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俏一向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撵着她的重孙子去上学了,方来来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不是不想去,只是被人念叨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然将来没前途媳妇还会跟人跑了这样的话去上学,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学生。
再次百分百复制了陈大妈语录的路俏看着方来来衣着整齐背着书包走进学校的背影,竟然有种诡异地老怀欣慰之感。
重孙子都上学了啊。
却不知道她骑着快递三轮穿着快递员的工作服送方来来上学,让路过的几个青春期小孩儿有了奇特的揣测:
“啊咧?现在风通快递还能送人上学了?坐在三轮车里么?”
“嘘,没看见那人是谁么?高一六班的方来来,说不定是劫持了快递员让人家送他来呢。”
路俏迎着学生们上学的方向骑着自己的车子慢悠悠离开了学校,此时朝阳正好,真是适合所有梦想正美、未来未近的人去让自己的人生更美好一点,再美好一点。
女孩儿的脸上带着一点自然流露的笑容,不再僵硬和缓慢,不再机械地不似个活人,她的身体在恢复,比她预想的速度还要快,而且越来越快。
心里那个不见容颜的脸庞正在变得渐渐明晰,温润和文雅得像是雨后第一缕掠过了窗纱的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笑容温暖到比此时的阳光还让人心醉,那个叫方启航的男人一身晨霜从初冬雾气中走来,眼神幽怨地像个姑娘。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一百多年后,被他用了一夜等待的女子走在另一个喧嚣的街头,一点点将他回忆,一点点地重新把他放在了心里。
方启航、公输姳、姚成……那些名字不再是被人生生灌输进脑袋里的资料,那些人,他们渐渐鲜活,成了装载她全部喜怒哀乐的记忆之影。
就这样在机械的骑乘中回忆着过往,路俏操纵着的小三轮越来越快,在一个三角路口,一辆车从小道上疾驰而来,在路人的惊叫声中,铁皮做的小三轮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完美地绕过了一切的障碍和危险,继续冲着自己的目的地疾驰。
在STJ的总部,林卓盯着移动速度突然变快的小光点念念有词:“土成方路那边的路况这么好啊,她把一个电动三轮开的这么快……我又得给交警那边打招呼了啊。”
可怜的林保姆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辆电动自行车除了能用电提速之外,还能用脚。
路俏给一个漂亮的姑娘送去了她男朋友给的惊喜——一本漂亮的香水书。
可惜闻到了香水味女孩儿的脸都青了:“彼岸花物语的香味?这是要跟我分手么?”
啊?什么香味?
对于这些时髦东西一无所知的老古董快递员耸耸肩,转身拎着签收的单子离开,留下漂亮的女孩儿跺着脚下细尖的高跟鞋对着手机大吼:“分手就分手!老娘我还不伺候了呢!”
刚感叹现在的女孩儿真是彪悍又爽利,路俏下了楼收到了林卓的语音通话提醒。
“路俏,我一上午处理六个监控记录和交警的报警,你能不能别把三轮开的那么快。”林卓气急,这是哪个牌子的电三轮?速度这么快它经过有关部门批准了么?!
“我是快递员啊。”路俏还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职业属性的,“风通快递,风一样快地联通这个世界,我们公司的广告语。”
林卓气急:“还你们公司,你们公司再让你们快,你去问问超速了被交警罚钱扣车算谁的?”
“是你在处理,当然算你的。”路俏的语气里平淡无波,可就是能让人听见那种“你傻你蠢你无理取闹”的潜台词。
“……”林卓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安慰自己对方是脑残,别跟脑残一般见识了。
路俏正凭借自己丰富的脑残经验在对林卓进行单方面的语言压制,她的手机又响了。
昨天她刚刚听过的尖叫声再次在她的耳边炸了起来:“姐你快来啊!方来来跟人打架了。”
听见这一声,林卓都顾不上生气了:“什么情况?方来来怎么打架了?”
