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关在星巴克的洗手间里。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每一次开工之前,我都要对着镜子练习一番,为自己打气的同时,顺便麻痹一下我那还没完全泯灭的良知。
或许有人想问为什么要麻痹自己的良知,因为我是一个婚托。俗称,感情骗子。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自己微笑,虽然笑容僵硬公式化,但想必还是可以勉强蒙混过关的。接着,我用手鞠了一捧水,抬手拢拢头发,又对着镜子做了个重重的深呼吸,直到内心不再那么惶惶不安,才踱出洗手间。
今天约我见面的是一位四十岁几岁的女士。
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的,相亲嘛,家长不放心,想要一同过来考察也是常有的事,我身边还不是跟着孟芸。当然,对于我来说孟芸只是我的同伙,但在外人来看,这就是一样的。
只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要与我相亲的那位男士从头至尾都没露过面。
坐在我们对面的这位卓玛女士是一位藏族人,住在那个很有名的四川省康定。要与我相亲的人是她的侄子,目前人在四川。
我与孟芸面面相觑。
这是我多次相亲中与男士相隔最远的一次,我跟孟芸住在北京,而他们住在四川,光是坐飞机好歹也要两个来小时。
这算什么,玩远距离恋爱?
卓玛女士似乎看穿我们的想法,她举起咖啡杯,微抿了一小口卡布奇诺后,缓缓开口:“我们家虽然都是藏族人,却很早就在北京置办了房产,我哥哥拥有一家大型餐饮连锁店。这些在婚姻介绍所的档案里也都预留过,想必你们也应该事先了解过了吧?”
我和孟芸点点头,卓玛又说:“我哥哥他只有索朗这一个儿子,这些将来都是他的。你们要是成了,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暴发户?我有些无语。
以我这么丰富的相亲经验来看,能在相亲时就把财产基业交待的这么清楚的她还是头一个。如果不是真有钱,那么就是跟我一样,在骗人。
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这次相亲,我不是来钓鱼的那个,而是被钓的那一个。
我抿了一口摩卡,缓缓问道:“索朗先生他,平时定居在哪里?”
“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康定,而且他最近身体有些不好,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那里。”
“可是,”我将杯子放下,“我和家人都定居在北京,相隔这么远,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卓玛笑道:“这些自然都是小问题,只要你们两个人相互满意,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坐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当然,结婚之后就要另当别论了。不过我们在北京和康定都有房子,你们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卓玛的字里行间里都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阔气。
孟芸朝我使使眼色,我只好违心地说:“这样啊,其实只要两个人投缘,住在哪里都不重要的。”
卓玛女士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她点点头,拍手笑道:“那既然你们没有异议,这个周末就同我一起回趟老家见见索朗吧。”
见我跟孟芸有所迟疑,她立马递过来一张支票,朗声一笑,“当然,这期间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家来出,而且不管你们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我们都会支付一定的礼金作为报酬。这里是一万元,就先当做见面礼好了。”
我和孟芸都是一怔。真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能遇到个如此阔绰大方的金主。
孟芸连连说好,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那张一万块的支票。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临近道别时,卓玛女士突然笑道:“你们母女俩还真是有意思。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一句索朗多大年纪,做些什么,学历如何?你们真的不关心这个吗?”
大概被那从天而降的一万块钱砸晕了脑袋,我跟孟芸竟把这些流程上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是孟芸帮我打圆场,“关心当然也关心,但工作啊学历啊都不是鉴定一个人好坏的主要要素,比起这些,我们家更看重的是男孩子本身的条件和品质。”
卓玛女士对她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我们约好周末去四川,临走时,她突然凑到我身边,小声对我说:“索朗今年二十六岁,人很不错。”
我朝她笑了笑,目送她上了出租车。随即,将她的话抛之脑后。
疯了吧,打死我也不会为了相亲跟她跑到那么远的四川。更何况,我和孟芸要的是钱不是人!
好在那张支票不是一张空头支票,没算白来一场。
晚上的时候,我们用这笔钱去吃了一顿好的。
很久没吃得这么尽兴了,自从上次在大连,我和孟芸差一点因为‘仙人跳’时东窗事发,于是连夜跑到北京。来到北京后,我们也一直过的提心吊胆,很久没再做过我们的老本行。
我本来是打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洗手不干的,可孟芸不知从哪找了个这么大的冤大头,那么多的钱穷等着你来骗,你说骗还是不骗?
