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索朗就开车来接我们了,跟他一同来的还有纳木错和福泽。我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有他俩在,我们不至于太冷场。
我们今天的第一站就是去康定城最有名的名山,跑马山。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大草原和雪山。
也许从经济上来说,康定县城并不是富饶的,但在自然面前,那些所谓的经济大城市就显得太贫瘠了。
站在这里,你不会想到贫穷富贵,也不会想到高矮贵贱,更不会感受到任何压力。站在这里,你所能感受到的,也正如你所能看到的,是无尽辽阔的天空和广无边际的草原,仿佛看一眼,自己的心也能跟着变得豁达了一样。
我突然有种感慨,觉得自己的在这样浩瀚无边的草原上,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仅仅一眼,我便爱上这里。
纳木错跟索朗去借了马匹过来,我惊讶不已,“你们要骑马?”
纳木错连连点头,“当然。来跑马山如果不骑马,不就白来了吗?时欣姐,你要不要一起?”
我兴奋地摸了摸她手中牵的那匹健硕的白色骏马。
我从小就跟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在别人家的女孩子还成天窝在家里玩布娃娃的时候,我就已经拿着玩具□□跟邻居家的男孩子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了。按孟芸的话就是,我从小就是个喜欢舞刀弄棒的假小子。
那时候我还曾一度痴迷武侠剧,成天幻想着哪天要是能遇到一个绝世高手,得到一本武功秘籍,这辈子就不虚此行了。
一转眼,我也年过二十,不再是那个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假小子,可仍对这些武侠小说中常出现的事物喜欢到不行。
想骑马的心早就蠢蠢欲动,我拍了拍那匹白马的脖颈,回答她:“很想骑,可就不是不太会。”
“对哦,你是汉族女子,当然不会骑马……,”纳木错也有些犯了难,我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可我想试试,让我试……”
还不等我说完,纳木错就已经笑嘻嘻地把一旁的索朗拉到我身边,“可以让索朗哥哥带你呀!索朗哥哥的骑术很好的。”她回头看向索朗,眨巴着眼睛使眼色:“索朗哥哥,你带时欣姐好不好?”
我还从未骑过马,早就迫不及待的想体验一次了。我满眼期待地望着索朗,索朗轻轻点头,把那匹枣红色骏马牵到我面前。
在他的搀扶下,我踩着马栓爬上马背。等我坐稳后,索朗撰着缰绳一跃上马,姿势十分老练。看到他处之泰然的架势,我悬着的一颗心立马归回原位。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骑个马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和索朗同乘一匹马,纳木错跟福泽都是一人一匹。孟芸在地上嘱咐了我们几句,便放任我们自己玩去了。
索朗骑马十分稳妥,既不甩鞭子也不吆喝,只是偶尔轻轻用腿夹下马身,任由着马儿悠闲自得的跺着步。
我看了一眼纳木错跟福泽,发现他们早就挥舞着马鞭,有如武林高手一般策马奔腾而去。相比他们的速度,我跟索朗简直就像在爬。
看到他们自由自在的策马狂奔,我有些心痒痒,回头对索朗说:“我们也快点吧?”
索朗抿着唇,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有些不解,问他:“为什么?马不就是用来跑的吗?你不让它跑,那跟骑驴有什么区别?”
索朗还是摇头,我有些无趣地回过头,看着纳木错他们消失的方向叹息,早知道就跟纳木错同乘一匹好了,现在这感觉就跟坐旋转木马差不多,让人毫无兴奋感。
索朗这个人吧,着实与一般的男人不同,虽然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他虽然安静却很固执。
让他骑快点吧,他不干,跟他说话吧,他不回。好在我并没有打算要真的跟他过一辈子,不然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的无趣给折磨死的。
又过了一会儿,纳木错跟福泽已经又跑回来了。虽然还隔着很大一段距离,我就听见他们两个欢快的笑声。我羡慕的不得了,赶紧挥舞手臂朝纳木错喊道:“纳木错,纳木错!你来带我骑一圈吧!”