“你先一边呆着去。”林大保姆被嫌烦了,他的“主人”直接单方面掐断了跟他的联系。
“姐,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孟雅言,昨天方来来那个……灯箱掉了救我来着,我们还一起吃了茶餐厅。”
茶餐厅三个字让路俏迅速地想起了凤爪、榴莲酥和虾饺。
“哦,我记得你。”她说。
“姐啊,方来来今天跟人打架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还手,直接让人把脑袋打破了!好多血!”
在孟雅言小姑娘的叽叽喳喳里,路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久没出现在学校里的方来来,今天一出现就成了同学们讨论的重点对象,毕竟不少人都听说了方来来可能已经死了之类的流言,甚至无数同学还编排出了他各种各样的死法,车祸溺水飞机失事都算是正常的,情杀仇杀这种颇具有传统想象力色彩的死法并不是很受大家的欢迎,更多人认为方来来大概是死于械斗,就像旧电影里演的那样,孤胆英雄一个人在大雨夜死在寂静的巷子里,被雨水冲刷的血水和一直没有被松开的刀柄必然是要被特写镜头仔细描绘的。
于是今天方来来就受到了大家全方位的慰问,问题也从“你连期中考试都不来真是太牛了”到“听说你环球旅行去了,怎么去的”,包罗万象,把心里本就别别扭扭的方来来弄得更烦躁了。
再加上一个他曾经的手下败将,一个学校里有名的混混享受了很久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的滋味,乍然看到头上的一座大山又这么压回来了,就带着几个人把方来来给围了。
再具体的,好孩子孟雅言就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了。
路俏表示,孟雅言现在讲的着一些已经非常精彩细致了,她听得非常津津有味。
至于怎么解决问题,想来想去,她选择询问的是卿微。
卿微的回答非常地简单粗暴:“先换上一身最贵的衣服,再找一辆最贵的车送你去学校,到了那儿别开口,谁跟你说话你就一直看着对方就行了。”
路俏对这样的解决方式表示难以理解,对此,卿大言咒师的解释是:“再复杂的说不定会被你搞砸,你就简单粗暴地装X就足够了。”
“哦,装腔作势也能解决问题?”一向在奉行谁拳头大谁说的算的军队里如鱼得水的路俏觉得这个法子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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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来来头上顶着还有点渗血的白色纱布,他们学校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经验的,先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补救措施,然后再等待双方家长扯皮的结果。
如果双方都把矛头指向学校,就分化之后等他们吵起来,再等他们扯皮的结果。
基本上这样扯皮结束之后,学校要承担的也就不过是个基础责任了。
所以一直没有家长赶到的方来来已经面无表情地被对方一个五大三粗的妈妈喷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口水。
“谁不知道他方来来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我们小兵虽然淘气了一点,但是人品还是有保证的,我是他的妈妈我最了解他,他才不会真打破别人的脑袋。”这位就是那个带头小子的母亲,看着另一个同样未成年的孩子头顶着红色的纱布,她自己的孩子毫发无损,为了能够免除自己家的责任她恨不能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不是词汇而是刀子,最好能一刀刀地把方来来给捅死。
“对啊,这个孩子不是好久没来学校了么?一回来就被打破头我觉得不太可能,说不定是故意讹诈的,毕竟他这么久都没出现过了。”
另一个看起来斯文有礼的家长扶着眼镜,从一个更加险恶的角度来分析方来来的动机。
这些话方来来都没放在心上,听得太多了,早就麻木了。
从小到大,因为有了心里那隐秘的不能诉说的荣耀和骄傲在支撑,他并不把别人的中伤和诋毁放在心里。
他能忍,心急等待路俏的孟雅言不能忍。
“你们别说了!你们一群大人欺负他一个人你们还讲理么?”
“我们讲理啊,我们不是没找到能讲理的人么?”这些人还是话里话外地戳着方来来的伤疤。
一辆豪华的跑车缓缓驶进校园,一个穿着蓝色长裙外面披着灰色毛披肩的人影从车子里缓缓下来,她提着长裙步履和缓,她的颈项修长美好,举手投足倾倒了偶尔从教室里往外张望的少年人——不讲理的祖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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