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高家人了。
抛开某些立场上的矛盾,其实我没有理由讨厌他们的。
“爷爷他……还好么?”之前被我气病了,长期没联系,也不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能骂人。”高焰顺嘴一答。
我囧了囧。
“下午3点的飞机。等等回你房间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发。”
我张了张嘴巴,还没吐出一个字,高焰那冷眸凉飕飕的扫了过来:“不许放鸽子!听到没?”
“呃……”好吧好吧,谁让我爱死了高焰的霸道专制呢?
我打电话跟陆熙说完行程,没多久,他就赶过来了。
“喂,这么着急走啊?”
我翘起兰花指,还打了个戏腔:“金主说话,吾莫敢不从。”
陆熙白了我一眼:“瞅瞅你这兴奋劲儿,老早就想跟焰哥跑了吧?”
“我只是腻烦了你这只叽叽呱呱的癞蛤蟆了!”
他一听,顿时薅住了我的脖子:“草!谁是癞蛤蟆?你特么见过这么帅的癞蛤蟆?”
高焰在旁边打完电话,横了我俩一眼,眼神即将喷火,陆熙就跟触电一样,赶紧松开了我。
还贱嗖嗖得在旁边举手打小报告:“焰哥,不是我,是这只丑天鹅自己爬上来的。”
“……”我真想一脚飞了他。
或许正是这嬉笑打闹,让离别也没有显得多伤感吧。
陆熙是个好朋友,来澳门能认识他,我觉得是祖坟冒了烟才给到的好运气。
吃完饭,酒店门口临别。
陆熙这厮眼睛居然有些泛红,我自个儿就很矫情,他一个大男人,没想到比我还矫情。
我忍不住朝他张开双臂:“不抱抱我么?”
陆熙小心翼翼瞅了眼高焰,我不耐烦了:“你看他干嘛啊,光天化日之下,我俩还能滚床单呀?”
陆熙点头,熊抱过来,搂得死死的。
我喉咙间一阵酸胀,哽咽道:“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他摸着我的后脑勺,说:“别担心,你回大陆拍戏,我去探班。”
高焰咳了两声,神色阴沉:“还走不走了?”
陆熙依依不舍松开我,拍了拍高焰的肩膀:“走吧。焰哥,好好照顾何好。”
说完,他退到一旁,站在一级台阶上,佯装轻松。
高焰给我开车门,我刚想钻进车内,变故骤然发生!
嘭——嘭——嘭——
尖锐的三声枪响,震痛耳廓。
高焰下意识推了我一把,我绊倒在车内,急忙转头。
颀长的身形,站在车门外,轩昂的眉宇几不可察皱了皱,松开,扯出一丝笑:“只怕去不了澳洲了……”
旋即,他脸色煞白,往后踉跄两步,终是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高焰!”我失声惊叫,连滚带爬,来到他身边。
陆熙也吓得够呛,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叫门童过来帮忙。嘴里念叨着,送医院,送医院。
几个人合力将高焰抬到一辆保姆车上,车速飞驰,道路边的棕榈树不停后退。
高焰的脑袋枕在我怀里,我扶着他,一摸他的后背,手心黏腻腻的,全是温热的血。
我浑身发抖,眼泪啪嗒猛掉。
从未,从未想过,无所不能的高焰,也会虚弱得毫无反抗之力。
“高焰,高焰,你支撑住。求求你……”我哑着嗓子,哭得不成人样。也顾不得什么高冷、尊严、傲娇,我只是觉得,他不能死,绝对不能。他死了,我要怎么办?
忽地一只手,勉力抬起,粗粝的大拇指,带着茧,擦过我的眼角。
“别怕,别哭。”他强撑着意志安慰我。每说一个字,就冒出一口血。
平常得没法再平常的四个字,仿佛用了他一生的力气。他压抑着巨大的痛处,胸膛剧烈起伏,额发都汗湿得根根分明。吐出的气息,淡得好像立马就要消失。
“你别说话了,求求你,别说话!”我气急败坏,拍前面的驾驶座背:“快点,快点!你他妈快点开啊!”
我怕晚一分,晚一秒,他就没命了。
医院急诊,手术室,亮如白昼的灯光,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我靠在墙根,衣服胸前、肚子上,全都是高焰的血,刺目惊心。
我不停咬着手指,全身抖得厉害,怎么也控制不住。
陆熙在旁边不停打电话,低低沉沉的声音从我左耳传进来,又从右耳游出去。
一个字,我都听不明白。
周遭全都是嗡嗡嗡的声音,以至于他叫我,我都好想聋了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扶我坐下,单膝蹲在我身前,神色凝重:“何好,振作点。鹰眼马上就过来了,他会找出开枪的凶手。你放心,我不会让焰哥白受这几枪。”
我眼神涣散,空洞得看他琥珀色的眼睛,抖着嗓子问:“高焰,他、他会死吗?”
陆熙怔了一下,沉默。
或许,他也没法给出准确答案吧。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又快又慌乱,距离我越来越近。
陆熙猛然被谁推开。那掌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得刮在我的脸上。
若放在平时,谁要甩我巴掌,我早就甩了回去。
可惜,我现在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感觉一阵阵发冷。
“何好,你到底要害死几个人才甘心?”
我机械般抬头,发现是沈小冉。她今日,素颜。没有了那装腔作势的浆果色冷唇与浓重的烟熏妆,她看起来有些显老,憔悴。
“小冉姐,你发什么火?焰哥出事,何好已经很难过了。”
“她会难过?呵呵……”沈小冉用手指着我,冷笑了两声,“她如果有心,就不会——”
欲言又止。
她狠狠抿住嘴巴,面容痛苦,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落下。飒爽一抹,突然不骂我了,也不打我了。隔着一个位置,坐下抱头,跟着一起等待。
高焰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还未脱离危险。子弹,取出来两颗。还有颗直接贯穿,没留在体内。
我连他的手都没摸到,他就被送进了重症病房。
我站在窗外,痴迷地看着他俊逸泛白的脸。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躺在他怀里,他跟我说,一位老先生给他算命,说他命太硬了,类似于天煞孤星。很容易克到周围的人,会娶不到老婆,会孤单一生。
我那时候还笑他,如果他克到我了,我一定麻溜跑。
他不气不恼,只吻着我的手背说:“你放心,我会主动放你走。”
现在想起来,莫名气闷。这个混蛋,不信天不信地,自负又骄狂,放弃过我一次,这回要敢再放弃,追到地狱我也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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