纳木错驾着马向我们跑过来,不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索朗,问:“时欣姐,你怎么不跟索朗哥哥一起骑了?”
跟这个木头骑?那叫骑马么,那叫放羊好不好?
“好纳木错,你就带我骑一圈吧,像你刚才那样,策马狂奔的那种。”
纳木错看向索朗,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忙问:“为什么啊?”
纳木错指了指我身后的索朗,“索朗哥哥不同意的,外一我笨手笨脚弄伤了你,索朗哥哥肯定要生我的气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索朗,这人真是怪,自己不带我也就罢了,还不准别人带!
“不会受伤的,就跑一圈,很快的。”见索朗还是不同意,我又说:“就算受伤了也是我自己活该,我绝对绝对不告诉卓玛阿姨和我妈!好不好?索……唉?”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索朗已经调转马头,往纳木错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人怎么这么顽固不化?
我开始挣扎着想要下马。
不带就不带,大不了姐姐我不骑了!有什么了不起啊,不就骑个马吗?这次骑不到,姐姐以后不会找别人带吗?算什么呀?真是!
小脾气不自觉的涌上来,我开始不听索朗的摆布,任性的要跳马。
就在我一脚踩着马栓,一脚悬空的时候,马儿突然急躁起来,前踢抬起,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我脚下一滑,竟直直的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好在是屁股先着地,除了有些疼之外,我没受一点伤。
就在我为此沾沾自喜的时候,马儿长啸一声,健硕的马蹄竟朝着我的方向急落下来。
我被吓的不知所措,只能本能地闭上眼。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喊道:“时慧!”再睁开眼时,索朗已经跃下马背,用力将缰绳一拽,避开我所在的方向。
非常惊险的一瞬!
纳木错慌慌张张地冲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后,带着哭腔道:“好在没伤到。索朗哥哥,马儿怎么会失控?”
索朗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
离我们不远处的草地上的有一条青色小蛇盘成一盘,马应该是看到了它所以受了惊。纳木错跳下马,牵着马儿远离那条小青蛇,然后回头对我和索朗说:“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索朗点点头,我也只好同意了。
今天真是太衰了。
一路上我都不再说一句话。纳木错跟福泽走在前头,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索朗,问出那个让我纠结到现在的问题。
“我听见你说话了。”
索朗不回答我,也不看我。
我又说:“你刚刚叫我时慧?可我叫时欣,你连名字都搞错了。”
索朗终于低头看向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豁然开口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轻缓、很富有磁性、也很温柔。
我一时怔住,下意识地回答:“没关系。”
我们的对话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他是为什么不说,我不知道。我不说,完全是被他那一句‘时慧’吓到了。
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知道我叫时慧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芸,难道是孟芸说漏嘴了?可是不可能啊,我们一起合作过那么多次,她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开始重新思忖这件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
与卓玛的相识似乎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只怪当时被意外得来的便宜搅浑了头脑,竟没发现这件事有多蹊跷。
当初我们刚去北京,人生地不熟,没钱也没门路。实在被逼到了绝境,我们这才又重新抄起了旧业。
跟以前一样,孟芸利用假的身份证跑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婚姻介绍所报名,没多久,卓玛就来联系我们了。
现在想想她当时提出的要求真是太稀奇了。无缘无故的给了我们一万元的见面礼,又甘愿自掏腰包把我们接到四川来相亲。当时只是觉得他们这些暴发户不在乎这点钱。可是现在想想,也许不在乎钱的暴发户确实不多,可比我符合要求的女生却多了去了,为什么他们偏偏找上了我?而且,对于我,他们家似乎一丁点要求都没提出过。一般人家找儿媳妇就算不严谨,也至少会有一些要求吧?
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把想法跟孟芸说了,她也越想越觉得蹊跷。
我们躲在旅店聊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卓玛打电话来说要请我们去吃饭,最后被我以昨天从马上摔伤为由婉拒了。
“妈,要不我们赶紧回北京吧?”
