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还在进行着冗长的汇报,江喃有些不适,去到走廊上透气。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型的落地玻璃窗,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站在窗边向外看去,外头高楼林立,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除去高楼,入眼的便是一片绿色,H城是个宜居城市,绿化做得极好。
江喃就这么站在窗边,她眼神专注,手指在玻璃上点点游移,好似在描摹着这个城市的曲线。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散散地将她淹没在光中。
她发了一会儿呆,在她感觉只是一会儿,换算成钟表的时间却已经很久了。这一整段的时间里,就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两人相距不到十步远,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手指在玻璃上游移的动作;透过那玻璃的映射,他也能看见她怔忡的脸,可是,男人没有出声,仿佛只是看着她便是一种满足,直到……她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的江喃就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笑,“李总。”
李长佑是今日远东集团同来的代表之一,在会议室已介绍过了,他是远东集团负责华东地区房地产业务的项目总监。此总监必然与江喃他们公司的总监不可同日而语。李长佑这么年轻就做到了这样高的职位,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方才,李长佑初初亮相的时候,江喃是有一瞬间的讶然的,她虽记性不怎么样,但也记得他之前任职的公司绝不是现在这一家。讶然过后,也就释然了,她并不打算去窥探他的隐私。
“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他已轻松的口气对她道。
江喃愣了一下,继而摇头,她的同事都在这里,她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似乎也想到了他的顾忌,李长佑脸上就露出了一抹苦笑,他道:“小喃,以前的你不会在意这些。”
江喃耸肩加点头,“确实是。不过,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了。以前我是吃爸妈的,现在要吃自己了,这有本质的区别。”
李长佑上前,缓缓踱着步伐,几步就到了那落地窗前。
江喃站在这头,他立在那头。
西装革履,一身风流倜傥的男人隔窗远望,脸上是忧郁神色,怎么说都是引人注目的。只可惜,此刻这走道尽头处没什么人。
江喃有些不自在,正纠结着该走该留,就听得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他的声音不似往日般温和好听,倒有了些沙哑的意味。
江喃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出来,有些愣怔。她还未想好说辞,就听得男人又道:“小喃,我没和她结婚。”
回去的时候,江喃又搭了王雅的顺风车。
这一次,她成功坐上了后座。汽车平缓行驶在路面上,虽是周六,但路况却极好,一路开去,竟没遇上堵车的状况。
江喃就从后视镜里悄悄去看王雅脸色。
未果。
她有些懊恼,方才李长佑说了那话之后,她就愣住了,既惊讶于他会这般说话,又有些难以消化他话中意思。这么一耽搁,就撞上了熟人。
江喃也不知王雅在他们身后站多久了,不知她有没听见他们说话。反正,待江喃转身时,王雅已立在了那里。
王雅倒是没什么特别表示,只同江喃说话:“他们都走了,要不要搭我车回去?”
不要也变成要了。她得探探王雅的口风。然而,事实证明,江喃不是干这事儿的料。
“王姐,你……”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开口解释时,王雅说话了,她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这周六有时间吗,晚上?”王雅问。
江喃本能就说了“有”。
“有时候的话,能不能帮我照看下宝宝?”
“啊?”
虽和王雅也同事了大半年,但江喃还没自信到可以让人家把女儿托给她带的地步。不是她不乐意或者有其他想法,只是,她自觉同王雅还没熟悉到可以互相信任到那种程度。
江喃便没立刻接话。
恰好逢了红灯,车子便等待在了车流中,淹没不见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意外,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没有办法了。江喃,你能帮助我吗?”说这话的时候,王雅就转头看着江喃,她眼神诚恳,话语真挚,没什么人能拒绝她吧。江喃这般想着。再说了,不就是帮着照看一晚上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得到江喃的允诺,王雅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连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许多。绿灯亮起,她继续开车。
“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没……现在没事了。”她觉得王雅应该不会看见才对。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老板也没来公司,男人们便抓紧一切空隙时间聊着男人才敢兴趣的话题。如此这般,时间很快到了周六。
王雅是周六早上离开的H城,她将宝宝送去了少年宫,江喃只需要晚上陪着宝宝就好。说到晚上带小孩儿这件事,江喃就有些紧张。她本想着怎么也该是宝宝去她家里睡吧,没想到王雅却说宝宝认床,离了她的小床,小家伙是要哭闹不休的。那便只能是江喃去到王雅家里……暂住一晚上了。
江喃觉得压力好大。
周六下午四点左右,江喃便早早去接了宝宝回家。应该是王雅做好宝宝的思想工作了,看到她的时候,宝宝倒没甚意外表情,只乖巧要抱抱,还甜甜叫了声“阿姨”。
“宝宝很喜欢你。”这是临行前,王雅同她说的话。
用王雅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江喃先将宝宝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动手订外卖。
王雅家里不大,看上去倒像个温暖的单身公寓。窝子里也尽是充满女性特征的东西,哦,还有宝宝的,可是,没男人的。
“宝宝想吃什么?”江喃想吃肯德基,顺便给宝宝订个儿童套餐,她美滋滋想着。但为了体现自己尊重小朋友的心情,她便问了宝宝这么一句。
宝宝原本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抱了只洋娃娃玩,听见江喃同她说话,小家伙便抬起脸来,踢蹬着小短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宝宝要吃葱油芝麻脆脆饼。”
额,葱油芝麻脆脆饼是什么?
