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的所有元气仿佛都被那场地震掏空。
西源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父母也不再允许她出门,她就重拾书柜上初中时买的各种书和诗集,搬个小板凳坐在外婆身边看一个下午。
她从各种杂志下翻出一本泛黄的诗集,一看名字《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蓦然有几分恍惚。
初中那会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有隔壁班的男生追她,据说跟高年级的混的熟,还认识外面一些人,总之人痞痞的,有些小帅。
当时西源不知如何拒绝,盯着那本诗集发了会儿呆,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上来,我就答应周末跟你去吃肯德基。”
男生在电话那头懒洋洋的笑:“你说。”
“勃朗宁十四行诗第一首。‘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答案是什么?”
那边足足愣了十秒,略带嘲讽:“你在耍我吧?”
“没有。”
“什么谁逮住谁,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答不上来了?”
“我一个大男生看什么诗集。”
“也对,你刚才也没问是什么问题就草率答应了,谁知道你追我是不是也是草率的决定。”
“你……”
“别再打电话给我了,你好好学习吧,再见。”
当年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是有够窘的,西源翻开那本诗集,手指滑过上面的文字,怔怔出神。
“我想起,当年希腊的诗人曾经歌咏:
年复一年,那良辰在殷切的盼望中,
翩然降临,各自带一份礼物,
分送给世人--年老或是年少
当我这么想,感叹着诗人的古调,
穿过我泪眼所逐渐展开的幻觉,
我看见,那欢乐的岁月、哀伤的岁月--
我自己的年华,把一片片黑影接连着,
掠过我的身。紧接着,我就觉察,
(我哭了)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
在移动,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发,
往后拉,还有一声吆喝(我只是在挣扎):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死,”我答话。
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不是死,是爱!”
西源的手停在最后那句话上,喃喃道:“不是死,是爱。”
外婆在一旁不经意问她:“爱什么?”
“爱外婆。”西源笑嘻嘻地凑上去,外婆笑得脸上褶子更深。
那晚段意对她说:“不是依赖,是爱。”让她瞬间眼前浮现出初中时的岁月光景,以及那时的心境。
她拿着那条项链放在手心,外婆看了一眼,竟然还记得:“又买了一条?”
“一直是那条。”
“带了很久啊。”
“嗯。”
久到,快忘记那段时光,她离他最近的时光。
西源突然低头笑了笑,将那条项链揣进包里,外婆问:“怎么不带了?”
“不带了。”西源站起来,“过时了。”
外婆还在缝缝补补她的鞋,也同意:“买新的,好看的。”
在老一辈人看来,小姑娘就是喜新厌旧,爱漂亮的东西。更何况这条项链已经带了很多年,也该换了。
西源盯着她头顶的白发,笑,轻轻道:“嗯,要新的。”
……
段意电话打来时,西源正在洗澡。
她自小就有边洗澡边听歌的习惯,以至于她陶醉于歌声和舒适的温水浸润中,手机突然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凑上前去看屏幕,发现是段意。
接还是不接,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甩了甩手上的水,按了接听。
那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貌似是他在和谁交流,见电话接通了,声音清晰地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
西源莫名脸红,她把水调小,咳了一声:“我在洗澡。”
“洗澡?”段意说:“那你怎么接的电话。”
“我拿手机进来放歌,见你打来,就接了。”
那头没了声音,西源却觉得怎么样都变扭,索性关了水,拿过浴巾快速擦干身子,开始穿衣服。
“这么说……”段意拖长了音调,凭着对他的了解,西源猜到他肯定要语出惊人。
果然,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不怀好意的轻笑:“你现在没有穿衣服,和我打电话?”
西源动作瞬间一僵,下一秒懊恼地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她都不敢想象此刻他的神情,只觉得洗了个澡跟没洗没两样,后背又开始热得冒汗。
“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想知道?”段意语气暧昧,不等她反驳根本不想知道,就说:“在想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段意!你能不能别这么流氓……”西源小小声地嘀咕,那笑声更明显了,一颤一颤地传来,颤得她心痒酥麻。
西源衣服一穿好马上拿起手机走出了卫生间。
“你好像经常说我流氓。”他说。
“难道不是么?”
“我哪里流氓了?”
“老是对我开有色玩笑,这不是流氓是什么?”
“天地良心,我对着自己女朋友,还只能看不能吃?”
西源迅速打开了电风扇,想要让风吹散她此刻的燥热,“道貌岸然的家伙。”
段意完全不介意这个评价,悠悠地接话:“手上没办法‘有色’,只好嘴上‘有色’一些了,谁叫我小女朋友离我这么远,想做点‘有色’的事情还得靠想象。”
谁、谁来告诉她,那个看上去像老山羊一样慢热的男人竟然会是只大灰狼!
“不说了,说不过你。”西源跑到冰箱前,打开拿了瓶冰牛奶出来喝,段意倒是逞了一时之快,声音比刚才惬意了不少:“又找什么吃的呢?”
