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冷下来，买家的钱不够，这笔交易要如何进行？
有人要求降价，陆侧回说不可能。
冷笑的是迪沙将军，“东西是好，可是价太高了，我的家族吃不下。”
另两位附和。
陆侧淡淡看他们一眼，道：“可以，做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陆某人向来不做那些强买强卖的事。几位这就可以离开了，需要我安排船吗？”
“这批货要卖给谁？”年老的萨达特将军问了一句。
“想买的人自然会来买，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萨达特将军年老的脸上变了颜色，他突然猛地吼了一声，“你们谁想避开老子独吞？不行！门儿都没有！”
这几乎吼出了在场其他几人的心声，自己既不想花那样大的巨款买下那批货，又不愿有别人能买下。若出了这道门，他们是别想知道货卖给谁了。这是道上的规矩，每一场次的卖家信息保密。这等于是在索马里境内按上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当然没有人愿意离开。
拉尔同劳伦斯对视一眼，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所有人又将视线转到陆侧脸上，对于方才的剑弩拔张，他似乎未有所觉，只不时喝上一口咖啡，这淡定得……
海盗们倒是一点也不急，他们看着对面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在上者，像在看笑话。曾几何时，他们在梦中也不敢想象会同这些高位者平起平坐啊！更何况还能笑话他们，一时间，海盗们投向陆侧的目光中满是仰慕。
沉默。
沉默了许久，陆侧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的却是，“既然都拿不定主意，那么中场休息吧。”
休息时间是二十分钟。
甲板上的某处不起眼位置，陆侧同江喃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陷在灯光背景里的人，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最后，还是陆侧望了她皱眉道：“冷不冷？”晚上降温大，外面又有风。
江喃摇了摇头，想了想，将自己的身子投进了他宽大的怀里。他只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身上却热得像火炉。以后冷了就靠他取暖，江喃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无声笑了。
“笑什么？”他问她。
“笑你好奸诈。”
“怎么说？”
她的脸仍埋在他怀里，她哧哧的笑声贴着他的胸膛，“无论买东西的人是谁，怎么看最获利的人都是你啊！”
他不置可否。
“你怎么能一下子赚那么多钱呢？哦，不对，还没赚成功。”
他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似在惩罚她的调皮，却一点也不痛，像在抚摸她，他说：“等下回去就赚成功了。怎么，现在知道嫁了我不会吃亏了？”
江喃忽略掉他话中的调侃，她只是好奇，“那些人不是都说没钱买吗？你要卖给谁？”
“3亿确实是个大数目，他们能一下子拿出来才是出鬼了。”
江喃“啊？”了一声，同时，默默在心里为他补上两个字——美金。
“真让一家独吞了，反而坏事。”陆侧把江喃抱紧一些，既然她想知道，他就说给她听，免得等会儿她一惊之下慌慌乱乱。“索马里有三大武装势力，现今，他们各自是处在一个平衡制约的状态下，谁也灭不了谁。这样的状态，政府也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不惹到他们任何一方，索马里几年内不会有大乱发生。那批武器……”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那批武器，其实你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三大势力中任何一方吃下了这批货，对另两方来说绝对是威胁。这样打破平衡的情况，政府是不会任其发生了。”
江喃就想到了那次去见邦特兰总统的事。
“所以，我才要通过拉尔见到邦特兰总统，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定会想办法通知到索马里政府。”
是啊，政府果然派人来了。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那些东西像烫手山芋啊？真没人买了怎么办？”毕竟那么高的价格在那里啊！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三人应该会合作集资，共同买下那批货。政府也有可能会出一笔钱。雨露均沾虽然背离了他们原本的意图，但强过让这批货流入对手手中太多。怎么了？”陆侧说到这里，突然发现江喃锁了眉，脸色有些不对。
江喃看着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从殷红小嘴里吐出话，“陆老师，雨露均沾这个词可以这么用的么？”
果然如陆侧所料，买方五人一致提出了要出资合买，3亿美金里，每人出6000万，各自获得那批货的五分之一。
陆侧没立即表态，他的目光在桌上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似有深意，脸上也挂了似笑非笑神色。一时间，场上又沉寂下来，姓陆的又要搞什么鬼？相信这是场上许多人的心声。也只有江喃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做样子。
最后，陆侧的目光听在海盗那一边，“你们觉得如何？”
海盗们自然是满口说好，他们只要得到钱，至于钱是以什么形式得到的，这不在他们在意的范围内。
于是，大家各自签订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货在船上。