葱油芝麻脆脆饼王雅家小区门口一家小饭馆的招牌菜。于是,江喃下楼去给宝宝买葱油芝麻脆脆饼。
天色尚早,小区里却不多人。
出了楼道,江喃有一瞬间的茫然,方才来时还是宝宝带的路,那么,这会儿她要往那个方向走?
起风了。江喃下楼前忘了外套,如今,整个人在风中瑟瑟发着抖。她正想着要不要回头穿了衣服再去买葱油芝麻脆脆饼,顺便向宝宝问好路,却突地眼光一闪,看见了墙角边倚着的那个人。
“陆老师?”
是的,江喃在王雅家楼下看见了陆老师。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可是,陆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便收回了原本望向上方的视线,他直直向她看来。在那一瞬间,江喃竟觉出他眼神中有犀利的成分。不过,也可能是她眼花,因那感觉转瞬便逝去了。
陆侧的穿着与前几回有了些微不同,依旧是白的衬衫,衬衫领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的皮肤。白色衬衫外是件黑色风衣,风衣领口立起,衬得他整个人更有了种逼人的英气。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陆老师。
在此处遇到陆老师,江喃心内复杂,但终究是高兴的成分居多。没想,陆侧却是皱了眉头同她说话,“怎么穿得这么少?”
“哦,衣服放在家里忘带下来了。”
“家?”他一边有了动作,将身上风衣脱下,不由分说披上了她的身;一面抓住了她话中有歧义的词。
陆老师的动作让江喃心中一暖,她的口气变得轻快,“是朋友的家。我来帮她带一晚上孩子……”话语的尾音消失在喉咙里,因陆老师在替她穿衣时,手指不慎触到了她的脸庞。她的脸蛋温热,他的手指冰凉,这便起了化学作用,“腾”的一声,她脸红了。
年轻的女孩子,在夕阳下,艳红了脸,看得身边的男人眼神一暗。
江喃咳嗽了一声,问出了心中疑惑:“陆老师,你住这里吗?”
陆侧道:“我不住这里。”
“那你……”
“来看一位朋友。”
“哦,”江喃笑着说话,“那真是巧了,我朋友也住这一楼。陆老师的朋友住几层呢?说不定和我朋友还是认识的邻居呢……”
男人望向她的眼神更加幽暗,他突然就抬头望了望天,道:“我不知道她住在哪一层,我只知道,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站在阳台上。”
江喃便也学着他的动作抬头望天,随即就有些翻白眼的冲动,房子阳台都是朝南的,从他们这个方向向上看去,不看见阳台才奇怪呢!
江喃又问:“那陆老师没去过那位朋友的……家里吗?”
陆侧已收回视线,“没有。”
身上披了他的风衣外套,就有暖暖的感觉自背上和胸口涌出,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说不出的舒服,她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风衣袖子宽大且长,她的手完完全全缩进了袖子里。摩擦着风衣内侧绵软的料里,江喃心内的怀疑更甚,陆老师的这件风衣……是名牌吗?
江喃觉得陆老师有些奇怪。他身上有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初初只是一点点,但同他接触得时间越久,那不懂的线索便越来越多……也许在某一点,那些累积的东西会被触怒而爆发开来。
她想同陆侧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最后说出的话却是问他:“小区的出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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