好在孟芸还知道适可而止,如果真的要跑去四川,我绝对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回到我们租住的地下室已经半夜九点多,一进去,我便冲到电脑前,谦和已经在网上等着我了。他说他今天特别想见我,我一开心便开了视频聊天,点开后才想起我竟然还没有卸妆,可想再关上已经来不及了。
谦和惊讶地看着我,“时慧,你今天很特别!”
我有些不自在,这还是我头一次以这样的形象面对他。我抓了抓头发,插科打诨道:“哦,那个,我们今天去做兼职,是礼仪小姐,需要化妆。看着很奇怪吧?”
谦和笑着摇头,“不是,很漂亮,跟以前的你很不一样。”
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当然不一样了,我平时都是一副学生装扮,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自己看着都不习惯。
谦和宠溺的笑笑,又说:“时慧,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打了一个哭脸过去,然后又对着视频里的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还不知道呢,今年应该是不能回了,我只能争取明年。”
听到我的话后谦和便开始沉默,我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他哄得又露出了笑容。
笑过之后,他面色一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傻丫头,我昨天把咱们谈恋爱的事跟我爸妈说了。”
“啊?”我有些紧张,他用笑容安慰我。“别担心,我爸妈对你的印象一直特别好,他们还希望我能带你回去跟他们见见面呢。”
虽然谦和这样说,可我还是顾虑颇多,难以平静。
见我不说话了,谦和便发过来一个搞怪的QQ表情逗我。然后又说:“傻丫头,我和他们说我们现在还小,等明年再带你回去。”
见他做出让步,我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之后,我们两个人又随便聊了聊,他多是讲些学校里的事,谁又挂了科,谁又失恋了,我插不上话,就只好耐心听着。
正聊到他兴致盎然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从洗手间传来孟芸的声音。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在与谁吵架。我跟谦和说有事,便匆忙关上了QQ。
冲到洗手间的时候,我看到孟芸倚着浴盆席地而坐,手机被她丢在一边。她用手捂住脸,哭的声嘶力竭。
我忙蹲下来唤她,“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孟芸突然扑到我怀里,哽咽的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她说:“慧慧,你爸那个没良心的又去赌博,又欠了一大笔钱!现在人家要砍他一只手。慧慧啊,我们怎么办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啊?”
我头疼欲裂,怒火攻心,忍不住说些狠话,“不就砍一只手吗?反正他那只手就只会赌,砍掉了正好!”
孟芸哭得更甚,“慧慧,那是你爸啊,你难道真的忍心他被人砍手吗?”
我静了静,渐渐恢复了理智。她说的没错,那个人是生我养我的老爸,不管他是不是一个赌徒,他都是给予了我生命的那个人,我怎么忍心看着他被砍?
我努力压下怒火,问孟芸:“他这次又欠了多少?”
“30万……”孟芸嗫嚅道。
“什么?30万?”我嚯的一声站起,才刚被我压制下去的怒火又一股脑的蹿了上来。“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钱,时万丰他真是疯了!”
“慧慧,我们怎么办才好,人家说要是一个月之内再凑不齐钱就真的要砍人了。”
“妈,我们去报警吧?别说是一个月,就是给我们一年时间,我们也凑不齐那么多的钱啊!”
孟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哭唧唧地说:“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没背景,别说报警了,就是真报了,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
我气馁,“那怎么办?”
孟芸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对,我们去找今天的那个藏族女人吧,他们家那么有钱,只要我们攀上他们家,三四十万的礼金肯定可以搞到手!”
我一愣,将她推开,“妈,你疯了吧?你真打算让我嫁过去啊?我有男朋友了!”
大概是我的力气稍稍大了一些,她微晃了一下,突然涨红了脸,对我怒目而视。
“那你就让你男朋友拿三十万出来。”
谦和的父母都是小镇上很普通的中学老师,家里条件一般,三十万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来。
见我不再说话,孟芸便赶紧凑过来,用她惯用的手段游说我。
“慧慧,妈知道这样很为难你,可你看在你爸爸以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帮帮他吧。妈妈不是让你真的嫁过去,我们还像在大连那次,拿了钱就跑,妈怎么舍得用你的婚姻大事去换钱呢?”
孟芸边说边哭,我一时也不忍心再拒绝了,或许这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何况,用这种手段为时万丰还债,又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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