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霞漫天,风带着白日的余热徐徐吹来,比起下午踏着烈日而来已经不知凉快了多少。
苏晚一看时间,还好,“五点半了。也不知道奶奶他们吃了没?”
沈时微微一笑,牵着他往后门停车场去。“怕是还没有吧。”
才走到车前,沈时的手机就响了,奶奶亮堂的声音传来,“朝兮啊,你们忙完没有?这新闻都出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啊?林郡阳没事吧?”
“没事。”沈时还未说话,那头老太太就道,“没事就赶紧回来吧。你.妈给晚晚蒸的乳鸽汤都快干见底了,再煲就散架了。让林郡阳自个儿好好躺着,你们先回来吃饭,把我孙媳妇饿坏了怎么办?晚晚呢?”
“我让她接电话。”沈时递了手机给苏晚,无奈地挑了挑眉。长辈老了就越发像个孩子了。
他替苏晚开了车门,一手护着她头顶等她坐进去,又关了门绕到驾驶座。
车子缓缓倒着,后视镜里明显看到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提着麦克风跃跃欲试却又顾忌着不敢上前,只尽快抢拍了几张照片眼睁睁看着车子消失在眼前。
旁边苏晚正软声笑语地哄着老人,连着说了好几句在路上了,那头老太太才放心,松了口气又嘱咐他们快些回来吃饭,说完又念叨着路上要当心,苏晚一一应着。
等老太太说够了,这才挂了电话。
苏晚叹了口气,笑着把手机放回了沈时西装口袋,望着前头的车水马龙与日渐西沉的半边夕阳,又缓缓沉了眼。
林郡阳如今这样,若是真的,那真是个很棘手的事情,若是装的,那未来的路就更不好走了。要是装的,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真的撞昏了头醒来就成了三岁孩子的模样,也太匪夷所思了。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哪有人真的就脑震荡变成智障了。
何况,顾九明确说过,林郡阳只是浅度脑震荡,若不是他用药拖着,怕是早几天就行了,可这药效突然失效,人还变成了这样,到底是意外巧合,还是……
苏晚越想越觉得古怪,喃喃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林郡阳住院的事,又把通报媒体的时间掐得这么准?”
实在是太准了。她跟张艳茹都还没来,记者却早就候在那了,她只匆匆一瞥,便认出了不下六家媒体的金牌记者,以前她常跟这些人打交道,认得不少,而这数量,显然不是小道消息,像是有人批量散播了消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为的是什么?
她眯眼回顾张艳茹母女从医院门口接受采访时的语气神情,再有后来的一系列反应,实在不像是她们设计的。若是单为了把事情闹大好让林奚借势接替林郡阳留下的权柄,实在不必破釜沉舟,而张艳茹这两天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也多了份畏敬。林奚根基不稳,自己却不同,若是张艳茹真的要跟自己正面冲突,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会。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确定张艳茹不会这样蠢。
“应该是让他醒过来的那个人吧。”沈时随口道。
苏晚猛然扭头,却见他依旧眸淡如水,仿佛只是在说天要下雨了。
她心里微微一沉,觑着眼打量他,复又嘴角隐笑,“你都知道啦?”明眸善睐,似一个做错事被大人察觉,自己还死不悔改的调皮孩子。
沈时没做声,只含笑眨了眨眼。
苏晚咯咯笑起来,“你怎么猜到的?”
