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都在等最后那件了。”杨奕忍不住又开了口。
傅天泽“嗯”了一声。
他依旧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周围环境里很难忽略的那种“焦躁不安”的气氛。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朋友,下面,我们请出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北宋定窑白釉莲瓣纹碗。”
傅天泽眼眸里凝聚起有些冰冷的光,他整个人的气场随之冷了下来。
现场的灯光似乎也暗淡了些,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只看上去小巧而质朴的定窑白釉碗上。
那只白釉碗,不过巴掌大小,从现场展示的幻灯片可以看到,外壁如莲瓣一般的纹饰线条极细,清晰简练,整个图案繁密有致,立体生动。
十来张细节图一一呈放后,拍卖开始。
“起步价300万,1万起加。”
拍卖师话音刚落,现场号牌迫不及待,此起彼伏。
“这位先生出了400万……这位先生出价600万……这位女士翻倍……”
拍卖师几乎叫破了嗓子,他已经应接不暇。
整个出价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最后,现场只剩下两方在举牌。
北派顾家,南派许家。
只是每次,无论许家出价多少,顾家总会追加10万。
拍卖师抹了把汗。
他知道这件北宋定窑白釉碗值钱,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这种定窑白釉碗不是孤品,北宋墓室都已经不知道出土多少只了,其他的拍卖会上也屡见不鲜,怎么偏偏在这一只上较劲了呢?
“三千八百万,这位先生出价三千八百万。请问还有朋友出价吗?”
最后,是顾家把价格提到了极限。
许家没有再跟。
“三千八百万一次,三千八百万两次……”拍卖师扯着嗓子叫,就等着一锤定音,而后一泄他的激动之情。
傅天泽向杨奕看了一眼。杨奕心领神会,举起了号牌。
“三千八……哎?有人加价了?!!”蒋建斌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他盯着举牌的人看看,不认识。
然而,目光移到举牌人身边坐着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不是……
“这……这位先生,您加价多少?”
蒋建斌有些抖。
“两倍。”
毫无波澜的声音,震得全场一片死寂。
死寂之后,是一浪盖过一浪的议论声。
一只北宋定窑白釉莲瓣纹碗,成交价七千六百万人民币,近一亿。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蒋建斌的脚还有些抖。等公证人员交接好手续,他终于控制不住,屁颠屁颠走到拿下白釉碗的人面前。
“傅……傅先生,您今天真是……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
他实在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傅天泽只是云淡风轻地,礼貌性地伸出手,微笑:
“合作愉快。”
“合……合作愉快!”蒋建斌结巴了。
“贤侄啊!”
身后传来一声粗狂的叫声,头顶“地中海”,带着金丝边眼睛的许诲安,笑嘻嘻地走过来,走到跟前,拍了拍傅天泽的肩膀:
“不愧是傅家的人,够狠!”
傅天泽依旧微笑:“许伯父过奖。”
“天泽。”
另一边,又传来一个声音。
顾恺明正踏着沉重的步伐迈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傅天泽。
“你太胡来了。你是不是嫌你的天寰集团赚的钱太多了花不完?这件事,你爷爷知道吗?”
“嗯,他老人家知道。”
“哎,何必呢?傅家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顾恺明悠悠叹了口气,神色有片刻的恍然。
傅天泽不甚在意,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顾恺明:
“这件东西,只有在傅家手里,南北两派的其他人,才不敢觊觎。顾爷爷,顾家需要面对的问题已经很多了,不应该再趟这趟浑水。”
顾恺明深吸一口气,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傅天泽的手,似乎哽咽了几声,才悠悠说道:
“‘北云深,南怀音’,南北两派,当年多兴盛啊!虽说在鉴古界,北派和南派的做法不同,但我们两派,一直是撑起鉴古界脊梁的两端,现在呢?人模狗样,哪里还有什么精气神?”
顾恺明情绪有些激动,咳了两声,傅天泽急忙扶住他,劝说道:
“顾爷爷,凡事都不能强求,您放宽心,顺其自然就好。”
“你啊!说是顺其自然,这次还不是拼了命地要把这件白釉碗带回傅家?”
傅天泽笑:“您说的是,毕竟是傅家的东西,应当由傅家的子孙拿回。”
“呵,你啊,跟你爷爷一个脾气!说是再也不管鉴古界的事,还不许你学习鉴古,把你送去英国学什么经济学,关键时刻还不是让你来插一脚?老东西,口是心非的老东西!”
顾恺明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想起老友,心中的郁结消散许多,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傅天泽搀着顾恺明,伸手给他拍背顺顺气,然后笑笑:
“顾爷爷,傅家确实管不了鉴古界的事了,您看,傅家懂得鉴古的,只剩我爷爷一人。彦伯,傅铮,还有我,我们只会挣钱,哪里懂得这些?能做的事,大概也就是砸钱买几样古董。”
杨奕站在一旁,有些心虚。老板啊,您当真不懂?刚才是谁对着一只盘说的那些词句,难不成是你百度的?
“哎呀,顾老,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顾少又不在您身边,您可注意点身体吧,啊?”
难得的,依旧站在一旁的许诲安总算插上话了。
可他心里小算盘已经打了起来。
方才那两人的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这傅家确实是没什么威胁了,南派一脉,如果以后陈家撑不起来,铁定是轮到许家当家做主了。这定窑白釉碗,给了傅家就给傅家吧,看这模样,傅家也并不能拿它做什么文章,总比落在顾家手里好。
顾恺明听着许诲安一番话,也不跟他们争辩了,连连称是:
“对对,这些事,以后让筠之来操心,他也快回来了。”
“听说顾少在美国准备拿博士学位,真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啊!”许诲安拍了个马屁。
顾恺明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孙子,喜上眉梢,但还是嘴硬:
“人中龙凤?他不气我就很好了。你们是不知道,北派的东西他不肯认真学,偏想搞什么南北结合,跟他说过多少次了,顾家的东西不能丢!”
顾恺明说着,顿了顿,看向傅天泽:“我不是说你们南派的方法不好啊,就是差点火候,乱七八糟的。”
傅天泽汗,“差点火候”“乱七八糟”,这还不是“不好”么?他了解顾恺明,虽说面上承认南派,但骨子里却不怎么认可南派的做法的。
当然,除了对一个人的态度。那个人,曾经是这件白釉碗的主人。
傅天泽笑笑:“顾爷爷,傅家已经不是鉴古界的人了。”
顾恺明恍然大悟一般,似乎又有些失落,最后没再说什么,在傅天泽的搀扶中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陈霄红站在会议厅一侧,看到几人远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妈,您不去跟他们打打招呼吗?”
说话的是她的儿子陈笙,一出生便随她姓,而儿子他爸,早早归西。
陈霄红转头看看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长得越来越俊了,眉清目秀,身姿挺拔,健康顺遂,这样,不就够了吗?
她抬手,为儿子轻抚去他发上的飘絮,有些苦涩地笑:
“不去了,妈有点累,不想应酬了。我们回宾馆休息吧,明早我还有一个会议。”
“嗯,好的。”
陈笙没有多说什么,可他心里明明白白。
虽说现在南派掌事的是陈家,可任谁都看得出来,顾家和许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毕竟,曾经南派在傅家手里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如一盘散沙。
任谁,都会怪他们陈家治理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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