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茹本不想让宝贝女儿操劳,可转眼一想,“也好。你顺便让她口风紧些,不要乱说话。再告诉阿红,吩咐下去,这回消息要是再走漏,我一个不留,全部换新的。”
张艳茹没明说,可林奚自然也知道什么要换新的。囫囵应了声“嗯。”,便拿着手机沉着眼下床出去。
这话也是她想说的。这回可不能再让事情变大了。否则,不管她爸是醒的过来还是醒不过来,她跟妈妈都得很快受到殃及。
沿路看着家中的精致不凡,她哪里舍得离开这。这七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奢靡的上流生活,要她重新回到以前的苦日子,她根本不可能接受,所以虽脾气不好,总也控制不住自己,可每回惹了事让林郡阳起弃心,她都会不顾脸面地求他原谅,宁肯挨打也不愿离开。
人前荣耀人后罪。是自古的定理,也不是她林奚一个人贪慕虚荣,换了任何人,谁进了这如今价值上亿的园林还舍得走的?苏晚她如今嫁进了沈家,还不是在背后用劲一门心思想要跟她林家夺家产。那个贱人,贪得无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想到这,她突然醍醐灌顶,林郡阳一定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她的富贵日子就快到头了,醒了却不过是骂一顿,横竖有妈在,她也吃不了亏。再说,现在爸爸对她们母女还是很好的,不像以前了。
林奚一眯眼,对那头嘱咐几句正要挂电话的张艳茹道,“妈,你照顾好我爸,一定要让他醒过来,他可不能死。”
那头张艳茹似惊雷掷地,一个抬眼,面色凝重,忽而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好些了妈妈就回去看你,你就不要来医院了,省得招人耳目,等你爸醒了,我再通知你过来。”
“嗯。”林奚点点头。已然走到了楼下。“那我挂了。”
“嗯。宝贝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林奚打电话给阿容,那头阿容已经准备入睡,一接电话,慌忙起来,套了外衣就冲忙从后头赶过来,林奚正坐在沙发上等她,满屋华灯如昼。
阿容只觉眼前一片白光,乍眯了眯眼,等视线恢复,忙唤着“小姐”赶过去。
林奚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道,“你去收拾几套我爸妈的衣物,他们今天太晚就不回来了。待会儿医院来人接。”
“诶。我这就去收拾。”阿容乖巧地点点头,正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林奚道,“不要出去乱说,听见没有?”
想了想,又警告道,“告诉底下的,谁要是把消息传出去,家里所有佣人无论是不是散播的,统统辞退,工资也别想拿了。记住没?”
阿容背后一发毛,慌忙道,“知道了知道了。”后战战兢兢弓着腰上楼去收拾。
林奚看她走了,这才漠然阖了阖眼,也算松了口气。她不愿跟红姨多说话,那老婆子一门心思记着旧主,吃着她林家的饭,却总是给苏晚藏这送那,当她不知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才愤然想着,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些,她以为是风,没想到是阿红那根戳眼针,当下一冷,扭过脸来。
红姨拥着外套走过来,虽是接近夏令时间,可四月的晚上还是凉意浸骨,如今她又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更是不堪夜寒。只是她听到阿容的动静起来问,才知道是医院那边要收拾东西送去,不得不赶过来。
见林奚不想见自己,红姨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过去搭话,“小姐,听说医院那边今天要住下,不知道先生好些没?”
林奚一听,眉一皱,当下脸色很不好看,扭头斥道,“你这是要打听消息给谁报信去?”
红姨一惊,很是冤枉。可还没开口解释,又见林奚‘腾’地站起来走过来,跟看一条狗似的看着自己,冷声道,“告诉你,我妈说了,要是谁这次再把家里的消息泄露出去,统统辞退,包括你!”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看着红姨,冷意十足,眼虽看着红姨,心里却是当在对苏晚说的,尽兴发泄。“别忘了现在你们都是吃的谁家的饭,真要那么惦记苏晚,就趁早离开这,我妈还少发一份工资呢。”
语罢,便拂袖上了楼。瞧都没瞧红姨一眼,只把她当成了遭人烦的猫狗空气。
红姨脸一热,眼睛微微发红,她到底是长林奚二三十岁的人,虽然不敢称长辈,可到底是在肃园有了年数的老人,她却……
可如今时局变化,她确实是做下人的,又能怎么样呢?吸了吸鼻子,又安慰自己,叹了口气。
正见阿容林奚一个行李箱下来,便回了回眼眶里打转的热泪,笑着迎上去帮阿容接箱子,小声道,“都收拾好了?洗漱也都放了?”
