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喃坐在餐桌前扒饭。

　　面前这人是向来奉行“食不言”的，“寝不语”什么的还有待确定……江喃以前同他吃饭的时候就习惯了不说话，如今就更不敢说了。只这沉默的吃饭氛围让她压力好大。

　　她便忍不住偷眼觑他的脸色，他背后便是巨大的落地窗户，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恰好就模糊了他的脸。她咬着筷子就看呆了眼，直到……头上被敲了一记。

　　江喃吃痛，耳畔听得他的声音道：“快点吃，吃完了送你回去。”

　　这对陆老师来说已经破了大例了，江喃赶紧点头说“哦”，心内想着待会儿回去路上该怎么……问问题。

　　她没能吃完饭就回去，因为吃完饭陆老师就接到了个电话。陆老师同对方讲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只得开始参观起这房子，以求打发时间。

　　这是一间单身公寓，算不上大，但也足够宽敞了。客厅很明亮，卧室有两间，她醒来时睡的貌似是主卧。另外剩下一间房间，房门紧闭，估计是书房之类的去处吧。过了客厅，隔着一扇滑动门便是餐厅。餐厅小小，连着厨房，却也不失温馨。

　　江喃对这套房子的评价是——陆老师是个很会过日子的男人。

　　公寓的装修算不上特别好，但最令江喃心水的就是客厅的那巨型落地窗了，几乎占了三门之一的墙面。坐在窗台上还不用担心掉下去，因为窗外就是阳台。站在阳台上，视野是极开阔的，一眼望去，满目尽是绿色。江喃的视线定在某一处，那是一栋高楼，楼顶上打着巨幅广告牌——山水郡。

　　山水郡便是这一带小区的名字了。名字不错，就是听着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过呢？

　　正苦思冥想间，陆侧已打完了电话，他就那么立在窗前，向窗外的她瞥去一眼，道了声：“走吧。”

　　“哦。”江喃就乖乖从窗户外爬了进来，她觑一眼男人脸色，见他脸色平平，便壮着胆子问：“陆老师，那个……昨天我是怎么……怎么到你家的啊？”

　　陆侧已转身往玄关处走，闻言，头也不回道：“我抱你来的。”

　　江喃一噎，好像这样说也没错。她追上几步，却又让自己的速度控制在名为“缓慢”的两个字内，“那……陆老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她不记得有同他说过她在哪儿，她是想说来着，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总算停了脚步，却是因为已走到了玄关处，“你说了。”

　　江喃瞪大了眼，“我说的？我说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陆侧却已是不再离她，从鞋柜里拿出两双鞋来。两双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江喃纠结，难道真是她记错了？她又问：“那……昨晚后来到底……”这一句就说得吞吞吐吐了，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问什么。脑中令人恐惧的记忆犹在，可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她什么事也没有。这便令她更加好奇了。

　　陆侧道：“过来穿鞋。”

　　他不愿回答她的时候便会故意另拣个话题，转折明明生硬且没水平，可她照样乖乖照办。

　　“咦，这鞋不是我的？”她面前是一双军绿色的马丁靴，款式虽然不是时新的，可看着相当帅气。拿在手里掂一掂，颇有分量。江喃奇怪去看她的陆老师。

　　她的陆老师却不再看她，径自穿起了自己的鞋。他穿的也是马丁靴一双，和她的竟然是同款同色，区别只在于他的宽大且威猛，她的小巧且玲珑。

　　“你的鞋昨晚没带回来，先就将着穿。”陆某人如是道。

　　她的鞋没带回来？

　　她记得早上醒来时是光着脚的，如果她没穿鞋的话，那一路回来，岂不都是光着脚了？

　　她突然很想问问陆老师你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你看见我的胖脚丫了没？

　　江喃把不准着帅气马丁靴是否另有主人，一手拎一只鞋，她就问道：“这个……有哪位姐姐穿过吗？”

　　回应她的是陆某个一个深深的凝视，那眼神，额……比海深。

　　江喃乖乖坐在椅子上穿鞋。

　　靴子不大不小，穿着刚刚好，还很舒服。

　　不知这鞋子是什么材质的，穿时候就有一种淡淡的皮革香弥漫鼻尖，是很好的皮质。

　　陆侧的视线落在小姑娘头顶，她留着利落的短发，无奈那头发却并不服帖，平白少了几分清爽干练，倒添了一些俏皮可爱。她低了头，正细细看着脚上的鞋，看得出来，她很满意。他便也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而后，打开了门。

　　江喃的心思一门都扑在了脚下那两只军色马丁靴上，别说，这么一穿上，还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不知哪个女人这么幸运，可以让陆老师替她保管鞋子呢？江喃脑中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来不及细想这莫名想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江喃却是抓住了“女人”两字。

　　女人？

　　女人……

　　啊！她知道她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事了！

　　“陆老师，”她一把抱了身侧男人的手臂，眼中急切，口中混乱，“王雅……王雅她……她……”

　　“呦，老大，你也玩金屋藏娇！”

　　门内两人被门外的大男人逮了个正着。

　　“来做什么？”陆侧把江喃往身边一拉，她一个趔趄，整个人便彻底抱住了他的手臂。

　　那凭空出现的男人有着一张戏谑的脸，当然，可能他本不是长成这般，无奈此刻男人脸上看好戏的神色太过，看在江喃眼中，他便没了原先的容貌了。

　　男人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视线在江喃脸上扫过，最后，他笑开了，“老大，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

