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全部的理由
徊海别墅区。
花园别墅后花园的玻璃花房里,娇小的人儿系着围裙正在替花儿浇水。精心地呵护着这些含苞待放的花朵,等到有一天它们会开出最为美丽的花朵。等到花朵绽放的那天,她应该也可以笑着面对一切。
也许还要一些时间,也许她明天醒来就可以忘记。
但是,但是不可以气馁。
展乐乐半蹲在花圃前,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望着花盆里的花骨朵,刚刚闪烁起一点光芒却被那份克制的想念而压迫,瞬间黯淡。不想去想,不想再去想他念他爱他,不想不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做到是这么难。她好像无法再掌控自己,那么得难。
越来越伤心,只是感觉越来越伤心。
她是该离开了,明天,明天就离开吧。明天的时候,就离开吧。她该去哪儿呢?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期待,脑海里忽然跳出了某个地方。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正浩,你有什么最想去的地方吗?”
“我?”商正浩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听到她的问话,恍惚地说道,“我……”
“有吗?”展乐乐扭过头望向他,微笑着问道。
他却因为瞧见了她脸上那份信赖而又温柔的笑容感觉无限伤感,虽然只有零星的对话,可是他脑海里却隐约能够揣测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她,在想要和她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同时,却又不想让自己的祖父以及父亲难堪。放柔了目光,他沉沉说道,“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南极洲。”
“南极洲?第七大陆?”展乐乐好奇不已,朝他伸出了手,“为什么想去那里?”
他十分默契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拨开她帖服在脸颊的发丝,“因为我想去看南极光。”
“南极光啊?听说很漂亮很神奇,正浩,没想到你想去的地方是南极洲哎!”
“那你呢?你想去哪里?”他随口问道。
展乐乐顿时一怔,目光一转,望向了玻璃花房外那片绚烂的晚霞。嘴角飞扬的弧度里还夹杂了几分向往,一点点的渴望,一点点的期许,“我想去欧洲,我想去阿尔卑斯,我想去看看那座雪山。你替我订机票好吗?”
她想去看看那里。
有没有住着,她所爱的人……
商正浩望尽她的眼底,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心里却有了决定。
……
晚上过六点,姬家位于台北的豪华别墅,威龙车驶向了山顶之上。车子驶入别墅,姬立行沉默地走进了别墅里。张妈以及佣人们对于少爷的突然回来都深感意外,却还是心里欢喜。张妈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少爷了,很是开心。
胖敦敦的身体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关切地问东问西。
“少爷,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张妈马上下厨,替少爷做几道少爷最爱吃的小菜!在外面那么久了,也不见少爷回来。看看,你都瘦了!怎么都成这样了?少爷,干脆搬回来住吧?哪里啊都不如家里好!”
“小姐在外边好长时间了,和少爷联系了吗?”
“几个月前倒是有打过电话回来,她说她一切都好,让我别担心。那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开口闭口说她绝对没想我,可是张妈知道,她就是嘴硬。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唉,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办。”
“少爷,乐乐什么时候回来啊?”
姬立行沉默地走上了楼,听着张妈的唠叨,他心里流淌过一阵异样的暖流。淡淡的,很淡很淡。等到跨上了楼梯,他这才沉沉回了一句,“张妈,我吃过了,你不用忙了。我有点累了,想休息,别让佣人来打搅我。”
“知道了,少爷,那要是晚上饿了,张妈给你做消夜。”她“哎”了一声。
姬立行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走上了楼。他并没有来到属于自己的四楼楼层,却是在三楼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口,他扭头望向三楼尽头的房间。那里,曾经是她的专属卧室。从六岁开始,从林阿姨去世以后,一下子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
「为什么啊?我最讨厌喝牛奶了,我不要喝。你好讨厌啊,我说了不要喝。」
「呜呜呜,我的大门牙掉了。」
「喂,我都说了不许你和那些女人亲来亲去,你要亲可以亲我嘛。你不觉得我又可爱又漂亮又迷人吗?喂,我在跟你说话,表没反应好不好啦,这样我感觉自己很挫哎!」
「姬啊,我长大了以后一定嫁给你。」
「……」
那么多片段,零星地组合在一起,纷乱了他的心。
突然,西裤里的手机振动。他迟缓了动作,才接起了电话,只听见深沉的男声,“姬立行,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你明天不出现,我希望你从明天以后,再也不要去打搅她!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
