消息。

　　一张金桂满树的照片。

　　谢天谢地，终于给她发消息了。

　　许檬说，“这桂花树好大一棵，看起来好美。”

　　好像一旦开始聊天，什么烦躁的情绪都消散了。

　　“出去玩儿了吗？”林故问。

　　“嗯，在大佛寺，里面好多桂花树，这个季节来看桂花的人特别多。”

　　许檬给她拍了一张大佛寺的照片，挤了很多人在上香。

　　“人多你注意安全，别被小偷盯上了。”

　　“好，我去玩儿啦。”

　　“好。”

　　林故收拾着起身，准备去看一部电影。

　　刚把外套穿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中秋节放假怎么也不回家？”

　　刘美慧的声音带着些埋怨的娇嗔。

　　“忙，没时间。”

　　林故的声音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你一年到头都在忙，妈妈想见你一面都见不到了。”

　　听声音刘美慧开始委屈起来了。

　　林故轻叹一口气，“我回家会惹到某人生气，到时候您更加难受。”

　　“都这么多年了，你们父女还真的就打算这样下去了？”

　　“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

　　刘美慧又放低了声音哄她，“你们两父女都是一个性子，闹气脾气来谁也不理谁，你想让我怎么办？我看着你们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我多难受啊。”

　　“这件事，您还是去跟他说吧。毕竟，是他不愿意接受我，不是我不愿意回家。”

　　“你爸爸就是嘴上逞强，心里还不是记挂着你。这逢年过节的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回家，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一想到你呀，他那个心情就沉闷，连饭都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他说梦话，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对你那么狠心的。你说我听到这话，我心里多难受啊。”

　　林故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眼眶有些微红，默了片刻，她说，“晚上我回来吃饭。”

　　刘美慧顿时高兴起来，“好，我这就去买菜。”

　　要回家，总不能空手回去的。

　　林故去了趟超市，拎了一盒月饼，一瓶白酒。

　　父母的家离她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林故的心情有些复杂，自从和家里人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父亲不接受之后，她大概有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了吧。

　　按了门铃，响了两声，门就打开了。

　　刘美慧一开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比牡丹花还灿烂。

　　“妈。”

　　林故喊她。

　　刘美慧鼻头一酸，又想笑又想哭的，赶紧的拉着她进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快进门，快进门。”

　　林故走进门看到林大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她回来，头也不抬，起身到窗边去抽烟。

　　“你先坐，你先坐。”

　　刘美慧拉着她坐下，生怕她转身就走了。

　　以前她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每次林大成的态度都让她觉得，她是在自取其辱，后来索性就不回家了。

　　“妈，我帮您洗菜吧。”

　　“别别别，你去坐着，坐着看电视。这些事，你哪里会的呀。”

　　林故放弃了帮忙，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到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家，现在却有种在别人家的拘束感，林故起身回了自己以前睡的房间。

　　本来很久没人住是会落灰尘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十分的干净。

　　妈妈一定经常来打扫吧。

　　林故走到窗边，打开窗，低头的时候看到窗框里面有遗落的烟灰。

　　难以想象，林大成居然站在她的窗边抽过烟。

　　不知道他当时站在这里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思念还是后悔，或者恨铁不成？

　　小书架上摆了不少大学时候她读的书，还有很多的相框，全家福里三个人笑得灿烂的容颜很年轻，那时候她还小，没有这些烦恼。

　　林故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过了会儿，刘美慧来叫她吃饭。

　　林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餐桌上，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饭。

　　刘美慧试图让他们父女说话，自己找了些话说，但是毫无效果。

　　两个人就像是得了哑巴病一样，就是闭口不言。

　　“林林，晚上你就在家睡觉吧，这太晚了，你再开车赶回去，也不安全。你说是不是啊？”

　　刘美慧抵了一下林大成的胳膊。

　　“她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你别问我。”

　　林大成冷淡的态度让林故心头一凉，她转过头对刘美慧说，“妈，麻烦您转告他，我吃完饭就走，不在这儿碍他的眼。”

　　林大成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他眉头深皱，一摔筷子不说话了。

　　“诶，你们这，好好的，干嘛啊这是？”

