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沈时说合同都已经打印好了,她才从一味要得到项目的执迷中清醒过来,这样大的项目,沈时要以不符合市场行情的价码来同她合作,可能承受的东西会有多少。尤其像杜珊那样的人,会背后抗议指责沈时说的话会有多难听,她之前真的没有想过。
苏晚抬眼看着沈时,嘴上虽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却歉疚夹杂着语言无法赘述的感激。
沈时只轻描淡写一句,“傻孩子。再谢我就抱你上楼了。”
苏晚眼一滞,沈时却愈发不正经,“昨晚你不是谢过了吗?为夫很满意。不介意你用行动多谢几回,两个字的就算了。”
苏晚不语。
直到沈时洗完晚盘,擦好桌子,苏晚都没再说话。
这人实在不按牌理出牌。
沈时虽然不正经,但办事却总是靠谱的严苛。等两个人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秘书就送来了合同,连带着沈时让她送来的公章。
这会儿正是小长假,秘书算是加班加点。苏晚难免谢了她几句,又顺手从库房拿了些东西送给秘书。
秘书百般推脱,直到沈时也让她拿着,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连连对苏晚道谢。
苏晚淡笑道,“新年礼物。劳烦你跑了一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秘书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沈时向来公私分明,基本没有让下属上门的时候,尤其还是来他跟夫人的新房,说实话秘书心里还是有些小兴奋的。
再看这里布置虽简单,但很是温馨,尤其都总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明显听到周围空无一人,却有油煎食物的声音,虽然不敢置信,但还是不得不信。
总裁竟然在家一大早起来给夫人做早点。这样英俊多金,浪漫体贴的偶像剧男主,为什么她就没有遇到呢。可再看苏晚在家也妆容整洁,无可挑剔,又进退得益的模样,她算是明白了。因为她不是总裁夫人,所以也只能仰望这种漫画式的爱情了。
秘书走后,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
而那头,林郡阳也正努力打听着余生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几个分不清部门的座机,余生的资料实在是保密至极,又是在海外注册的,他这边更是查不清来龙去脉。
若不是有西区九号那么大的实锤在,林郡阳都不禁怀疑这是个皮包公司了。
林奚如今身体状况也稳定了,被张艳茹接回了家里。一来如今林奚不需要再输液,更需要的是近身照顾,在家里佣人繁多,更方便周至,二来也是最重要的。
自从她派人刺杀苏晚的事被林郡阳发现后,便限制她了她的行动,每天足不出户,也不允许约人来家里打牌,张家人更是被明令禁止来往肃园,连张艳茹的电话都被林郡阳没收了,家里的电话也禁止张艳茹去接,还在佣人圈里发话,谁看到太太偷偷用电话,就汇报给她,举报有重赏。
虽说如今肃园许多都是张艳茹亲自招来的,不乏心腹,可心腹也是看钱办事,太太的钱是钱,先生的钱更是钱,又是一家之主,谁不想多一份收入,何况家里佣人那么多,谁举报的,先生是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跟匿名举报没什么区别。
因而张艳茹也谨慎了许多,有一回,因为想知道林奚在医院的情况,她偷偷打电话问了主治医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的事,回头就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给举报了,林郡阳回来就是一巴掌,质问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给她丢脸了。
张艳茹哪里敢。说的声泪俱下,林郡阳也只是半信半疑。最后张艳茹才不得不把林奚给接回了家亲自照顾。
因为安分了几日,张艳茹在林郡阳面前总算能抬得起头来了,再加上她长袖善舞,说话又花描讨喜,林郡阳也没再对她甩冷脸子,毕竟家里人多嘴杂,主人间有什么事,那些下人哪里能不议论的。
张艳茹从楼下上来,正听二楼林郡阳书房里有电话声,便缩在墙后听了会儿墙根,面前是留了一条缝没有关紧的书房双开门,黄杨木的雕花,极尽巧工。
只听林郡阳厉声道,“怎么就查不到?难道他还不是人不成?那么大的项目在那,谁买的地皮,谁申请的项目总知道吧?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统统不知道,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查!立马查清楚!”
张艳茹在门外听着,虽然和里头的林郡阳隔了一堵墙外加七八米的距离,仍是吓了一大跳,在门外瞪大了眼竖着耳朵偷听。
忽而里头林郡阳声音蓦地消失,她正倚着脑袋要往里凑点,却不想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张艳茹猝不及防,差点就摔倒了,好在她在家穿得是平底拖鞋,及时稳住了摔倒的趋势这才没有滚进书房。
但一抬头,林郡阳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下了他一跳,似厉鬼般咄咄逼人。张艳茹心跳漏了半拍,半晌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林郡阳沉声道,“你在这干什么?”