孟芸还是迟疑,我知道她是惦记着那还未到手的礼金,可目前我对他们家完全不知情。别说我们现在只是想骗取三十万,就怕到时候真的嫁过去,也未必能拿到那些钱。
“好,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先去成都再说。”
我如释重负。
我们把行李收拾好。看到电脑还没关,便打算先查一下最早从成都飞往北京的飞机是什么时候。可我刚打开网页,□□上有闪烁。我打开来看,竟发现是时万丰的□□号。
我不禁暗暗吃惊,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都快被人追着砍手了还有闲工夫上网?
对话框上写着:“慧慧,救救爸爸。”
我全身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滋生。就在我颤抖着手想问他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对话框上突然弹出一个视频邀请。
我点了接受。
视频框里先是露出一只手。
那只手我并不陌生,那只手拉过我、抱过我、摸过我,在我并不太长的二十年生涯里,见到过无数次的手,我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时万丰的手,那是生我养我的父亲的手。
视频里,那只手渐渐变成爸爸的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狼狈的模样,头发像是几天都没洗过一样,混着汗水黏在额前。胡子拉碴的一张脸上布满了伤痕,我看到他老泪纵横的望着摄像头,头被身后看不到脸的人死死地压在桌子上。
接着,我听见视频里响起一个陌生冷酷的声音,“你就是他女儿?你老子欠了我们三十万,再不还钱我就剁了他的手。”
说着,他便挥起匕首,在时万丰的手上划下一道深深的长口子,鲜血很快涌出,流淌到了桌子上。
“啊,不要!”
听到我的叫声,孟芸冲了过来,刚好看到时万丰鲜血淋淋的那只手。她险些晕倒,‘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哭叫道:“求你,放过他吧,我们一定会还钱的,一定会的,求你千万不要砍他的手啊。”
视频那边再一次响起那个冰冷的声音,“我再给你们三个星期的时间,要是还不还钱,我就剁了他的手脚邮寄给你们。”
‘啪’的一下,视频被掐断。
我整个人还没回过神,仿佛还能听到时万丰痛得粗粗吸气的声音。眼前全是他血淋淋的那只手。
看完视频后孟芸就一直在嚎哭,她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遇到事情时,只知道用哭闹来发泄,而此时,我也真的没有心情去安慰她了。
她又哭了一会儿,突然跪倒在我跟前,“慧慧,妈妈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你爸,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让人砍手砍脚啊。”
我抱着双腿,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欲哭无泪的感觉实在有些差。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铃响了。孟芸止住哭声,无措的看着我。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起身去开门。
索朗拿着一大袋子补品站在那里,纳木错和福泽都没跟来,看来他今天是不打算带翻译了?
刚刚的刺激太震撼,我还没能完全走出来,对于他的到来,也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
“你怎么来了?”我随口问道。
索朗却答非所问,瞪着一双清澈到仿佛能见底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你哭了?”
我慌乱的抹了抹脸,勉强扯了扯嘴角。“哦,刚刚在看电视。”
“给你。”
索朗把手中的袋子交给我。我本来是不想放他进来坐的,可突然想起刚刚的事情,目前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救命,我怎敢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推开他这个大金主?
我对他笑笑:“进来坐会儿吧。”
孟芸也一反常态,对他十分热情,但由于索朗的话很少,几乎是不说,孟芸的热情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还是去了索朗家。
吃过饭后,孟芸把我拉到一边,暗暗叮嘱我,“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快点给我把那个哑巴搞定。”
我点点头,孟芸又说:“卓玛这边,我也会尽早跟她谈清楚,但是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这么早就说要结婚,不知道他们家会不会同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孟芸还在那边自言自语着。
我撇下她,回客厅拿了一件外套,对正在陪福泽玩的索朗说道:“索朗,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好不好?”
索朗似乎很吃惊,一边的纳木错跟福泽全都拿眼神挪揄他,卓玛也是看着他微笑。索朗没有看我,却飞快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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