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席间不断的谈话,饭后陆沉主动要求收拾桌子和洗碗,颜伊则坐在沙发上无聊的开了电视打发时间。
“据报道,蓝墨昨天因车祸出现在市XX医院,伤势不明,却有记者拍到其未婚妻的姐姐出现在医院的照片,之后蓝墨的未婚妻和岳母都来到医院,四人发生争执,最近多有报道传出蓝墨和他的未婚妻关系不和,即将分手的消息,如今……”
电视屏幕突然变黑,颜伊回头去看,发现陆沉一手拿着洗碗布,一手拿着遥控器,脸色不豫。
“既然要过清静日子就不用听这些。”
“恩。”
下午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去钓鱼。
颜伊拿出一袋奶奶给的蚯蚓递给陆沉,一脸淡然。
陆沉的笑顿时僵硬在脸上,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望着颜伊良久,“你不怕?”
颜伊笑得无畏:“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沉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挑了个最肥的蚯蚓,它肥胖的身躯不停的扭动着,滑滑的身体很不好拿捏。
两个人都在树边坐下,聚精会神的钓鱼,颜伊本来自信满满,谁知道最后回去的时候陆沉提了一桶鱼,颜伊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连这个你都比我强?”
“你居然才发现。”
“……”
晚上吃完饭,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栏杆上,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一人一瓶啤酒。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可爱,但也特土气。”
颜伊愤愤的喝了一大口啤酒,毫不客气的回敬:“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冷酷,差点以为你是残疾人。”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一年,顾颜伊七岁,陆沉十岁。
五月的雨如同断不了的藕丝,连绵的落向大地,空气中还飘着晨露的淡香,青石板铺的小路显得颜色更深,像是被墨染了一般。
这里的古镇历史悠久,保留了大量古时的建筑,不远处的酒楼旁还立着根幌子,大大的酒字写在帆布上随风飘荡,翘起的屋檐两边还挂着红灯笼,颇有一番韵味。
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在河岸边奔跑,落下轻灵的笑声在空气中散着,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在她的身后是一座石拱桥,摇船的婶婶笑呵呵的看着她,“伊伊,小心掉河里了。”
“不会的,婶婶,奶奶叫我送些米酒给你。”
“那真是谢谢你奶奶了,我这就靠岸。”那妇女穿着白色的布衣,头上扎了蓝色的头巾,动作熟稔灵活,很快就把船摇到岸边,客人付了钱,她道了谢,用一旁的毛巾擦擦汗,递给小女孩一元钱。
“总是让你送东西来,我挺过意不去的,拿这钱去买糖吃吧。”
女孩笑笑,把罐子装的米酒送到了女人手中就跑开了。
“这孩子……”
未来得及休息片刻,又有人要渡船,女人把酒罐放到一边,连忙上了船,悠悠的过了桥洞,又摇向远处。
颜伊远远的瞧见一辆她从未见过的车,远不像偶尔路过这里破旧的公交车,那样光洁的黑色,露在太阳底下便成了光源,周身都闪动着光芒,她细细的看了两眼,便也收起了好奇心兴冲冲的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到奶奶眼眶红红的,一瞧见她连忙拉进屋里。
“奶奶,出什么事了?”
“你先把这衣服穿上,奶奶再跟你说。”
颜伊点点头,忙去洗了澡,穿上奶奶准备好的粉色旗袍,上面是嫩粉色的桃花,朵朵艳丽芬芳,漂亮的紧。
奶奶拿出木梳开始拾掇颜伊的长发,不时的用布着皱纹的手抹眼泪。
“你的父母亲在城里总算出人头地,现在要把你接过去呢。”
“爸爸妈妈?他们终于来接我了?”
“是啊,你高兴了吧,日盼夜盼总算等到这一天,以后奶奶不在身边可要好好的,城里人都精着呢,你可得小心做事,别说错话。”
颜伊转过头,拉着奶奶的手,眼泪汪汪的说:“奶奶不跟我一起去吗?”
奶奶扭过她的头,继续梳着头发,脸上是盈盈笑意。
“傻丫头,奶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离开这儿呢?你以后记得来看奶奶就行了。”
说话间,一头长发被梳成了两个可爱的小髻,更衬得她的下巴尖尖的,甚是好看。
颜伊舍不得奶奶,抱着她不肯撒手,直等到一辆黑的发亮的轿车开到了门口,旁边围了很多人,都在看热闹,颜伊一看,可不正是刚刚瞧见的那辆。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先走下来,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走下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外套的男生,个子比颜伊高出大半截,很瘦却不弱,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线一直延伸到裤子口袋。
“这位就是天明大哥的母亲吧,我是他的好朋友,今天特地代他来接顾小姐。”
“原来是明子的朋友,这是我的孙女,叫顾颜伊,伊伊,还不叫阿姨?”
