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林郡阳心里气得绞痛。
这战战兢兢捧着脸上门来讨好,却被这这老太太照脸摔了回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好歹他也是被人捧惯了的苏氏集团董事长,这口气哪里能咽舒坦。
面上虽笑得低眉顺眼,心里早气炸了。旁边的张艳茹更是。
从进门来,她就一直被忽视,那边沈家三代婆媳愣是把她个董事长夫人晾着,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却把那下人阿红当座上宾,几个人谈笑风生的。那沈老太尤其可恶,从头到尾都对她横眉冷对的,活像是她脏了她家的地。
都怪林郡阳。今早她出门,好不容易精心打扮好了,还特意祭出了只有参加盛大晚宴才穿的上等苏绣旗袍,可愣是被林郡阳勒令穿的朴素亲和些。这下做小求和不成,反倒让沈家看轻。
早知道她怎么也要坚持劝说。张艳茹恨恨咬牙,在管家的引路下坐到了末尾的太师椅上,跟林郡阳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没人理会他们。
沈老太爷坐在一旁给老太太剥鸡蛋,沈琮和顾宁婧在旁边喝茶,时不时替老太太挪一挪吃食,苏晚和红姨在那寒暄,沈时随意坐到苏晚旁边原本顾宁婧的座位,凑过脸来跟她耳语几句,苏晚秀眉一挑,似惊似喜,又像一切都早在她的预料中一样,撇头往门口处看。
林郡阳和张艳茹一直在打量苏晚,见她看去也顺势朝门前一看,两人震惊,满脸不自在地看着正自信款步走来的林奚。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不解,忙又转过头去看苏晚,生怕她不高兴。
苏晚眉眼淡笑,唇角微弯,笑得得体温文,却又让人看不清她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正不安,那头林奚却娇滴滴地在台阶下冲他们笑,“爸~妈~我来晚了。”
高跟鞋踢踏踢踏几步,脆生的刺耳,她也看都不看那边的苏晚和红姨,径直走到大桌边上沈时旁边低头冲他一笑,眉眼轻佻,让旁边的顾宁婧和沈琮极摸不着头脑。
他们根本不记得林奚,何况她妆容向来厚重,换个妆就等于换张脸,他们还摸不着头脑,林奚便笑嘻嘻地牵起顾宁婧的手,热络道,“您就是伯母吧?您保养的真好,看着就像沈时的姐姐似的。”
见顾宁婧一脸懵地转头去看沈琮,林奚忙顺着顾宁婧的目光看去,亲昵道,“伯父~我是林奚啊,今天跟我爸爸妈妈一起来看晚晚,我来晚了,您和伯母可别见怪啊。”
声音娇娇甜甜,直让那头正吃蘸醋小笼包的沈老太一撇嘴,跟老太爷道,“老头子,这醋怎么甜的法齁啊?”一放筷子,一脸烦躁,“不吃了。”
沈老太太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林奚也一脸懵逼地看她。
老太太却瞧也不瞧他,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王叔道,“小王啊,撤下去了。没胃口。”
她拿起纸巾垂眼擦嘴角,又拿过手边的热茶,“也不知道谁家的规矩,主人在这吃饭,客人对着桌子喷唾沫。”又扬头对那头拎着保温桶走出好几米的王叔道,“小王啊。”
“诶。”王叔忙回头,恭恭敬敬顿了顿肩,“老太太,您吩咐。”
老太太张了张嘴,摆摆手,“算了,你先去吧。待会儿送了客我再吩咐你怎么打扫屋子。你有空啊,就去找些艾叶来,熏熏,去去味。”
林奚还摸不着头脑,只道这老太太怎么阴阳怪气,那头的林郡阳和张艳茹却知道,这是老太太又不满意了。
忙过去拽着林奚要坐边上,林奚死犟着不肯挪步,林郡阳刚一瞪眼,便听那头老太太突然笑眯眯看过来,一脸和气慈祥,“都坐吧。我也吃完了,你们喝喝茶,别糟蹋了这上好的金骏眉。”
林奚一喜,才笑着准备挤在沈时边上坐下,老太太便扬声对苏晚道,“晚晚,你也来,坐沈时边上,陪陪你娘家人,虽然不是亲生的,好歹如今和我们沈家也是亲戚。”
“好。”苏晚拉着红姨一道过去坐,红姨一开始还不肯,直嚷着,“不行,不能乱了规矩。”
最后实在拗不过苏晚,只得一起去了。
那边林奚正要当耳旁风仍旧坐在沈时边上,坐下了他们也不好让她起来了吧?
