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人们又开始了有序而繁忙的样子。该上学的上学，该工作的工作。九月份，伊宁市天气有点凉，汉宾公社种植的桃子都已摘完，叶子开始泛黄呈现一片萧瑟的景象。关晴一直没有等到通知，常宽好不容易争取到工作指标，今天，关晴要上班了。
今天一早，关晴闷闷不乐地出了家门，她要去常宽的单位报到当售票员。伊犁运输公司的行政中心就在不远的大路街口，当关晴去报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在那儿等了。其中一位女孩说：
“听说我们的工作要跟车卖票，经常出差呢？”
“挺好的，我已经在家呆腻了，早就想出去看看呢，不然在家里还要听父母唠叨。”旁边的女孩附和着说。俩人满脸笑容，心怀希望地等待工作。关晴听着她们的谈话，她的心里怪怪的。关晴不认为工作有什么好，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当售票员的工作。但她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去报道，办公室里共有三人，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看到关晴走进来，一副很凶的样子问：“你干什么的？”
“我来报到。”
“出去，到外面等着！”
被喝斥的关晴心情沮丧地独自一人在外面傻站着。这里的人好凶呀，以后跟她们在一起工作不定怎么被欺负呢。关晴忐忑地在外面站着，她的眼睛一片茫然，像个迷途的小羊羔。关晴看着办公室门口的宣传栏，一点儿都提不起来兴趣。此时此刻，张小南应该在大学的课堂里，葛蕙在六种继续复读高二。关晴孤独地站着，她在外面等着工作安排。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常宽看着不高兴的关晴，常宽了解自己的女儿，此刻他不忍心让关晴上班了。
“要不你再考一年？”常宽小心地问关晴。
“我上班吧！谁让我没考上大学！”
“好，跟我走，去见主任。”俩人心事重重地一前一后进了领导办公室，主任正在看报纸，看到常宽带着女儿来了赶忙让座。
“主任，这是我女儿关晴，今天过来报到。”
“好，好，今年没考上大学？”主任和蔼地问，关晴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些。
“没，没有。”关晴说话小得像蚊子。
“考不上大学没啥丢人的，你就在运输公司好好干，常宽，先让你女儿到办公室帮忙吧！”领导和气地对常宽说，常宽是运输公司的元老，这点儿面子要给的。
“不当售票员？去办公室工作？”常宽的眼睛一亮。常宽知道售票员是跟着出差的，女孩子出差不方便。经常有人说司机和售票员睡在一起的事情，常宽担心关晴。
“办公室缺人手，关晴是高中毕业生，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常宽连忙致谢，常宽担心的心总算放下了，他认为是祖上积德让关晴有了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关晴太有福气了，多少人想进办公室工作呢。
“赶紧去办公室报到吧！就说是我说的。”主任说完说有事，常宽和关晴赶紧谢过就走了。
“你要好好干，再不要想考大学的事了？考上大学毕业还不是坐办公室工作？你看，你现在就有坐办公室的工作，多好啊！”关晴没有吭气，她想着每天装个大人一样工作觉得很可笑，她随着父亲进了刚才那个办公室，她有点胆怯地进去了，那位态度不好的大姐在填写报表。
“关大哥，你怎么来了！”大姐脸上堆着笑容，一点儿不像刚才凶悍的样子。关晴心想，这人怎么一套套的。大姐看到常宽领着刚才被自己呵斥的女孩，猜想肯定就是常宽的女儿。
“常宽，这是你女儿吧！刚才我还支走她了呢？不要生气啊！”大姐和气地对关晴说，关晴有点接受不了。她直摇头。
“没有，没有生气。”
“这是我女儿关晴，主任说先到办公室帮忙，我带她过来报到。”常宽温和地说着。
“好呀，分到办公室上班了，关晴，我姓王，以后你叫我王阿姨就行。”王大姐和气地看着关晴说话，她给关晴指定了办公桌，给了一点儿学习资料就忙着去了。
“那我走了，小王，以后关晴麻烦你多关照。”常宽有点卑微起来，毕竟关晴今后在小王的手下工作，基本的礼仪要做到的。
“放心吧！关大哥。”常宽走出了办公室，他心里担心关晴能否胜任工作，就让她先干着吧，不行再想办法。关晴就坐在王大姐的对面，她认真整理着文件档案。王大姐看着细心工作的关晴，对她顿生好感，她微笑着说：
“关晴，在这儿工作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谢谢，王大姐，我去给你倒杯水。”王大姐接过水杯，她觉得眼前的关晴举止言行适当，她渐渐喜欢关晴了。