派了各自手下前去验货，大厅内依旧安静非常。
江喃去看那桌上的沙漏，发现它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眼前这男人压根儿没去翻动它。
很快，派去的人陆续回来了，去时都是面无表情的沉稳男人，回来时，各各面上有了异色，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向各自老大汇报完毕，老大点头表示满意。
那么，交易圆满完成。
却突然，海上起了风浪。原本打算带了好东西回家的老大们不得不留在了船上。
这一场风雨来得突然，海浪翻涌，连巨轮都要起伏个几瞬。风雨大且猛烈，好似要遮盖些什么。
江喃把这个想法同陆侧说了，其实是说出了心底的不安。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总觉得在如此风雨凄清的夜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更何况还是在海上。
彼时，他们已窝在了温暖舒适的船上。陆侧亲亲她的额头，道：“以后回去少看点恐怖片子。”
气得江喃翻过身子不理他，却没想，一翻过去，她就睡着了。
另一头，迪沙将军房内。
房间里灯光大作，男人靠在床头，吞云吐雾。他赤着上半身，身体却并没因了年龄的增长而留下特别的痕迹。他的身体健美一如当年。当年，当年他同陆侧还是兄弟的时候。
人的际遇真是不同，当年，他们同为海盗，却不想多年以后，他成了将军，他则满世界被人追杀。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面前？脑里浮现陆侧那双琥珀色的眼，那双眼曾经令他妒忌得发狂，如今，妒忌尤甚，除那之后，还有一种恨不得除去的深深的憎恶。
床的另半边，女人啜泣着转醒，在睡梦中哭泣，她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女人趴在床上，动了一下，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滑下，现出光洁的美背，只那背上，红红紫紫，一看便是受了摧残的。
是因了疼痛所以哭泣吗？
“醒了？”男人替女人拢一拢被子，掐灭了手上的烟。
方若若的眼有一瞬间的茫然，但茫然只有片刻，她周身都是那男人的气息，她躲不掉，逃不了，她怎能忘记？
“我恨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大概是刚才哭伤了嗓子吧。
男人的大手爬上女人伤痕累累的背，他粗粝的手指在她背上流连，引得她轻颤，她咬住了唇。
“活到我这把年纪竟然还会为你这种小姑娘着迷，说实话，我觉得蛮丢脸的。”他的中国话说得仍旧不标准，磕磕巴巴，怪腔怪调。可方若若却是听得心头一酸，他这样的男人，肯为了她做那么多的事情，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可是，可是她又怎么能放任自己跟那样的人在一起。他根本就是个恶魔啊！
方若若强迫自己硬气心肠，说着违心的话。可是，真的违心吗？她又迷惘了，她只知道，同这个男人间的纠葛会让她万劫不复的。
“不过，现在我又改想法了。”迪沙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他已经把方若若整个身体抱起搂在怀里，“我也就比陆侧那小子大上几岁，他的姑娘看着比你小，我们倒是扯平了。我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方若若却只是颤抖，“你说了会放我走的？”
“我改主意了。”
她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全然不顾及自己是否全身赤裸，“你这个骗子！骗子！你说过了今晚就会让我走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她年轻的，光洁的，赤裸的身体让男人的眼一瞬间黯了下来，“我骗你的。”说着话的时候，他的动作迅猛如猎豹，下一瞬，已将她牢牢制在身下。他贪婪地欣赏着她的身体。
方若若只将双眼放空。
迪沙却是笑了，“激将法。”他吐出这三个字来，眼神突地变得悠远，“这还是当初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中国人的……激将法……”他又突然没了声音，因他已将头埋进了她的胸前。
这个时候，男人的力道总是比女人强上百倍。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迪沙将军却并没进行接下来的动作，他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开始给方若若穿衣。
“你又要做什么？”女人的直觉很准，她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男人已将女人裹成了粽子，他抱她起身，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宝贝，过了今晚，明天我就离婚。”
出了房门，方若若就被弄晕了。看着这样一个倔强的小女人被带上小船先行离去，站在船头的迪沙，神色莫辨。
“父亲。”身后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坐在轮椅中。
“带小将军离开。”
“父亲，您要做什么？加沙和您并肩作战！”
本已离去的脚步顿住，毕竟是上了年岁，男人苍老的声音在这甲板一角显得尤为空落，“管好你自己。再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父子俩用索马里语交谈，迪沙最后的话消失在吹来的海风中，也不知儿子听没听见。
在索马里的土地上，常年割据。陆要的是平衡，他要的是统一。
暗夜里，有杀戮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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