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了两句，B超室那边就叫了赵一婷的号，赵一婷进去没多大会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只是她强作镇定地跟崔丽敏和程曼曼笑一笑，“早上为了抽血都没吃东西，我先出去吃饭去了！”

　　赵一婷一走，只留下程曼曼和崔丽敏两人尴尬地等着。

　　“阿敏姐检查几项了？我一项也没排上。”

　　崔丽敏说跟她一样，皱着眉看了一眼手表，“人太多了，最起码还得两小时。”

　　那就到中午了。不过程曼曼也没有别的事情，她说，“我找好了两个电影，慢慢看就好了，阿敏姐呢？”

　　程曼曼的及时享乐精神，崔丽敏早就领教过了，不过她不成，从内是个人心态受不了，从外是孩子周末没空带，她说，“小语写作业磨磨蹭蹭的，我不看着她写，明天也写不完，还要上兴趣班，她爸爸不管事，我得尽早回去。”

　　崔丽敏语速很快，语气透着不耐烦，不过程曼曼能和她说上话就不错了，赶紧接过，“小语不是暑假吗？幼儿园还布置暑假作业吗？”

　　她是完全不懂现在小孩子的生存状态，崔丽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解释，只是说，“小语英语和写字不好，给报了补习班。”

　　可程曼曼就更疑惑了，“不是还没上一年级吗？上一年级，老师会重新教的吧？还要上补习班吗？”

　　她是真的不明白，崔丽敏也是真的无语，按照程曼曼的说法，小学的英语也不是特别重要，从初中一年级才开始严格考察起来，那小语还要等到初中一年级才学？而且学校里老师又能教多少呢？还是靠着在外边上辅导班提升的多！

　　崔丽敏跟程曼曼解释不通，也就不解释了，说，“现在小孩之间竞争很激烈，没有时间随便浪费，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崔丽敏这话的口气竟然和程曼曼的妈有些相像，程曼曼觉得有些不得劲，不由说，“我要是有孩子，估计不会让他怎么忙，多给他一些时间，也挺好的，我自己也不用跟着他焦躁，不然要得焦虑症了。”

　　程曼曼在说自己，一不留神却点到了焦虑症，她赶紧闭了嘴，可崔丽敏听到这话也不高兴了，“做父母的还是要对孩子多上点心，和焦虑症没什么关系，你还年轻，不懂。”

　　程曼曼听出了话里的敷衍，她赶紧闭嘴不再说话了，嗯了一声，一面打开手机刷着，一面岔开话题，“现在的小孩子确实不容易，经历的事各种各样的，我刚才还看到一条新闻，说有一批有问题的疫苗流了出来，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打到了。”

　　她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把刚才的尴尬略过去，可崔丽敏忽的浑身一紧，转头瞪住了她，“什么时候的事？疫苗流到哪个地方？你在哪看的新闻？”

　　程曼曼被她吓了一跳，“就是今天早上的新闻，我在早间新闻上看见的，疫苗流到... ...好像有本市... ...”

　　她话还没说完，崔丽敏脸色直接青了，程曼曼慌忙把早间新闻的推送找出来，递给崔丽敏的时候，崔丽敏也已经查到了，“白破疫苗？！真有本市！”

　　她这两句异常尖锐，尖到整个等待间的人都回过头看她，而崔丽敏一无所觉，刷刷又打开了几个相关的新闻报道，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变白，程曼曼瞧着她连嘴唇都白了，可吓坏了。

　　“阿敏姐，是不是给小语打了白破疫苗啊？”

　　她刚一问，崔丽敏的脸更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程曼曼“啊”了一声，连忙道，“新闻刚出来，还在调查呢，阿敏姐别急啊！”

　　“不急？怎么不急？！你又没有小孩，你懂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程曼曼张口结舌，她想：我可真是多管闲事，明知道崔丽敏不喜欢我，还要上赶着跟人家说话，这下好了，全场尴尬王就是我了！