喀嚓——
话音落下,电话被挂断了。
姬立行握着手机,耳边浮起另一个声音,「立行啊,我和你爸都想通了。你们的婚姻大事,我们不再参与了。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以后不要后悔啊。」
中心医院。
住院大楼顶楼的病房里,黎婕妤以想要喝豆浆的借口将火舞吱走了。等人走了以后,她悄悄地换上了衣服,褪下了病服。秋天了,天气也慢慢得凉了。薄毛衣还是可以御寒,只是心里的寒冷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才能消散。扣完最后一粒纽扣,她将早就写好的信拿了出来。
放在了床上,那么明显的位置。
窗户半敞地开着,有风吹拂,窗帘就随着风而摇摆。
黎婕妤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挎包走出了病房。房门关上之后,扬起唇角,将那份不舍得以及酸痛全部咽下。她怎么还能继续自私,不能再这么自私,不想再看见他这么落魄不振的样子。他应该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对,她喜欢看见他所向披靡的样子。
楼道里,她静静地走着,脚步声这样沉稳。
放在床上的那封信里,这样写着——
立行。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你不要来找我。至少,短时间内不要来找我。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想等我平息完自己的心情以后,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的哦!你会不会吓一跳呢?你知道吗?其实,我更应该谢谢你。我和你认识了那么多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只有那一年。但是还是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年的期望,让我在最脆弱的时候,总还感觉到有人在默默地观望着自己。因为你的这份守护,让我有了生活的勇气以及决心。我曾经很害怕失去你,因为从小都害怕孤独,渴望被爱,渴望爱别人。
关于她,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第三者。
现在想想,才发现我们都傻得有些好笑。你的自以为,我的自以为,她的自以为,也许是造成现在这种场面的真正原因。我们都无法看清对方的心,总是在自以为中认识应该是这样,应该是那样。当我豁然开朗的时候,猛然觉得很好笑呢。
立行,我想告诉你,那张支票并不是展乐乐给我的。还有,那一巴掌也是我应该得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当时怎么会这么残忍。我之所以会摔下来,也是因为不小心踩空了一脚。所有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请你不要再继续误会她了。就像你说的,她是一个有点任性,有点固执,还有点骄傲,却很善良很倔强的女孩子。
不要让自己后悔好吗?你去找她吧。
希望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和她在一起。
至于你说过的会照顾我一辈子,好啊,给我找一个完美老公吧!
再见了,希望再见面不会太久。
……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十分晴朗。下午一点,阳光让人感觉还有些热。医院的住院大楼里,挽着头发的女人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她站在无人的转角处,似乎是在等人。只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通了,她的笑颜格外温煦,“海玄,姐已经出来了呢!在哪里见面?”
而在这个时候,不远的地方突然横冲出一辆黑色面包车。车子开得十分猛,却在她身边“吱——”地停了下来,轮胎摩擦着地面,那种声音刺耳到让人心惊。随后,车门刷得被人打开了,冲出来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却戴着墨镜。
黎婕妤还握着电话正在通话,听到身边猛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回过头去。
瞧见了来人,被他们脸上的戾气所吓,直觉倒退了好几个大步,“你们做什么!不要过来!救命啊!你们不要过来!救命啊!”
“姐?你怎么了?姐?”手机掉落至地,焦急的男声隐去。
“跟我们走!乖乖地听话,不然有你苦头吃!”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吼道。
两个高大男人一人一手抓住她两只手,强行将她拽上车。而她奋力地挣扎,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海玄!救命啊,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救命啊!放开我!我……”突然,她的脖子被人狠狠劈去,眼前一黑,她整个人昏了过去。
“海玄……”意识弥留的刹那,她喃喃喊了一声。
两个高大男人将她塞进了面包车里,迅速地蹿入车子里,而后车门被拉上了。面包车又上火速地驶离了现场,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微风依旧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只有那只手机,还不断地传出男人细微的声音。
“姐?你怎么了?姐,你说话,你别吓我。你在哪里?告诉我,姐?”
