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从沧离关席卷而来,压在白帝城上方,阴沉可怖。
羽鸦开道,乌泱泱一片的魔族立在云海上,神色冰冷地看着远处悬崖上的殿群。
白帝城攻下后,这十几座宫殿就成了魔族的议事厅。
听闻朱雀使驾临的消息,手握折扇的天祭带着手下几个魔将不紧不慢地从主殿中走出来。他右手上抬,落在心口处行礼,唇畔带笑道,“天祭见过朱雀使!”
他身后的下属单膝跪地,面色恭敬至极。
在阶级制度森严的魔族里,除了最高等级的王族,就是朱雀使地位最高,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而天狼使地位则比朱雀使略低一级,鬼冥与天祭地位相当。
话音刚落,两条银月魔蛟从魔兵后方腾空而起,瞬息到了天祭面前。
那游动的血红身影将日光完完全全的遮挡,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仿佛还残留血肉的腥臭。
腥臭味扑面而来,天祭脸色不变,唇畔笑意加深,“如此凶兽,也只有朱雀使这样的人物能制得住。”
魔兵让开一条道路,一袭黑红长袍乌发高束的朱雀使似笑非笑的走了出来。
“天祭,数月不见,口齿愈发伶俐了。”
·
朱雀使从沧离关动身,到达仙门的第一站不是幻月城,而是才攻下没多久的白帝城。
消息传来的时候,天狼使正从地底牢笼里走出来。
因九婴狂乱之故,整个斗技场都被烧成了废墟。地底牢笼如从坟地里露出的森森白骨,随处可见里面被关押的妖兽。
“大人。”一见天狼使,下属便远远地迎了上来。
天狼使蹙紧眉头,脚步不停,“加固屏障,别让那些妖兽跑出去。”
“是。”下属恭敬地道,却并未领命而去,“羽鸦传来消息,朱雀使去了白帝城。”
“白帝城?”他身形一顿,剑鞘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君上下了攻打西游国的命令?”
“未曾有命令下来。”
攻打西游国这么大一件事,如果魔君有命令,或者风向有异动,魔族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百兽场这边交给你,我去见殿下。”天狼使很快反应过来,交代好百兽场的事,他带着剩余的魔兵离开。
街道上很热闹,城门口来往的人也很多,大多数都是附近城池的百姓。
天狼使带魔兵进城的动静很大,他人还没到朱雀大街,驻守幻月城的魔族贵族就在长街上将他拦了下来。
在魔族里,贵族的地位很超然。他们没什么修为,战斗力也不是很强,但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能直接面见魔君,就算是朱雀使,面对这些贵族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天狼使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段路。
“让开。”他冷声开口,礼让贵族那是朱雀使做的事,他天狼使可不是什么好讲话的人。
正对面一群骑着马的魔族纹丝不动,为首的贵族逗弄着手臂上漆黑如夜的鵺鹰,漫不经心地道,“天狼使这是急着要赶去哪儿?”
那鵺鹰羽毛光滑,眼珠泛白,虽没什么视力,但听觉十分敏锐,稍有声响便转动眼珠。
“本使有要事在身,阁下有什么话,等本使有空再说。”天狼使毫不给他情面,带着人就要离开。
那贵族笑了笑,似完全预料到他的举动。两方人马擦肩而过,贵族懒声开口,“听闻朱雀使到了。”
天狼使像没听见一样。
“朱雀使到了,想必西游国离国破不远了。”贵族道,“天狼使真那么急,不如去劝劝殿下,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魔族大事。”
西游国是人族的最后一道壁垒,不用脑子想,贵族也猜得出那个人族男子会在殿下床上吹什么枕头风。
天狼使骑着马的身影走远,贵族提高声音,“天狼使,听闻月前朱雀使在沧离关身受重伤,被纵云仙山弟子一剑穿心。等朱雀使到了幻月城,你说他看见殿下身边的云玄公子,会不会当场翻脸?”
朱雀使在沧离关受伤一事知道的人不多,贵族就是其中一个。
跟其他魔一样,对于朱雀使被人一剑穿心之事,贵族的第一反应是感到有趣,居然还有人族修士能伤得了苏洛衡。
第二反应是想见见这个人族修士,一个能将朱雀使一剑穿心并在他手下逃脱的人,不知道是个怎样惊艳才绝的人物。
而等贵族奉魔君命令驻守幻月城,再次听见这个人族修士的名字,心中那些惊艳才绝的幻想瞬间破灭,只留下深深的失望。
一个被俘虏之后为保住性命不惜雌伏于殿下的人,跟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贵族失望过后便再没有主动打听这个人族修士的事,只是幻月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他不主动打听,那些消息也仿佛插翅般钻进他的耳朵里。
——云玄公子放了四十二个人族修士,殿下默许。
——云玄公子忧心战乱,殿下答应他不会再有人族伤亡。
……
——殿下降伏了九婴,并将之赠于云玄公子作坐骑。
在远离绝域之境的陌生城池里,闲得发慌的魔族无事可干,背地里就喜欢议论殿下同他身边的人族修士。
殿下性情如何,他们这些魔族不清楚,但殿下对这云玄公子如何,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就算哪天一觉醒来殿下传令退兵回绝域之境,他们也毫不奇怪。
于是贵族失望更甚,他认为是这个人族修士蛊惑了殿下,让殿下变成一个色令智昏的魔族少主。
于是当朱雀使到来的消息传来,他兴奋不已。有朱雀使在,任那个人族修士日夜吹枕头风,西游国之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走出长街范围,天狼使身侧的魔族立刻开口,“大人,需不需要派人——”
“不必。”天狼使冷道。
到了城主府正门,一群人翻身下马,很快有魔兵恭敬地走上前。
“见过天狼使!”