　　程曼曼连着被崔丽敏说了两次，有点不高兴了，她说不好意思，“不过新闻上也说，只有一批疫苗有问题的，并不是所有疫苗吧？”

　　然而现在不管说什么，崔丽敏都听不进去了，她不停地查着电话，“防疫站的电话怎么找不到了？！”

　　她急得要把手机滑烂，程曼曼瞧着，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这一步还没退完，崔丽敏好像找到了那个号码，点开就要打过去，但她忽然捂住了胸口，接着身子蜷缩起来，手机咣当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阿敏姐！”程曼曼吓得魂儿快飞了，顾不得刚才尴尬的事，一边去拉倒下去的程丽敏，一边喊着救人。

　　崔丽敏整个人就跟中了急性毒药似得，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平日冷淡的面孔皱在一起，蜷缩着身子却拼命伸着脖子，好像有谁掐断了她的呼吸。

　　程曼曼死死抱住她，拉着她往连椅上来，护士和大夫很快跑了过来，把崔丽敏放平，让她放松，给她抢救。

　　程曼曼被挤到了人群外，恍恍惚惚地看着护士大夫七手八脚得按着崔丽敏，她脑子一片空白，崔丽敏怎么了？

　　“这人怎么回事？你清楚吗？！”一个护士拉住了程曼曼。

　　程曼曼不清楚，一点都不清楚，“我之前没见过她这样，刚才说了问题疫苗的事，突然就这样了！”

　　护士和大夫快速施救，崔丽敏的情形很快稳定了下来，她躺在连椅上恢复了正常呼吸，一双眼睛逐渐从空洞凝回了神儿。

　　大夫问她，“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崔丽敏摇头，“没有感觉。”

　　“那刚才呢？”

　　崔丽敏想说刚才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但她忽然想到了更往前的事情，“大夫！问题疫苗是怎么回事？！真的流进本市了？！”

　　大夫被她突然的问话，问得一愣，“确实流进本市了，但那只是很少的一批，可能达不到预期效果，但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你家小孩打了疫苗？你因为这件事急得喘不上气吗？”

　　大夫更加关注崔丽敏的状况，但是崔丽敏明显更加关注问题疫苗和女儿的问题，她说她没事，“我得回家看看去！”

　　说完真的起身要走。

　　大夫和护士都劝她再休息一下，但是崔丽敏非常执意，程曼曼看着也上前去劝，“阿敏姐你是不是太焦虑了？让大夫再替你看看吧！你这样怎么回家啊？”

　　不知道是程曼曼一开口就让崔丽敏厌烦，还是她恰恰说到了重点上，挠到了崔丽敏的痒处。

　　“我这是急的！怎么就是焦虑了？！”她出了口，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分糟糕，不耐烦说，“我没事，你检查吧，我走了！”

　　程曼曼哪好再多说，又是尴尬地站在原地，有护士上前拍拍她，“她身体状况还算稳定，应该问题不大。”

　　那个大夫一路目送崔丽敏离开，他跟程曼曼说，“你说的应该是对的，她身体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问题，很有可能是焦虑症，嗯，焦虑症发作。”

　　焦虑症严重到发作时无法呼吸，程曼曼真是见识了，难怪董锐说她焦虑症严重，大概也不能自控吧！

　　她有些原谅了崔丽敏。

　　*

　　但是崔丽敏不原谅自己，她急急奔回家。

　　佟安和小语都不在家，今天有故事大王的课程，佟安已经带着小语去上了课。

　　崔丽敏发现小语的预防接种证找不到了，急赤白脸地把三室两厅翻了一遍，小语的预防接种证就像消失了一样，上面记着小语接种疫苗的批次，她找不到接种证，无法核对小语接种的批次号，她着急忙慌地打电话给防疫站和医院查询，但是打电话的人实在太多了，忙音把崔丽敏的耳朵堵得死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崔丽敏急得浑身冒汗，她拼命回忆前几天小语接种疫苗的情况，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脑子乱哄哄的，抱着头想了半天，没找到这段记忆，她一愣，终于想起来，小语打疫苗，是佟安带着去的！