他听见了她打开冰箱的声音。
“牛奶。”
“冰的?”
西源顿了顿,淡定地扯谎:“我外婆刚买回来放冰箱的,不冰。常温。”
段意说:“信你的话我就不叫段意了,别喝冰的,拿去稍微热一下,喝温的。”
西源撅了撅嘴,还是按他的要求把牛奶倒进小锅里加热。
“要开学了吧。”
她加了点方糖搅拌,“嗯,还有两周。”
“想不想来A市玩几天?”
呃?西源一怔,他的意思是让她提前去?
段意笑着又问了一次:“我有三天假期,你想不想过来?”
……
午时正是太阳最辣的时候,西源拖着行李箱站在附院门口,掏出手机给段意打了个电话,意外的,他没有接。
她又给他发了条短信,坐在一楼大厅里,边吃驴打滚边等他。
西源第四个驴打滚吃完后,段意从拐角的楼梯上下来,大步朝她走来。
中途有小护士跟他打招呼,他点头示意,有目光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等很久了吗?”段意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擦了擦她粘在嘴边的白粉,低头看她手里的东西:“驴打滚?”
“嗯。”西源咽下最后一口,“还剩一个,你吃不吃?”
“这消毒水味这么重,也亏你吃得下。”段意笑着摇了摇头,“刚才开会,手机在办公室。”
“猜到你在忙,没事,我就一大闲人。”西源看着他笑,段意捏了捏她的脸,拉过她的箱子站起来,“走吧,先去办公室,待会带你去吃午餐。”
一路上很多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西源低头不语,但能感受到那些来自疑惑和好奇的视线温度。
电梯里遇见同乘的一戴眼镜中年医生,他先是和段意聊了几句,然后推了推镜框,瞧了瞧西源:“小段,这是你……妹妹?”
好像之前也有谁说她是段意的妹妹来着,西源迷糊地记不太清。
他们俩看起来很像兄妹?
后来听庄婧雨说,并非像兄妹,而是想不到是男女朋友。
西源一度很郁闷,她看上去就这么差?
庄婧雨哈哈补刀:是段意太惹眼,怪不得别人。
段意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似笑非笑的说:“不是,这是我女朋友。”
中年医生微微惊讶:“本来就见你年轻,想不到你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朋友。”
西源彻底被窘到,上次言东郁貌似也说了同样的话。
段意笑,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顺势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长得小只了点,不过年龄也小,在A大念研究生。”
“果然还在读书。可以啊你这小子,交小女朋友可是要好好疼的哈哈哈!”中年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下了电梯。
长走廊靠里面的倒数第二间,是段意的办公室。她上次离开后记了一下,段意开门,侧身让她先进。
屋内的摆设并未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简约干净,只不过那桌子斜前方的柜子上,多了一个鱼缸,里面有三条颜色不同,花纹各异的小金鱼。
西源兴奋地跑过去,趴在小鱼缸上盯着那几条游来游去的小金鱼看:“真可爱,你怎么会想着养金鱼啊?”
他不像是有闲工夫和兴趣养这些东西的人。
门被关上,“患者家属送的礼物。”
“真好,不过这家属也是挺别出心裁的。人家不是送红包就是送特产,他倒是送了金鱼。”西源咯咯地笑,用手指一直碰着鱼缸,“你今天喂过它们了吗?”
“没有。”
“那我帮你喂。”她开心地拿过那袋鱼食,少少地丢了几颗下去,嘴里念念有词:“以前我家也养过金鱼,不过第一次是被我喂死的,第二次也养了没多久,后来就不养了。”
段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双手圈住她撑在柜子边缘,“你很喜欢养金鱼?”
“喜欢养鱼啊乌龟啊,反正就是喜欢给它们投食就对了,觉得小生命特别可爱。”西源把那袋鱼食封口,边笑边回头:“我最初租公寓住的那段时间,差点想养柯基宝宝来着,不过后来还是忍住,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此刻一回头,隔了十厘米,就是段意的胸膛。
他目光灼灼地垂眸盯住她,她被他圈在手臂的怀抱中,抬头就是他下颚线。
西源终于开始紧张,她差点忘了,这三天都是要跟他独处的,刚才一瞬间被小金鱼吸引,都忘记身后的大灰狼了。
“都说完了么。”他轻声说,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容置辩的危险气息。
西源心跳如鼓:“什么说完了……”
段意微眯双眼,俯身又靠近了她一些,轻嗅她发丝的清香,慢慢开口:“你想养的小动物们。”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来他嫌她话多:“你是不是觉得挺无聊的,我话又这么多……”
“不是。”段意看着她,目光从她的额头慢慢移到嘴唇,今天的颜色粉嘟嘟的,不知道待会尝上去是什么味道。
“想等你说完,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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