“我们公司工资高，你以后要好好珍惜，很多人想进都进不了呢，明白吗？”
关晴连忙点头，她明白王大姐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心人，心里隐有的慌恐在俩人的对话中悄然消散。关晴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没有紧张，没有压力，关晴觉得不用写作业着实让她觉得很空落，她感觉这样的日子太轻松，但她失去了梦想，她的神色没有了朝气。下班的时候，关晴看到一些学生背着书包回家，她心里不是滋味。
“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怎么样？”梅抱高兴地出来迎她，她盯着关晴问。
“还可以。”
“好好工作，不要丢家人的脸。等一会儿，你把菜切了，今天做拉条子吃。”福梅说完去聊天了，关晴工作的消息她会第一时间告诉邻居王大婶。关晴没事做，进到里屋躺在床上看小说，她浮躁地翻着书。
“关晴，关晴。”关晴听出是葛蕙的叫声，她一咕噜爬起来冲出卧室。
“葛蕙！”两人很久不见高兴地手舞足蹈。
“你去上课了？明年应该能考上了吧！你一定要努力呦。”
“我一定好好努力，噢，关晴，今天我看到还有发录取通知书呢，今年怎么这么晚还有录取通知书的？说不定你会收到通知书呢。”
“今天都九月五号了，不可能吧！”关晴怀疑地说着，她真希望消息是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的。”葛蕙瞪大了眼睛问。
“我今天上班了，真没意思。”关晴一幅愤世嫉俗的样子。她将一上班遇到的事情给葛蕙说了一遍。葛蕙认真的听着。
“你工作挺好的，关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上大学。不知道张小南现在在干嘛，人家是大学生了，他以后不会不理咱俩吧！”葛蕙眨巴着眼睛看着关晴的反应。
“他不理我们，我们也不理他，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吧！”关晴今天说话像大人一样，表情坚定。
“万一你考上大学了，你不会不理我吧！”关晴听着葛蕙说着上学的事情，内心又翻江倒海起来，那个梦想就在前方一样，关晴的眼神亮起来，但这种希翼的光亮立刻暗淡下来，她现在是上班了，那个梦想真的只能是白日做梦了。
“我已经上班了，不想那么多了，从此后我们的命运注定不一样。”
“你就别抱怨了关晴，我要是能有一份像你一样的工作就知足了。好歹是地方指标，还是正式工。”葛蕙的安慰让关晴心里好受了许多。葛蕙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关晴心想着刚才葛蕙说的还有录取通知书呢，如果自己能收到迟到的录取通知书就好了。
福梅和王大婶在门口聊天，福梅高兴地说：
“这关晴一上班，我就放心了。你说考大学有什么好，我家关晴就想上大学，可她没这个命啊。”
“关嫂子，你好有福气，以后有关晴帮你，你的好日子到了。”
“托你的吉言，我先去做饭了，今天我做拉条子。”福梅喜滋滋地进了厨房，她从橱柜中拿出盆子准备河面。她觉得关晴有时间可以帮自己了，福梅高兴地在厨房喊着关晴。
“关晴，关晴。”
“妈，怎么了？”关晴进了厨房看着母亲在和面。
“关晴，你现在工作不用花时间看书，以后下班就回来先生火，帮妈妈做饭。”
“让我上班就是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呀。”关晴很不喜欢现在的角色，她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那你回家做什么？帮妈妈干点活儿累死你呀！”
“不累，不想干行不行？”关晴强词夺理地争辩，福梅没好气地看着关晴。
“真养了一个白眼狼，还不如你考上大学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那我再上一年，可以吗？”
“你再说一遍？”福梅怒火燃烧着，紧盯着言语不肆的关晴。
“我去生火，我去生火。”
关晴怯怯地说着进了煤房，咚，咚，咚，关晴的手伤还没好，她握紧鎯头砸着煤块。“谁让自己没考上大学？活该！”
“把洋芋和皮芽子切好。”福梅在厨房威严地喊着。
“好！”
关晴大声应着，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煤上，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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