“……”
……
下午一点半。
原本端坐在姬氏大厦顶楼会议室内,正会见某集团的姬立行却再也坐不住了。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他豁得站起身来,匆匆地拿起西装,沉声说道,“对不起,各位,突然有事,我想我必须要离开一下。关于合作计划,下次再谈。抱歉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奔出了会议室。
只是心里某个声音在呐喊,他必须要去,他一定要去。竟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慌乱地奔跑着,慌乱地坐进车里,又是慌乱地开车前往机场。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在与时间作斗争,还是在与自己作斗争。
所有的思绪,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想见你。
台北国际机场。
午后的阳光那么明亮地照耀着,等候大厅里,来往的人群,有人微笑,有人不舍,分别是为了什么?恐怕问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回答。正要远行的人们拿着登机牌,临别之时还不忘唠叨几句。瞧那儿,母亲正叮咛着自己的儿子。另一旁,一对姐妹互诉着家常,不时地笑笑,那么亲昵。
大厅左侧的咖啡吧,帅气儒雅的男人以及穿戴复古军装的女人正在说笑。爽朗的笑声频频响起,两人的英姿惹得来往的旅客不由得回眸观望。她的谈笑间,流露出一种平静以及恬淡,确是赏心悦目。而他的谈笑间,则多了几分守护以为温情。
“打算去多久?”商正浩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沉声问道。
展乐乐还捧着咖啡杯,调皮地吹着热气,难得显现一丝孩子气。听见了他的话,她这才徐徐抬起头来,歪着头说道,“我啊,不知道啊,不知道会去多久。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如果那里真的很美,那我就去住上几个月或者半年。”
“然后呢?你不会一辈子住在那里吧?”他挑了挑眉,忍不住追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打算一辈子都活在那份回忆里吗?远走别的国度,是为了躲避吗?还是为了忘却?如果是要忘却,那么你需要多久才能忘却这些呢?时间是不具备任何力量的东西,可是有些时候就是那么巨大。
展乐乐低下了头,长睫毛覆住了眼睑,“总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会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忘却,这的确是个问题。
“如果……”商正浩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什么?”她好奇地望着他,不解地嘀咕,“正浩,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他的双手环着咖啡杯,眼底被那抹咖色所深深映染,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如果他来找你呢?如果他现在来找你,你会原谅他吗?”
展乐乐忽然愣住了,原本恬淡安然的笑容里浮现起一丝无法磨灭得疼意。
刹那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人生,从开始到现在,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所有的一切却都和他有关。一下子,生命里没有了他,那种空虚以及寂寞是无法言语的。甚至每次想到他提到他,心口都好像微微得疼痛。
她无法否认,自己现在还对他难以忘情。
可是,想要继续爱他,却也没有勇气。
“你会吗?”男声再次飘入了她的耳里,她感觉嗡嗡作响。
展乐乐犹豫困惑了,更是无奈,扬起嘴角,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有如果,因为他不会来。”因为他爱的人,不是她啊。因为他爱的人,是另外一个女人。她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纯咖啡的苦涩味道,顷刻间洋溢至心里。
……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播音喇叭里响起了航班开始登机的女声,预示着分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展乐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这才拎起背包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到时候希望看见你身边已经有另外一个女孩儿,恩……”她想了下,灵动的大眼打着转转,“叫尤宜,是吗?”
商正浩深深叹息,却有些无力地捏了捏眉心。
“好了啦,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儿,我展乐乐看人的感觉可是很准的哦!”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登机大厅走去。
他迈开脚步跟上了,心里面却开始懊恼。姬立行!这个男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还不来?搞什么鬼!难道说他的心里真的没有她?怎么可能?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种细微的变化最为敏锐了。他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心里绝对有她存在!难道是那份高傲以及虚荣在作怪?所以他在忍?
……
从姬氏大厦到台北机场,原本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姬立行硬是只花了二十分钟搞定。一路上不知道被捕捉了多少张超车以及闯红绿灯的照片,可是他全然不顾。什么东西也无法阻挡他,哪怕他只能看上她一眼,哪怕到最后他还是无法站到她的面前。
我想见你。这四个字竟然变成了全部的理由。
那么可笑的理由,他却如此疯狂以及执着。
威龙车的出现,使得人侧目。
车刚停稳,车门被人猛地打开了。而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急速地冲进了机场大厅。姬立行慌乱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耳边响起了播音喇叭里正在催促登机的女声。心里焦急,他没有多想,冲上了人行电梯。三楼,F通道。
等一等,不要走得那么快。
哪怕是背影,他都想见到。
姬立行奋力地拨开了身前的人群,在众人的瞪目之中,朝着安检的入口奔去。只是这个时候,手机却一阵急促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双眸在人群里扫视,他急急地掏出手机,看也不看来人,就将电话接通了。
“说!”语气冲到不行,他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光。紧握着手机,而他的视线却在这个时候终于停留于某个人儿身上,一下子迸发出光芒。
电话那头,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狰狞地笑着,笑声让人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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