张艳茹抬头看他,又吓得垂了眼,复又抬头,眼里浮了层关切,“郡阳,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告诉我,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林郡阳轻哼一声,一脸蔑态,“你?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别给我丢脸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艳茹一抿嘴,没敢说话。
林郡阳盯着她,“对了,你上来干什么?林奚呢?”
“哦!”张艳茹忙接话,乐得岔开话题,“消息在园子里看树,医生说她脑部受了伤,视力有些受损,现在正是复健期,除了平时固定的针灸,闲了看看树对眼睛有好处。幸好园子里有不少常青树,不然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上哪儿看去。我怕她在外头站久了受凉,上来给她拿顶帽子,顺便找副手套给她。”
林郡阳哪里想听这些,张艳茹许许多多说了许多,他一翻眼,折身进了书房,随手关上了门,理都没理张艳茹一句。
张艳茹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没好气地抿了半边嘴角,眼神也不太好看,转身就去了林奚房里拿了东西下去。
才一下楼,便看到林奚一早就坐在沙发上了,这会儿正看着电视,液晶电视本就大,再加上她看得都是些夜蒲系列,灯光耀眼,就连张艳茹没几秒钟都觉得眼睛晃得不行,忙道,“消息你怎么进来了。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看电视,怎么看这个啊?这些都是些什么啊?”
张艳茹看着液晶电视里上蹿下跳,勾勾搭搭的小年轻,“这些人都不学好,别看这些。”说着就拿了林奚手边的遥控器关了电视,扶了林奚就要出去看树,“走,妈妈带你出去看看绿色,对你的眼睛……”
“你干什么呀?!”林奚甩手就甩开了张艳茹,一脸厌烦,倾身拿了张艳茹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电视机,“没看到我正看电视吗?要出去你去,那么冷,你想冻死我啊。”
张艳茹一听,忙道,“妈妈给你拿了帽子和手套。”说着就把帽子轻柔地往林奚头上戴,被林奚一把甩开了,帽子顺势打到了张艳茹的眼睛,从她的眼眶滑过。
顿时,张艳茹眼睛微微发红,眼眶红彤彤地嗪了一汪眼泪。
林奚却没注意,只瞪着掉到了沙发一边的帽子,“这什么东西啊?丑死了。我才不要戴,你快走开,挡着我了。”
张艳茹看着女儿嫌恶的眼神,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下人,顿时觉得委屈,心里一酸,可想到女儿才死里逃生,又不好严厉,怕伤了她的身体,只能咽下满腹心酸,看着林奚的侧影许久,才轻声道,“妈妈就是怕你伤了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你说要是恢复不了,男孩子怎么会喜欢呢?”
没想到林奚一听这话,倒往心里去了。正当张艳茹拿着帽子和手套走开的时候,突然哽声道,“拿来,我戴上。”
张艳茹扭头,满眼疑惑。
林奚一撇嘴,不耐烦道,“看什么?拿来,不是要我出去看树吗?”她看着张艳茹呆愣愣的样子道,“那我不去了。”
“去去,我们这就去。妈妈给你戴上。”张艳茹喜不自胜,慌忙拿了手里的东西给林奚戴上,一时着急,像是又怕慢了林奚要反悔,一时失了准弄疼了林奚的头发。
“你轻点儿!”
“诶诶,妈妈轻点。”张艳茹仍是笑意不减,动作却忙放轻了许多,小心翼翼,活像手下的不是脑袋,而是块水嫩的南豆腐一样。
张艳茹携了林奚出去,边道,“妈妈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听医生的话。医生说……”
她还没说完,林奚便抢白道,“我不是听那糟老头子的话,是不想眼睛不好了他不喜欢。谁管那老头子说什么。”
张艳茹自然知道林奚张口闭口的老头子是谁,可是那个他……
张艳茹抬眼一想,顿时不说话了。那个他,自然是说的沈时。
看来女儿到现在还没能忘掉沈时,可是她已经不好再对苏晚出手了,至少目前来看,是绝对不能了。否则林郡阳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母女的。可是看林奚对沈时的执念那么深,为了自己的身体,她都不能做的事,却因为自己一句有意无意提到沈时的话就愿意委曲求全戴她最讨厌的东西,还是主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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