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喃躺在床上。一具精壮的身体细细密密压着她,他压得那么紧,那么严实,迫得她无法呼吸。
偏偏,她心里是喜悦的。那个人,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却没来由觉得他熟悉,觉得他们本该就是这般亲密无间,这般肌肤相贴的。
江喃的眼在暗夜中适应了黑暗,她看见了男人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有汗液自他身上滑下,滴到她皮肤上……
“江喃,帮我冰箱里拿个鸡蛋!”一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春梦,是的,江喃做春梦了,她竟然歪在别人家客厅里做起了……春梦?
这可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喵呜——”有某个热乎乎的重物落到江喃大腿上,她条件反射跳起来,差点碰翻桌上的茶杯。
“怎么还不来?鸡蛋鸡蛋我要鸡蛋!”厨房里的女人催促。
江喃瞪着那只坏猫。
坏猫叫大黑,大黑纯洁的黑眼睛无辜地盯着她。
江喃哀嚎一声去拿蛋。
好吧,不纯洁的只是她。
厨房里,陈予正在勤勤恳恳做饭。
陈予是江喃的小学同学。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她们竟能在H城这样繁华的大城市里重逢。不能不说,这是一种缘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就如春梦要来了,拦也拦不住。
怎么又扯到春梦了?
女强人陈予接过江喃手里的鸡蛋,麻利倒油下锅。
果然强人做什么事都强!陈予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和江喃同岁的她在大城市里已经有车有房。
江喃抱了大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陈予流口水。
“出去出去,你站在这里我发挥不出来!”
“茶几下面有饼干。”陈予又吼了这么一句。
江喃郁郁,谁说她是口水她的菜了,她是口水她的人好不好?
不过,刚刚那个春梦,梦里的人好像是……
“沉鱼,门铃响了。”江喃冲陈予喊。
“哦,可能是装暖气的来了,你开下门。”厨房里是哗哗流水声,在洗菜。
电视正放得精彩,江喃便有些不情愿地屐了鞋,踢踢踏踏去开门。
门外果然就是暖气工人,一共三人,前面站了两个,另个的身子隐在前头那两人身后,他比他们都高,戴着鸭舌帽。江喃草草瞥了眼,便踢踢踏踏回去看电视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敲敲打打。
江喃看电视的兴致被打扰,一是因了声音太吵,二嘛……她悄悄抬眼向陈予的家的客卧看去。陈予的卧室有个大飘窗,暖气片便是装在了那飘窗之后。此时正值初秋,是适合两件小衣混搭的时节。那是她,若换做那装暖气片的农民工兄弟,就不一样了。
其实,从方才开始,她便只看见当先的那两个农民工兄弟。这两个农民工兄弟穿着正常,纵使再热,他们仍旧老老实实穿着身上的T恤跟短裤,没敢在女士面前显摆自己的身材。这两兄弟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因了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身材不可能不好。
陈予在做饭,便让客厅里看电视的江喃照看着些那三个农民工兄弟。江喃领命。
有一件事情必须先申明一下,江喃当然不是色女,更没有饥渴到要去觊觎农民工兄弟的地步。可是,莫名地,她就是心口如小鹿乱撞。嗯,让她小鹿乱撞的不是先头两个笑得傻憨憨的农民工兄弟,而是那一直看不清样貌的第三人。
那人跟他们真的很不一样。江喃在电视插播广告的间隙偶尔向那个方向瞅上一眼。他穿着一抹浅蓝的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就有汗水自他手臂的皮肤上渗出,又低落下来。他下身穿着深色长裤。明明做着又脏又累活,他的衣服却出奇的干净,连一丝褶皱也无。
她没来由想起刚刚那个梦%
啊!要死了要死了!
关键时刻,还是大黑 “喵呜——”一声打断了江喃。
大黑从江喃怀里跳了开去,江喃身子自然地往外侧去。其实,她只是想……只是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
他的脸……
好吧,她其实自始至终只看见他的一个背影,还是从镜子上。陈予家客卧对门的墙上有一面落身镜,此刻,那镜子就照出了那个奇怪男人的背影。
是了,江喃打第一眼见到那个背影时便觉得奇怪。他奇怪于他与职业不符的穿着跟装束,奇怪于他虽霜白了头发却还有如此矫健的身材,更奇怪于他给她的,莫名的,熟悉。
是了,她就是没来由地对他感到熟悉。
一时间,电视也觉得不好看了,她正要伸长了脖子去看时,镜子里的男人却又消失了,他走到了镜子照不见的地方。
她正想着要不要走进了那房间里去看,就听见厨房里陈予“哎呀!”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喃喃你快来!”
