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镜子被很干净,台子上摆着简洁的洗漱用品,一看就是江来星的风格。
林竹尿着尿,顺便打量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眼下还有一块儿压出了的红痕,眼神是刚睡醒的茫然。
幸好没有很邋遢。
他边尿边皱眉想:明明自己在家睡觉都挺老实的,怎么就跟江来星滚到一起了呢?
……
这么说又总感觉有些不对。
不过这一觉睡得倒是挺好,大概人抱着还是比被子舒服。
林竹啧一声,懒得再多想,提上裤子,洗了洗手。
身后传来江来星的声音:“柜子右下角还有只新牙刷,自己找。”
他一顿,抽出张卫生巾擦着手,又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眼。
江来星也已经起了床,正侧对他,套着件黑卫衣。
被撩起的衣摆还没有放下去,运动裤有些宽松,隐约可见腰腹间薄而流畅的肌肉。
林竹忽然有些尴尬,连忙扭过头,一把拉开柜子,哗啦啦地开始翻牙刷。
江来星听见他的动静,有些无奈:“在最右边。”
“……知道了。”
林竹嘟囔一声,果然在最右侧的角落里看到只还没开封的牙刷。
他慢吞吞地撕开包装袋,顺便把翻乱的东西理了理,视线触及到某处,忽然一顿。
江来星在厨房,刚要准备烧些热水,却听到林竹突然问:“你买这么多安眠药干什么?失眠?”
他愣了下,又伸手按开电热水壶开关,半天才说:“不是我,我妈。”
林竹莫名松了口气,张了张嘴,却又觉得问些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哦了一声。
他挤上牙膏,捧水漱口了,正看着镜子懒懒刷着牙,忽然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江来星的声音就在耳边,冰凉凉漫不经心的:“劳烦,您介意我撒个尿吗。”
林竹手一僵,迟疑着打开门,含着一嘴牙膏沫看他:“……”
江来星走到马桶边,背对着他解裤子系带,后脑勺像长了眼睛,声音里有一丝的笑意:“怎么着,还要看一眼?”
林竹迅速收回目光,匆匆刷了两下牙,模糊不清地哼一声:“又不是没见过。”
背后这人不再说话,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也不知道这破卫生间什么设计,对着马桶和洗漱台贴了这么大一面镜子,稍微抬头就能看见隐约的侧影。
林竹目光有些躲闪。
尽管晚上睡得熟,但早起时他模糊清醒的身体,同样也感受到了小腹处隐隐的戳动。
是被什么玩意儿戳着简直不言而喻……罪魁祸首甚至一扭头都能看得到。
原本被睡梦遗忘了的触感,竟然在这会儿又突然清晰了起来。
林竹一边觉得万分尴尬,一边又觉得去你大爷都是男生有什么可尴尬的,两方挣扎,于是就这么佯装平静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猛刷牙。
幸好江来星很快就系上了腰带,按了冲水,走过来。
林竹迅速给他让了个位置。
江来星看他一眼,低头冲了下手,像是在笑:“平时刷牙都这么用力?”
林竹动作一停,瞪他一眼:“我乐意!”
动作却犹豫着放缓了。
江来星没说话,抬起头看他时眼里果然带着不太明显的笑。
他随手擦了下手上的水,转身出了门。
再回来时却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纸杯:“先用这个将就吧。”
林竹迟疑着接过来:“……谢谢。”
两个人洗完漱又喝了些热水,一看时间,差不多九点。
江来星从沙发上拎起书包,低头换鞋:“我要出门工作,你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先待在这儿。”
“不用,”林竹说,“我……小姨给我带了东西,我出门找她就行。”
江来星点点头:“那行吧,一起走?”
“嗯。”
出门之前,江来星拎了些猫粮,两个人爬到顶楼,把流浪猫的伙食先添好了。
走的时候林竹回头看了眼,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鬼鬼祟祟探出了脑袋,偷看时正好和他对上视线,两个都一愣。
下一秒,小白猫就受惊一样嗖一下退了回去。
江来星笑了,安慰他:“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它应该就不怕你了。”
他说完,自己就先愣了愣,下意识皱起眉。
林竹像是没听出来什么,哼一声:“下回我买点小鱼干勾引一下,不信它还不让撸。”
江来星没接话,在他侧后方下着楼梯,看不见表情。
大雨初停,渐渐出了太阳,街道两边成排的榕树绿得清凉。
老房区的排水系统不好,一夜大雨,随处可见成片清澈的水洼,在浅淡的阳光下折出波光。
林竹昨天趟了水,鞋还没干,干脆就穿着江来星的拖鞋出了门。
他低头走着路,忽然起了坏心,故意一脚踏在水坑里,看着四散溅开的水,挑眉笑:“不好意思,没看见。”
他眼睛里的光熠熠生辉,逆着阳光,漂亮得不可直视。
江来星忽然就想起初见那天,也是大雨初停的夜晚,一样是被水溅到裤脚。
“瞎吗?”他问。
林竹一愣,继而笑得停不下来,晃晃悠悠的,踩着水哒哒地走:“丫真是个闷骚。”
江来星懒得理,低头看了眼他□□踏在水上的双脚:“能不能走正常路。”
“就不!”林竹哼一声,故意跳了个更大的水坑,“少爷高兴就乐意踩水!”
他这幅样子实在和学校里叛逆乖张的形象颠倒分明,江来星没忍住,弯起嘴角,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骂了句:“神经病。”
走到榕树街大道上,林竹一眼就看到了小姨的车,他站直了些,闲闲挥了挥手。
郑越慢吞吞移过来,摇下车窗,摘了墨镜意外地吹了个口哨,笑:“早上好啊。”
江来星没出声,朝她点点头,表情一如平时冷淡。
林竹看他一眼,犹豫:“你还要去那边吗?要不然直接让我小姨送你过去?”
郑越一愣,笑骂:“小兔崽子还挺会使唤人。”
江来星言简意赅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他说完,又朝郑越点了下头,没再看林竹,转身走了。
少年干净清冷地不像话,即使郑越性取向有碍,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挺帅啊。”
林竹收回视线,打开车门上去,切一声:“能有你外甥帅?”
郑越低头看了看他脚上的拖鞋,笑眯眯:“那当然不能。”
“吃早饭了没?”
“没有,去王记早餐店。”
车辆呼啸而过,路过公交站时,林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雨后的站台空荡荡,长椅上积了水,乌茶茶的地落了几片叶子。
江来星孤零零站在公交站牌边,侧耳戴着耳机,指节清隽,金属线绳绕过手指搭落在锁骨上,黑白分明。
像是察觉到林竹的视线,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目光清冷。
隔着黑茶色的单向玻璃,林竹似乎又望进了那双寒潭里,愣怔间,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他下意识远离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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