“猜还要什么根据,猜对了就行。”沈时斜眼扫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沉然开车,“你胆子也太大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苏氏的烂摊子你收拾得过来吗?”林郡阳该死,但绝不能是这个时候。起码,得再过上半年吧。
苏晚闻言,眸中流光溢彩,浅道,“我不是相信顾九的医术嘛。”
“他的医术没有问题。但别的人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能掌握的。”沈时话虽淡,却把所有的意思都点到了。
苏晚微微沉了眼,眸光暗垂,“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让林郡阳醒,又把事情闹大……”
“我会派人去查的。这些日子你先稳住林郡阳,不管他现在的失忆是真是假,多去露脸总没错。”沈时转着方向盘转进了进去郊区的弯道。
不过十来分钟,天色已经暗了几分,路灯莹然,在道路两排投下交错的杆影。
“嗯,我知道。”苏晚自然明白,这会儿张艳茹母女不知怎么使劲,而林郡阳为人嬗变,就算是真傻了,过了一晚上她再去,可能他也能换一张脸。可这些她就管不了了。
她总不能每天在那守着林郡阳吧?她没这个闲心,张艳茹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就让她们母女多尽点心,她且长乐未央。
顾宁婧的厨艺越发好了。
可能是鸽子在小火上煨了许久,入口即化,不用撕扯,只轻轻拿筷子往关节处一插,翅膀腿已然卸了下来,只放了少许竹盐,全靠鸽子本身的鲜香,已然比外头饭点做的要令人欲罢不得。
他们谁都不肯下筷子,把小砂锅搁到苏晚面前非要她一顿吃完,苏晚吃了半天,好在肉汁饱满,鲜嫩天然,小指粗的铁杆山药吸了汤汁也是软糯鲜美,本身又开胃健胃,半顿饭的工夫,苏晚已然吃了个底朝天。
佣人即使上来撤了小砂锅给她拿了干净的碗筷。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看着也是满眼赞许,又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对,就应该这样,能吃是福,别学那些姑娘减什么肥,年轻时候不多吃,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吃还吃不下呢。”
一句话下来,苏晚的碗已然装了半碗的菜。
盛情难却,苏晚笑道,“谢谢奶奶。”便低头开始消灭碗中老人的心意。
从下午回来,苏晚便没见过陆深。
吃过饭,等沈时和老太爷沈琮去了书房喝茶,顾宁婧去准备水果,只苏晚和老太太在客厅里闲聊,苏晚才随口问道,“奶奶,怎么不见二哥呀?”
老太太本笑着,一听她提到陆深,嘴角的笑却未落,眼中的笑意却微微冷了下来,“他呀,一天到晚不着家,谁知道又去哪里了。咱们别管她,来,去接你.妈的水果,咱们娘仨边吃边聊。”
顾宁婧正从后头出来,手里端了一篮子洗好的冰镇荔枝,并一盘切成1/4圈儿的澄黄菠萝。这个时节正是菠萝成熟的季节,不用浸盐水已经甜似蜜了,又嫩水口又好。
苏晚去接了菠萝盘子过来放在三人围坐的桌上,等顾宁婧摆了荔枝篮子,苏晚拿起扎了菠萝的小叉给老太太。
老太太蹙着眉头忙摆手,瑟缩了肩头,“我不吃。酸。”
那头顾宁婧坐下,笑道,“你奶奶不吃这个,虽然甜,可他们的牙齿已经不能吃。”
“就是。咬一口牙都要倒了。”老太太附和道,又推了苏晚的小手,“快,你自己吃啊。奶奶吃两个荔枝就够了。冷的也不能多吃了。哎——”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当年,这冰镇的荔枝,你爷爷从岭南空运过来,我一天能吃一篮子。现在冰的吃了怕冻,温的吃多了上火。”
苏晚睁着晶亮的眼听着老太太说话,放了小叉,剥了颗荔枝递过去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语重心长道,“所以啊,你们现在趁着年轻,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啥也别顾忌。年轻的时候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老了不得躺着等死啊。年轻嘛,就该享受青春,抓住机会,到有了儿女再窝在圈里不迟。你跟朝兮也不趁着放假出去玩玩,本来我还想跟着你们出去浪一浪,瞧瞧你们俩,再看看你弟弟妹妹,一个个看家狐狸似的,真是。一点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苏晚抿着嘴忍住笑,垂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确实没啥可驳的。
只能柔声道,“本来是想出去的,不过林郡阳的事这么突然,公司一摊子事虽是可能爆发,所以也就没计划出去。”
老太太一撇嘴,一脸嫌弃。
苏晚笑着哄道,“不过在家也好,陪陪长辈,尽尽孝心,平时我们也都没什么时间聚聚。跟你们在一块儿,比出去往人堆里扎要舒心。”
老太太没好气地看她,“就你小嘴甜。”
说着,接了顾宁婧递来的一颗晶莹荔枝,又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再给自己剥,往嘴里放,吃完了擦了擦手便不再吃什么了,只喝了几口温茶解腻。
她看着苏晚微微垂下的脸隐在灯火中,姣好的面容隐约还是儿时的精致模样,却再也没有那时候张狂无畏。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些年受的苦,她哪里会不知道。
好好的人,七年不见,竟然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了,这得受了多少苦。她后悔当年没有硬逼着老头子回来把丫头带走,让她白白受林家那伙奸贼的苦头。
“丫头。有什么事跟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罩着你。别怕什么林家,别管他们,让他们去死。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人家感恩戴德孝敬他们一家子,难道还指望着你给他养老送终吗?哪儿能什么好事都落到他姓林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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