阿容才要开口,又瞧了瞧楼上,点点头,压低声音凑过去道,“都收拾好了,太太常用的化妆品也都放了。”
红姨点点头,把箱子放到地上挪到一边,想了想道,“我来热些饭菜糖食,太太并她们几个都没吃晚饭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吃了没,多少备点。”
阿容点点头。随着红姨要去厨房。
忽听外头有大门沉沉移动的声音,又听车声,她疑眼看了看红姨。
红姨道,“你去接他们,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收拾了,我去厨房。让他们等会,也都多少吃点,别空着肚子去守夜。”
“诶。”阿容面上感动,红姨总是跟他们的长辈父母一样,虽在这里也过的艰辛,却从没有仗着女管家的身份仗势欺人打骂发泄,总是什么事都抢在前头亲力亲为,他们都对红姨很是尊敬。
一干人本来要赶着立刻去医院,可听到红姨准备了吃的,也都饿的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地挪不开步子,便都在厨房多少对付了一口,忙了这一晚上,这会儿才像人过的日子,又得警惕着楼上林奚下来,又是乐又是畏,倒相视笑了出来。
忽听楼上林奚开门斥道,“吵什么?还不快回医院去?!”
众人一惊,又听她从里头甩上门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胡乱扒了几口饭,啜了几口汤,就放了碗筷,“阿红我们先走了。”
“诶。把饭菜戴上。”红姨擦了擦手,忙把准备好的保温桶递过来,“这两个小的是太太的,这个大的是给陪夜的两个。别搞混了。”
看着众人提了保温桶乌殃殃赶出去,红姨忙关了门,悄声收拾残羹剩饭,本想上去问林奚要不要吃宵夜,可想到她向来对自己不予理会,也就没白白去讨那个臊,关了灯门回了自己的住处,阿容早就被她赶去先睡了。
沈家老宅亦是一片清宁。如今天气回暖,渐渐已有了跫声蛙鸣,在这深夜里间或漫开,衬着这树影轻灯、寒风凉月替初夏递了早报来。
所有人都已睡着了,连平时通宵达旦奋战的顾许也因为断网不得不早早歇下。
沈时的院落里春天凋谢,夏花吐蕾,墙上的藤蔓在夜色里剪出一片婆娑的影来。
卧房里只有融融月光越窗而来,照着床上交颈的鸳鸯,只听得见一片细微似无的呼吸。
苏晚缱绻在沈时的怀中,一头墨发披散在枕上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在月光暗夜中白皙反光的小脸似剔透羊脂玉般,精致的五官立体绝俗,在半明半灭的光影里不甚清晰却仍旧美的让人动容爱怜。
在这间她熟悉的院落里,睡眠要比在家中新房里还要好,本能的安心是最好的安眠药,又有沈时在旁边,早已睡的极沉。
北苑和西苑里的人却辗转难眠。
陆深醉酒回房后稍稍躺了会,如今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漆黑阴森的黑影和冷月,阴鸷的眼从桌上一满杯早已凉透的蜂蜜水上掠过,又蔑然移开。
想到白日里和那人不欢而散的谈判,如今又局势对他不利,他哪里睡得着。潜伏在沈家这么多年,他为的就是让沈家也一尝家破人亡的苦,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更没能得手过。
今天,还是他爸的忌日。过几天是他妈的。而沈家人却一家子其乐融融,事业蒸蒸日上,世上哪有这样放.屁的事!
他一捶桌,那杯蜂蜜水受到极大震动,顿时溅洒开来,一股甜腻的香蔓延开来,陆深闻着就反胃,就着大开的雕花窗户,连杯子就摔了出去,只听一声碎响,他心里倒突然喜敞开来,眼里也迸射出病态的笑来。
忽听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短信提示音,他眉一蹙,眼一眯就抬手落了窗,转身回了床上,沉着脸却始终不闭眼。
墙外,沈念喝了些酒,辗转烦闷,便拿着手机出来吹吹风,看看月,左右是家里,也出了事,只是忘了调静音,服务台突如其来的短信让静敲的夜突然炸开,她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幸好离他们的院子都远了,庆幸同时忙调了静音。
又走几步,却发现竟走错了方向来了北苑。
看着高墙朱门,沈念沉了沉眼,想再往前逛的兴致已然没了,折身便原路返回。
等她走过转角,却不知身后的朱门突然开了。
陆深高瘦的身影在风里似要被吹散,只一双阴鸷的眼在溶溶夜色中似灌木丛里动物的眼一般竟冷冷发光,像在望着什么,却又那样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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