　　佟安，又是佟安！佟安不给她帮忙，又扯他后腿，现在还帮倒忙！

　　仿佛是找到了接盘侠，崔丽敏把气全都对准了佟安，一个电话打过去，佟安点开，迎接他耳朵的，是崔丽敏疾风骤雨一样的问话。

　　“佟安，你把疫苗本弄哪去了？！”

　　佟安带着小语来上她每周最期待的故事大王课，听着一个个小朋友讲故事，佟安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村口吹牛说自己坐过飞机，飞机里面能跑马，那时候天天吹牛吹得自己轻飘飘的，不像现在似得，脚上栓了一块巨石，坠得他连路都走不了。

　　崔丽敏的爆炸式问话炸飞了班里的童言童语，佟安听得头皮发麻，起身要出门，又被小语拉了裤子，佟安赶紧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快轮到你讲了，你不是准备很久了吗？好好讲哦，爸爸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而崔丽敏已经急不可耐了，“佟安你到底把疫苗本放哪了？！”

　　佟安被猛地一问，脑子也空了一下，“你别急，肯定是没丢，我带回家了来着！”

　　“怎么能不急？！你到底弄哪去了？！你知不知道疫苗出问题了？！万一出问题的就是打在小语身上的那一批，怎么办？！”

　　可她再吼，佟安也想不出来疫苗本到底放到了家里什么地方，尤其崔丽敏的歇斯底里更让他脑筋错乱，他说你别急，“再过半小时，小语就下课了，我带她回家找去！”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崔丽敏，崔丽敏直接道，“不要回家了！你现在就带她去医院检查！现在赶紧去！我也从家里赶过去！”

　　佟安说不行，“孩子还有大半节课呢！她还等着讲她准备的故事... ...”

　　“什么讲故事？！哪有身体重要？！你个当爸的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你女儿是不是？！”

　　又是连环问题轰炸，佟安就快被炸烂了，他要反驳，小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课堂里跑了出来，听见了崔丽敏在电话里的咆哮。

　　“不要！我不要去医院！我要上课！我要讲故事！”

　　电话里一个大炮没炸完，身边又炸起来一个小炮，佟安被炸得七荤八素，大炮听见了小炮的爆炸声，立刻以更加浩大的声势回应，“小语不要任性！现在立刻马上让你爸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不是闹着玩的！讲故事什么时候都能讲！别不懂事！”

　　她声势虽然浩大，但到底是靠无线电传送，鞭长莫及，小语就是不听，她原本揪着佟安的裤子，被崔丽敏这一激，小手一抓，掐到了佟安的腿上，“我就不去医院！我就讲故事！”

　　说完跑进了教室里。佟安疼得呲牙咧嘴，电话里的大炮没熄火反而像是浇了油，有些哭腔露了出来，“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轻重，我都快急死了！你也不当回事，你就不当她是你女儿，你就是想再... ...”

　　再怎样，崔丽敏没来得及说出来，而佟安在这两股势里的夹杂下，脑子一激灵，突然想起了接种本在哪，“想起来了，就在我包里！”

　　崔丽敏后面的话直接咽了下去，叫着佟安快些查看，佟安立马把本子翻了出来，直接将小语接种的编号念给了崔丽敏。

　　他这边落了话音，崔丽敏那边也安静了，大概过了半分钟，崔丽敏大喘了口气，“不是同一批... ...”

　　*

　　做完检查，果然已经中午十二点，程曼曼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又被崔丽敏吓到，惊魂甫定准备回家睡上一觉，手机在口袋里叮铃作响，是她妈打过来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她现在跟她妈只靠简短的短信交流，直接打电话已经很少了，是因为程曼曼不太像听见她妈的声音，那声音经常会引起她的不适。

　　不过程曼曼想起崔丽敏的突发状况，叹了口气，还是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会经常引发不适的声音，“曼曼，你分手了，怎么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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