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虎拦着曲萌不让她走：“郑媛比你还小，都快当娘了，你其实不是不想找，你是不想在乡下找吧？”

　　曲萌心说，我不是不想在乡下找，我就是不想找你。

　　郑天虎语气很冲，继续说：“郑媛同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城里人，所以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这还能倒打一耙的？曲萌胸口起伏，说：“……我没有，我就是不准备现在找。”

　　“你有，你就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郑天虎的指责越发严厉，“你看看你穿的用的，有哪一点艰苦朴素的样子？主席让你们这些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让你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看看你，下乡不仅一点苦都没吃，还当上了学校里的老师，教育起我们乡下人来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骄傲，就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曲萌同志，你可别忘了，你这个老师的名额还是我二叔给你的！”

　　要不是看在全刚叔的面子上，曲萌早就黑脸了！还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

　　“我说了，我没有。”她差不多已经失去了耐心，郑天虎完全就是无理取闹，她连辩解的冲动都没有，拍拍孙芳的胳膊，第三次催促：“咱们走吧。”

　　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曲萌催了三回，孙芳神经再大条这会儿也得感觉到曲萌不想继续被郑天虎纠缠了，况且她还不是一个粗神经的人。她应该带着曲萌走的，可有一个瞬间她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对象莫名对曲萌生出的那点好感，一丝恶念袭击了她的大脑，冲动之下，她突然出声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吵起来？郑天虎同志，你是看上了我们曲萌，想要追求我们曲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还怀疑起我们曲萌的品性来了？还有曲萌，你就不能听听郑天虎同志想要说什么吗？听听他说什么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说是不是？”

　　曲萌张了张嘴，试图表达自己的拒绝，孙芳却比她的嘴快，声音一提，就压过了曲萌刚刚出口的话：“郑天虎，我在这儿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曲萌开口啊？那我先走好吧？”她往村子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这地方已经能看到村里做晚饭的人家烟筒里冒着的炊烟了，可以说离家很近了。“我先骑车走，你们两个边走边说好吧？反正这也快到家了，就不差这几步路的事儿了。”

　　“诶——不——”曲萌急了。

　　“行啊！”郑天虎喜上眉梢，和曲萌一同说。

　　孙芳应了一声，完全无视了曲萌着急的表情，飞快骑起车子，走了。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曲萌一手没抓住孙芳，追了两步也没追上，气得跺了跺脚。

　　郑天虎也跟着小跑两步，追上曲萌，说：“你别走这么快，我真的有事和你说。”

　　曲萌深吸一口气，往路边移了几步，拉开距离，冷着脸问：“你想说什么？”

　　郑天虎望望曲萌手里的粗布包，忍不住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体贴，伸手：“我帮你拿吧？”

　　曲萌飞快一躲，满眼警惕：“不用。”她包里装得都是卫生纸，这东西在这个七十就跟八九十年代的卫生巾一样，对女生来说是一种不可在公众场合提起的羞耻品，曲萌怎么能让陌生的男人帮忙拿？

　　郑天虎的手摸了个空，嘴角不悦地抿了下，觉得曲萌真是不识好歹，他好心帮忙，她竟然狼心狗肺的不识好人心！

　　曲萌把东西换到另外一只手中拎着，一边走一边皱眉问：“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反正孙芳已经走了，她再想甩开郑天虎也不容易，倒不如听听看他打算说什么。

　　郑天虎“哦哦”两声，忽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问：“你想回城吗？”

　　曲萌张口就道：“不想。”

　　郑天虎：“……”不是，这死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理说她难道不应该两眼放光的说“想想想”然后再问他“问这个干什么”吗？这么不配合这戏还怎么往下演啊？

　　郑天虎被噎了一下，两三秒才顺好了胸中那口气，脑子转了好几圈，脚步飞快挪到曲萌的前面，侧着身子说：“我不信你不想回去。”

　　其实曲萌是真的没那么想要回去，她自己在这边待着也挺好的，每个月还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这些钱都是她自己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回家了不仅没了工资，还得花她父母赚回来的辛苦钱。而且她也不愁自己以后会回不去，她父母双职工，她妈要是不想干了完全可以把她召回去接自己的班，所以她不像别的知青那样对于回城有那么深的迫切感。

　　可郑天虎不觉得曲萌说的是真话，他认为就跟她说年龄不到不想结婚一样，这一句肯定也是假的。他再次露出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你也不用否认，别的知识青年都想回城，我不信你不想。”

　　曲萌懒得辩驳，翻了个白眼。

　　“我要说我有办法让你回城呢？”郑天虎忽然投出鱼饵，等待曲萌咬钩。

　　曲萌对鱼饵还真的挺好奇的，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我二叔是大队长吧？”

　　曲萌眯了眯眼。

　　郑天虎得意：“你们能不能回城，全看我二叔的意思，我要是让我二叔给你写个生病的证明，你是不是就能回城了？”这个方法可不是郑天虎独创的，别的大队里，有的知识青年不愿意在乡下受苦，就会给大队长送礼，让大队长给自己开个证明回城，然后就能在城里待着“养病”了。还有一些女的知识青年，家里穷送不起礼的，就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这些都是郑天虎混日子的时候听自己的哥们儿说的，当然了，他哥们儿肯定也不是啥正经人。

　　“你能说服全刚叔给我写这个？”曲萌失笑，她也算是在这边待了快三年了，郑全刚什么品性她能不知道？这话是骗小孩呢。

　　郑天虎拍拍胸脯：“别人不一定行，我毕竟是他的亲侄子。曲萌，我跟你说，只要你嫁给我，我肯定就尽全力帮你回城。”

　　曲萌觉得郑天虎在侮辱郑全刚的人品，她神色冷了下来，露出一丝不悦，语气也冷：“就算你是亲侄子，你也没什么把握说服全刚叔吧？要是最后全刚叔不答应，那我嫁给你不是亏了？”

　　郑天虎：“怎么会亏？难道我还配不上你了？”

　　曲萌：“……”好大脸。

　　郑天虎被曲萌轻慢的目光惹起了火，一怒之下吼：“你那什么眼神，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从模样长相个人收入再到家庭条件……哪里配得上？曲萌不是一个特别在意门当户对的人，如果对方人很优秀，她也愿意嫁，可郑天虎明显不是啊。她怕郑天虎又给她扣上什么“看不起乡下人”的帽子，收回了眼睛里的轻蔑，重新转回之前的话头：“全刚叔是一个很刚直的人，大队里每个人都知道，我不信你能说服他。”

　　曲萌的语气太坚定了，郑天虎知道骗不了她，有些讪讪的，舔了舔嘴唇，重新鼓起信心，说：“没事，我还有一个法子，我可以让我二叔推荐你去上工农兵大学。你本来就挺优秀的，我再给我二叔吹吹风，我敢保证，只要你嫁给我，这个名额就是你的。”

　　说完郑天虎还有点得意，觉得曲萌肯定没办法拒绝这个。可曲萌一点激动的模样都没有，淡淡道：“我不需要。”

　　郑天虎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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