不得不说,陈予虽外表看起来是个十足十的女强人,可跟她混久了,你一定会发现沉鱼姐姐其实是个傻大姐。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也是江喃能跟她混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吧。
江喃战战兢兢跑进厨房去,她脑内回荡着各种血腥画面,不是她想象力丰富,实在是因为沉鱼姐姐的前车之鉴太过丰富。
好在没发生先前那些流血事件,只不过水池里的一条鱼被大黑叼走了。
大黑是江喃从路上捡回来的流浪猫,大黑顽皮淘气且喜欢做坏事,最爱的便是同江喃一起来陈予家蹭饭吃。果然,有其人必有其猫。
那条大肥鱼是江喃特地起早从降价大促销的超市里硬扒拉出来的,岂能白白便宜了这只大肥猫?于是,江喃开始在厨房同大黑玩抢鱼游戏。
陈予摇了摇头,解下围裙对江喃说了句,“看着火,我去外面看着。”便出了厨房。
江喃的全副心神皆被这大肥猫所俘获,誓要将大鱼从这喵星人嘴里夺下不可。厨房就那么丁点儿大地方,江喃对付大黑早有了一套既定有效战略,不多时,还真让她从猫口里夺下了食。
她还未来得及得意一番,便听得外间传来陈予的声音,“三位大哥辛苦了……慢走啊……”
江喃想也未想便冲了出去,一时不察,那大鱼从手中滑落,大黑便“喵呜”一声,重又将鱼据为己有。
装暖气片便是费力的事,且先头就有人来动过工,几下功夫,那三人便将活计搞定了。江喃跑到客厅时,客厅内空空如也,出了陈予。
“他人呢?”她着急问陈予,脸上是少有的焦急神色。
陈予正拿了拖把拖客房地板,闻言,诧异看她,“你说谁?”
“就是那个……”就是哪个?她比手画脚,然后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便只好道:“刚才那三个农民工呢?”
“什么农民工不农民工的,告诉你,现在农民工的工资可高了,人间干一月搞不好就够你起早摸黑辛苦大半年的。”
江喃不乐意了,她虽然在工作比不上陈予能干,她虽然此刻还只是一家小小景观设计公司的小小助理,可好歹她也算小白领一只不是?对于陈予随意将她同农民工兄弟相提并论的作为,她感到有些不高兴。
陈予直起腰来,“你还别不信,现在稍稍有点技术的农民工,哪个不每年赚个十万八万的?”
江喃:……
江喃被打击到了,决定将陈予的言论自动屏蔽掉,“你先告诉我那三个农……哥哥往哪个方向走了!”
陈予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完了道:“出大门左拐。哎,他们已经走很久了……”陈予就冲着江喃背影吼了那么一句,也不知那丫头听没听见。
江喃听见了,可她更想试试自己的运气。事实证明,老天总是眷顾她的,她的视线将将越出小区大门,便看见了那个令她感到心跳加速的,穿着淡蓝衬衫的背影。可是,在她将将要脱口他的名字的一瞬间,淡蓝衬衫拉开了身边白色面包车的大门,身体灵巧一跃上了车,留给她的只是夜空里的尘土飞扬。
江喃有些怅然若失,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农民工大叔失态至此……
在陈予家蹭完了饭,江喃便抱着大黑上了回家的公车。她住得离上班的地方很近,离陈予家很远。但为了陈予的好手艺,她还是更愿坐上来回两个小时公车的。
她租的是小区房,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她当然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去租那么大房子。她同别人合租,两个男人。
在江喃还是刚毕业的怯生生的时候,曾着实为同两个男人同租一屋檐下苦恼过一阵子。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子,男朋友都没一个的人,怎么就同男生同居了呢?啊呸,是同租。
奈何形势比人强,在找不到价廉物美的单身小户型的情况下,她便只能屈就了,谁让她没找个包吃包住的好工作哼哼!不过,情况也不算太差,她懂一点点面相,那两个男生看着既不猥琐也不凶神恶煞,后来事实证明,人男生还相当照顾她,昨儿晚上甜甜的西柚子就是其中一个男生送的。
逢了周末,坐公车的人总是特别多,非上班族,多是一双双小情侣。男士护着怀里的女生,女生抱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生,只有江喃,怀里抱了只大黑猫。那黑猫还不老实,老想挣脱着从窗口跳出去。
江喃在位子上坐好,将大黑抓得牢牢的。车厢里照旧有股沉闷的味道,因为人多,不好闻。她将脸转向窗外,外间是并不算太清新的空气,还有浓郁的万家灯火。
望着那些陌生的璀璨星光,江喃有一瞬瞬的伤感,好吧,其实她就是有点思春了。
到得住处已是9点,隔壁间的小周照例早早睡了,另一间的小张照例拨弄着吉他,唱着有些忧伤的歌。
其实有点吵。
她关上灯,把自己裹进棉被里。江喃是个怕冷的小姑娘,每每一入了秋,厚厚被子就扒出来盖了。
被子温暖,还能给她安全感。
这个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在苦苦寻求安全感,有人求财,有人求势,还有有求色。那些对目前的她来说有些遥远,她便只能暂时求被子了。
入睡前的那几秒钟里,江喃总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有她喜欢的,也有她讨厌的。今日,她脑海里最后浮现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那人穿着干净的浅蓝衬衫,袖子闲闲挽起,他转过身来,对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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