才拉开椅子,就被那头沈老太太拦住,“诶,你跟林董坐右边儿,给我们晚晚和她红姨空出两个位置来。”
说完,就看也不看林家三人。
给苏晚让位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给红姨那个下人让,林奚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何况她现在正倾心沈时,在心上人面前,谁愿意被驳面子,可好歹那老太太也是沈时奶奶,她也不能失礼,不然往后想进沈家人可不容易。
只笑盈盈和沈时隔了一个座位坐下,仰头对老太太笑盈盈道,“老太太,您是不是没弄明白,红姨只是个下人,并不是我们家的亲戚。她……”
“放肆!”
老太太一甩手,只见一道雨过天青色的光含糊闪过,沿着林奚的发髻擦了过去,便听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这是说我老眼昏花?!”
一整盅的茶砸在林奚面上,劈头盖脸浇了她满面,还好她今天用的全是防水的化妆品,可仍狼狈不堪,精心卷烫的头发都糊在了一块儿,正往下滴水。
张艳茹一看,吓了一跳,忙要给她擦脸,满眼的心疼却在被林郡阳暗暗扯住手时愣住,转头再看林郡阳瞪着眼的警告,一时也有些怕。
林奚懵了几秒。下一秒就被林郡阳拉起来塞到了旁边一个座位,她气得想拂袖而去,可林郡阳拽着她手腕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力道却越来越重,直拽得她骨头像被两片钢板夹住反方向用力似的,她努力挣脱,却徒劳无功,反而惹得林郡阳用劲更大。
林郡阳仰头笑着跟老太太赔罪,“老太太您千万别见怪,这丫头平时说话很是得体,可是到底不如晚晚见过世面,识大体”说着,他又朝边上落座的苏晚投去求助的眼神,继续对老太太道,“她一时人来疯,还请老太太看在咱们两家是亲家的份上,千万别放在心上。您老消消气。要真气不过呀,也别忍着伤了身子,这丫头任您处置,还请您出了这口气才算完。”
这话听着让人寒心。林奚虽然平时见惯了林郡阳的坏脾气,也没少挨过他的拳脚,可是这样被自己亲爸送给外人发泄的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当下震惊,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林郡阳。
林郡阳却不以为意,冷冷扫了她一眼。“让你别来,你非要跟着来,看,这下闯了祸,惹了老太太不顺心,你怎么当得起!?没……没脑子。”
他本顺口要骂的更狠,可是想到到底当着沈家的面,骂过火了,他自己面上也没面子,只能压下怒气。可心里对林奚简直恨之入骨。
为了今天能跟沈家交好,他费了多少心多少力,连用来防身的千年老山参都送出来了,没想到被这丫头毁于一旦。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沈家,明着姓沈,实则是跟这老太太姓,全家人都纵着她,惯着她,这老太太要是一个不顺心,这沈家都翻了天。也是他起先没调查清楚,没先来讨老太太的好。
但看得出这老太太对苏晚极其满意,不然也不会把阿红一个下人捧这么高,如果苏晚能帮着求情,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若不能,真要惹了沈家,他这一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转头看向苏晚。心里其实没报太大希望。说不定苏晚也怀疑是他下得杀手,正对他恨之入骨。
孰料,苏晚淡淡望见林郡阳的眼神,转头笑着跟老太太撒娇,“奶奶,您说的是,好歹是我的娘家人,姐姐虽然说话不成体统,到底没什么坏心,对您还是尊敬的。他们大老远来看我,这份情咱们到底要领的。”
老太太听了,心里舒坦许多。本就是借机发作要给苏丫头报仇,既然苏丫头都说算了,那她也只能给她面子。
嘴上却不依,“你这孩子,就是心善,别人喂你吃毒你还当人家是要给你治病。哎。”她叹了口气,“你这样心善,奶奶当然得给你这个面子。只是以后,若有人再敢看清你,和你身边的人,奶奶可不依,谁来求情都是不依的!”
苏晚知道老太太这是给自己作后盾,这话听得她眼中微酸,感激地望着沈老太太,一笑眼,撒娇道,“有奶奶在,谁敢欺负我呀。”
“那是。谁要欺负咱们沈家的长孙媳妇,那就是跟沈家做对。那是找死!”沈老太太目光凛冽地瞧了林奚一眼。老太太虽然平时跟个小孩子似的,可真要发起火来,那是丝毫不逊于老太爷的。当下把林奚看得心口一滞,背脊发毛。
可听老太太又看着沈时道,“朝兮,你说,是不是?”
沈时道,“当然。我沈时的妻子,自然谁也碰不得,说不得。”
这话,像一把刀插在林奚心口,面上一红,颜色毒狠狠地瞪着面前一杯满茶,那醇红如绛的茶汤在她眼前渐渐溶成了一杯血,又映出苏晚的笑容来。
她恶狠狠地转头瞪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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