　　刘美慧赶紧的拉住林故的胳膊，“你爸就这个臭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要是换做从前，林故早就已经委屈得哭了起来。

　　但是现在她十分冷静，甚至慢悠悠的把碗里的林妈妈给她夹的菜吃完了。

　　“妈，”林故抬起头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儿，好久没吃到您做的菜了，真好吃。”

　　刘美慧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你说你们父女俩到底是要怎么样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你们就让我这么难受。”

　　看到刘美慧哭了起来，林故也不好受，替她擦掉眼泪，安慰她道，“您要是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来我家找我也行。”

　　“你家你家，这儿不是你的家啊？”

　　刘美慧拉着她，“你看这些东西，哪一个没有你的痕迹。你小时候顽皮，摔坏了的凳子，你给我买的蟹爪兰，你买的冰箱，还有这个挂画都是你挑的。”

　　“这里，好多好多的东西，都有你的影子，有你的痕迹。妈妈每次看到它们就想到你，想到你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生病了不知道有没有陪。你从来不往家里打电话，你都不想妈妈的吗？”

　　“想的啊，”林故的眼眶也红了，她轻声说，“一直都想您的。”

　　林大成在一边听着，也是红了眼眶，硬憋着。

　　“还有你！”

　　刘美慧一巴掌拍在林大成背上，“就是因为你女儿才不回家的！”

　　林大成黑着一张脸，生气道，“她要是个正常人，我会不让她回来？”

　　“她哪里不正常了？就你要面子，怕人家说三道四。”

　　“你不怕？”林大成指着外面，“这街坊领居的要是知道她有那个毛病，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以后我们要怎么继续在这儿生活？这张老脸就是我自己不要，别人也会唾弃。”

　　林大成放了狠话，“反正这么些年，都没见面，大家也过得相安无事。她要么就找个人结婚，要是不结婚，就别回来了。”

　　“你！”

　　刘美慧一巴掌拍在林爸爸的背上，“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爱惜，我管不了你了。以后我跟女儿过，你一个人过去吧！”

　　刘美慧拉着林故就气冲冲的出了门。

　　林大成气得差点儿把碗摔了。

　　到了楼下，林故拉住刘美慧，“妈，您回去吧。”

　　“我不回去，懒得跟那个一根筋说话。”

　　“您这样，爸爸会更讨厌我的，回去吧。”

　　“林林啊，你爸爸不是讨厌你，就是……”林妈妈想了一下，“他就是接受不了。”

　　“那您呢？接受了吗？”

　　“我一开始也不接受，但是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过，后来啊，我就想通了。有个人陪着你，相互有个照应，总好过你一个人。”

　　林故将刘美慧拥进怀里，“妈，谢谢您。”

　　看着林故开车走了。

　　刘美慧上楼，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林大成蹲在门口抽烟。

　　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走了啊？”

　　他头也不抬，还是闷头抽烟。

　　“被你气走了，你满意了。”

　　刘美慧踢了他一下，挤进了门。

　　“美慧啊，”林爸爸喊她，慢悠悠的说了句，“要不我们搬家吧。”

　　“什么？”刘美慧转头看着他。

　　“哎哟。”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脚麻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刘美慧赶紧的过去扶住他，“你小心着点儿啊。”

　　林故在回家的路上接到许檬的电话，问她今天干了什么，开心吗？

　　林故说什么都没有干。

　　许檬就自己在那边说今天自己干了什么，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她欢快得就像是一只小喜鹊。

　　夜风吹来，林故看着前面的望不到头的路灯，听着许檬讲着好玩儿的事，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你在开车吗？我好像听到了风声。”

　　“嗯，出门买个东西。”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檬说，“那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哦。”

　　“好。”

　　好像又没有话说了，林故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怎么啦？想我了呀？”

　　林故一听就知道她开玩笑的，她轻轻笑了起来，“对啊，想你了。”

　　好长的时间里，林故都只能听到窗边刮过的风声，许檬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惊到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你睡着了吗？”林故问她。

　　“没，没睡着。”

　　“那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

　　“这么客气，”林故轻轻笑了起来，“我想你，你还要礼尚往来的想回来啊？”

　　“不是不是，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睡觉吧，”林故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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