“阿姨好。”
沈娟定睛一看,只见老人身后站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胜雪,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的像是盛了水,当真是汇聚了江南的灵气。
“那我就带伊伊走了,您要多保重,我这次来带了些东西,都是给您补身子的。”
顾颜伊被沈娟牵着,头却一直回头望着奶奶,她一直在朝自己挥手,鼻头酸酸的,她坐上车,拼命的朝着后面挥手,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为止。
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坐在旁边的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递到她面前。
“喏,女孩子就是爱哭。”
顾颜伊接过手帕,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只可惜因为眼泪那张脸很模糊,甚至被可笑的放大。
“谢谢你。”
等到她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旁边的人早就继续听音乐去了,不再理她。
一路上颜伊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那么美的油菜花,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笑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驶进了繁华的地段,她惊奇的看着周围的高楼林立,处处可见的豪华轿车,还有很多衣着时尚的少男少女……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引起了顾颜伊的关注。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跑向一个巷子里,身后有很多人面目狰狞的追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棒子。
“现在的孩子都不学好,小小年纪就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沈娟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陆沉丝毫不为外面的骚乱所动,安静的听着音乐。
“你在听什么?”
陆沉本没有听见颜伊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便拿下了耳机。
“你说什么?”
“我能听一下吗?”
陆沉楞了一下,但出于风度,还是把一只耳机递给了顾颜伊,她学着他的样子,把那个小小的东西放到了耳朵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充斥着耳膜,她吓了一跳,忙惊恐的把耳机还给了他。
陆沉眼里噙着笑意,换了一首曲子,又把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
悠扬的钢琴声通过传输线进到颜伊的耳朵里,前所未有的舒畅。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座华美的别墅前,刚刚停稳,便有穿着得体的男人来为他们开车门,沈娟牵着颜伊的手,走进了那个美丽的庄园,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内心却充满了期待,毕竟这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颜伊来说实在是充满了诱惑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神奇。
在那里,她终于见到了父亲,本是没有丝毫笑意的脸庞在看到她的瞬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弯下腰抱起颜伊,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快,伊伊,叫爸爸妈妈。”
颜伊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甜甜的叫道:“爸爸,妈妈!”
顾天明和林雪都流下眼泪,这时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女孩从楼上跑下来,她径直走向了陆沉,叫了声:“陆沉哥哥。”
陆沉伸出手揉了揉她额头上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是颜伊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陆沉,她在心里默念。
“深雅,你快叫姐姐啊,不会不认识了吧?”
顾深雅有些疑惑的转过身,看着一旁比自己略高一点的女孩,她当然不记得,毕竟离开小镇的时候她只有三岁,还不怎么记事,但是她很快捧着笑脸走到颜伊面前,“姐姐,我叫深雅。”
“深-雅。”
颜伊看着她,虽然记忆里她的身后总是有一个跟屁虫,脸上脏兮兮的,哪像现在这样,穿着公主裙,头上有漂亮的发饰,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在心底蔓延开,直到陆沉走到自己面前,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这是给你的,我大你三岁,我叫——陆沉。”
他说话的时候手自然的搭在裤子上角,斜斜的角度透着光晕打过来,让人轻易的就眯了眼。
颜伊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镶着钻石的发卡,粉色的蝴蝶结闪闪发亮。
顾深雅嘟着嘴,不高兴的拽拽他的袖子,“哥哥偏心,都不给我买……”
陆沉点了点她的头,眼里写满了无奈。
“不是才送了你?还说我偏心。”
顾深雅朝陆沉做了个鬼脸,牵着颜伊跑开了。
陆沉深深的看了颜伊一眼,嘴角的笑意勾勒出一个如风般俊酷的少年。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再也忘不了她,再也放不开她。
颜伊微笑着回头看陆沉,两个人因为喝酒眼睛都多了几分迷离,月光下的他十分迷人,她亦是。
“你知道吗,在澳大利亚的那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你,哪怕一天也好,好像哪儿都是你的影子。”
“……”
“不,你不知道,顾颜伊,你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不管别人对你怎么好,你总是紧闭心门。”
“是啊,我多冷血,我倒真是希望自己冷血,这样便可以永远不痛了,因为太冰冷而已经麻木。”
“颜伊。”
陆沉扶着颜伊的肩膀,语气宛似呢喃,多了太多异样的情愫。
“不管遇到多困难的事,你都可以坚强的面对,我一直相信你还是小时候那个倔强勇敢的小女孩,得到不一定会长久,而失去不一定不再拥有,离开他,你会过得更好。”
他轻轻的拥住她,不带任何杂念,只是单纯的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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