天狼使停下脚步,右手搭在剑柄上,“殿下可在议事殿?”
两个魔兵回道,“殿下在登仙楼……还未起。”
这可不是他故意打听,而是一大早整个城主府都传遍了,说昨夜殿下宿在流仙殿,烛火半夜才熄。
魔族们可不是有礼义廉耻的人类,他们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什么不该议论的感觉。灵体双修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吃喝玩乐搞破坏一样正常。
在城主府的魔族眼中,殿下和云玄公子双修是早晚的事,毕竟殿下为云玄公子做了这么多,生性霸道残忍的魔族又怎会甘心一厢情愿的付出?
还未起?
天狼使愣了愣,正是日光猎猎的时候,殿下居然还未起?
他问道,“登仙楼是何人在住?”
“云玄公子。”
天狼使了然,怪不得这时候殿下还未起,如云玄公子那般容貌,便是君上在这里,恐怕也难以抵挡美人在怀的诱惑力。
一群人走进城主府,径直往议事殿走。
城主府里的魔兵不比外面的少,严格来说,这些都是秦封的亲信,只听命于秦封一人。
天狼使再次被人拦住。
壁照前,神色冰冷身姿挺拔的魔兵冷声开口,“殿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本使有要事要向殿下禀报。”
“殿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魔兵们神色不变。
天狼使眯了眯眼,他搭在腰间剑柄上的食指轻轻地敲了敲,“事关重大,我今日必须要见殿下。”
“殿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魔兵们还是这句话,除非魔君前来,否则今日谁也别想踏进登仙楼一步。
天狼使食指一顿,不知想到什么,他转身道,“走。”
朱雀大街上的一间酒楼,因魔族常来光顾之故,比起其他酒楼,到这里吃饭的人要显得小心翼翼许多。
最后一个魔族拎着酒壶边往嘴里倒边摇摇晃晃离开,掌柜的收回视线,才惊觉后背冷汗湿透。
近日这些魔族不知道怎么了,许是攻下白帝城后无事可干,整日喝酒寻乐,街边巷角几乎全是魔族的身影。
若不是殿下下了魔族不许虐杀人族的死命令,他们人族百姓还真不敢出门一步。
秦山雁走下楼梯,他听觉敏锐,将大堂里几个人的低声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果真如此?”一个中年男子膛目结舌,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坐在一旁的好友声音压得很低,“你去城主府附近打听打听,我骗你做什么。”
中年男子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得缓缓。”
好友喝了口小酒,“谁不是呢,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中年男子忍不住再次确认,“真是个男的?”
“如假包换,听送菜去城主府的农妇说,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好友努力回想农妇的话,“……就是那种好看,比小周国的鵺萝郡主还要好看。”
“你怎知那农妇说的是真是假?她一个奴才,连城主府的后门都进不去吧。”中年男子道,他还是不敢相信。
“起初我也不信,但据我多方打听,殿下身边的那一位,确确实实是个男人,还是位仙师。”
“殿下怎么……怎么……”中年男子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一阵怪异。
好友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魔族跟咱们不一样,他们那里,两个男人也可以成婚。”
“所以说……他……他真的是?”中年男子想起方才好友的话,似乎昨夜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怪异之下不禁有些激动。
“咱们人族终于可以熬出头了。”好友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如今整个无忧大陆都是魔族的地盘,以以往魔族的斑斑劣迹,虽有殿下不许虐杀人族的命令在前,但还有许多人族百姓不敢相信。
或者说,他们不相信这种优待能一直下去,他们害怕有一天醒来,会被突然发狂的魔族割去脑袋。
但现在情况不同,若是魔族中有一位人族的太子妃,将来的魔后陛下,那人族熬出头指日可待。
在他们心里,只有出身人族的太子妃才会完完全全偏向人族。若是出一位魔族贵族中的太子妃,后果难以预料。
所以即便两人对秦封与云玄一事感到怪异不适,但一想到人族即将有位人族的太子妃,那股不适很快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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