　　陆侧看他一眼，“你很闲？”

　　男人讪讪，摸摸鼻子，闭了嘴。他穿着短裤背心，比陆侧要矮一些些，江喃只当他是陆侧工地上的朋友。

　　没想那男人闭嘴的时间仅有三秒钟，三秒过后，他对着江喃：“嫂子，我是许明浩，你可以直接叫我耗子。”

　　江喃一个趔趄。

　　这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钥匙？”陆侧突然道了一句。

　　那许明浩脸上前一刻的戏谑神色全消，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立时垮了下来，“老大，不要吧，这车我弄回来都还没上手呢……”觑一眼陆侧脸色，他不说话了，虽苦着一张脸，却仍是从上衣口袋里乖乖掏出钥匙来。

　　那应该是把车钥匙。

　　江喃尚在懵懂中，就被她的陆老师一拉，人跟着他出去了。临出门前，那名叫许明浩的男人还在后头吼：“老大，你悠着点啊，那是我的宝贝我还舍不得用呢！嫂子，你帮着劝着老大点……”

　　这“嫂子”二字让江喃又是一个趔趄，差点直直撞上电梯门，幸亏被陆侧一把勾住腰肢。

　　那人还真是害人不浅！

　　愤愤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腰上勾了只大手，本来没觉着有什么的，被那男人一通乱说话，她竟也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不过，在她脸彻底红透之前，腰上的大手若无其事收了回去，仿佛是在那儿说明——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来到地下车库，江喃见她的陆老师用那把抢来的钥匙开了一辆车门，那是辆颇为拉风的军绿色越野车，好看是好看，也貌似太高调了点，她本能就觉得同她陆老师不搭。

　　陆侧没令她失望，他只在那辆越野跟前站了一会儿，便掉转脚步，不知从哪儿又变出一把车钥匙，只听“嘀嘀”两声，给出回应的是一辆形状普通的黑色轿车。

　　江喃是认不出车牌的，只觉得陆老师的这辆黑色轿车低调而内敛，又新又漂亮。

　　陆老师的工作很赚钱吗？又有房子又有车的……带着这样的疑惑，江喃爬上了副驾驶座。

　　黑色轿车一路平缓前行，这一带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关键是不堵车。

　　陆侧沉默开车，车里连首歌都不放。

　　江喃憋了憋，未果，她试图从后视镜里观察她那陆老师的神色，发现看不到。她深吸一口气，如此开口道：“陆老师，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内沉默，只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嘀嗒”声作响。

　　半响，江喃方听到男人说话，他说的却是：“昨天是周几？”

　　额……昨天是周几？

　　江喃莫名，但仍旧乖乖答道：“周五啊！”要不然他们一群人也不会起哄着去K歌了，最重要的是，这周末难得不加班。

　　男人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屈起，虽是平常动作，可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能骨节修长的手指是绷紧着的，手背上亦有青色静脉现起。他的声音有点冷：“既然知道是那种日子，你还往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跑？”

　　江喃委屈，她向来是最乖的好不好，“我跟同事一起的啊！而且，这是公司聚会，推不掉的。”

　　男人自后视镜中深深看她一眼，似叹了口气般道：“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以后千万不可以胡来了。”

　　江喃点头，心里却郁闷着：其实我也没胡来吧，我只是想……想……

　　她突然就“啊”一声叫起来。

　　“怎么了？”车子恰好逢到一个大转弯处，陆侧猛地掉转方向盘。

　　江喃脸上急迫，“王雅，王雅她……她……”完了完了，她怎么把最最重要的是给忘了？也不知道王雅怎么样了……刚刚出门时候明明就想起来要说的，都怪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她愤愤。

　　“陆老师，电话借我下。”她的手机估计是昨晚连着包包一起掉在哪个角落了，不过，现在没功夫去想这些，她得先打个电话。不过，她随即又想到陆老师似乎是不用手机的……

　　陆侧却递给她一部手机。看得出来，是全新的。

　　江喃也没多想就接过来，他的手机被江喃拿在掌中，她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她握着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额，一个晃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哆哆嗦嗦按下号码，直到第五次才成功拨出去。万幸，电话一下就连通了，可随之而来的铃声却是自车后座响起。

　　江喃还维持着一手听电话的姿态，傻傻转头去看开车的男人。

　　男人头也不回道：“昨天你手里有两个包，都在后面。”

　　江喃收了手机，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雅怎么了？”男人突然问道。

　　江喃心里就是一突，心说陆老师果然是认识并且关心王雅的。她也不知那一突是个什么滋味，只简短将昨晚所见同他说了。

　　江喃担心陆老师会暴怒，他没有，只平静对她道：“打她家里电话了？”

　　“没。”

　　他没说话，她想了想，用他的手机拨通了人事部门小李的电话，小李平日里同她关系不错，她三两下就要到了王雅家中电话。

　　“喂，哪位？”

　　江喃下意识就挂了电话。

　　陆侧转头看她，意思是要解释。

　　江喃咽了咽口水，“是……是个男人……”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好惊悚！

　　“听出来是谁了？”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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