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按规矩,阮清秋暂时离开半山别墅区,住进戒备森严的五星级酒店套房。
是福是祸,天明自会见分晓,阮清秋心事重重,一夜未合眼,一心只等着最后的结果,待落幕后完完全全从戏里走出来,直面真实的人生路。
一想到,极有可能会与谭卫明就此作别,各自回归人生轨道,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阮清秋的内心不禁滋生了不舍。
这种不舍瞬间蔓延至她的整个胸腔,搅得她胸口憋闷,不得片刻安宁。
与谭卫明相处的点点滴滴、林林总总片段,在阮清秋的脑子里杂乱无序的跳跃,她喃喃自语:“阮清秋啊阮清秋,你这是在犯花痴么?你不是很讨厌谭卫明这种不可一世的冷面恶魔么?是他害得你债务缠身,失去自由;也是他害得你众叛亲离,成为‘孤儿’;马上就要脱离他的魔爪了,你该摇旗呐喊助威,准备好鞭炮庆祝脱离他的控制才对!你这副鬼样子算怎么回事,想要变成受虐狂么?
在反反复复的自我谴责、谩骂中,阮清秋并未能如愿将相悖的情绪压制下去,反而越演越烈。
她万分苦恼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突然在镜子前站定脚步,指着镜子中的身影,横眉倒竖:“阮清秋,你无可救药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哼哼,我一定瞪大眼睛瞅着,你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阮清秋在自导自演的戏里折腾了一夜,疲惫不堪,眼皮沉如挂了秤砣,思维却依旧处于活跃、亢奋状态。
咚——咚咚——
听闻敲门声,阮清秋屏住呼吸,走到门背后,警惕的问道:“谁?”
“阮小姐,您起床了么?该给您梳洗打扮、上妆了!”
阮清秋落寞的目光扫过洁白美艳的婚纱,这才拉开门,喉咙里发出暗哑的声音:“进来吧!”
“阮小姐,您这是一夜没睡?”化妆师盯着阮清秋憔悴、暗黄的面孔,一脸惊讶:“充足的睡眠,对于新娘来说,太重要了!阮小姐,您该对自个儿好一点儿,女人一辈子就做这么一回新娘,一定要将美丽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
“一辈子只有一次,你确定?”阮清秋眼里掠过一丝自嘲,目光尤为黯淡。
化妆师看到阮清秋状态不佳,浑身透着消极情绪,深知说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阮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将您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不用宽慰我,化妆再美,那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自己,你只需要给我上淡妆,尽量保留原姿原貌!”阮清秋凄然一笑,目光清冷的注视着化妆师:“开始吧!”
“可是,阮小姐,新娘妆还是浓一些比较喜兴,再说……”化妆师将化妆箱放在梳妆台上,端详着镜子中的阮清秋,见她面色阴冷,立即陪着笑脸:“好的,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
经过化妆师精心雕琢,阮清秋焕然一新,像是换了一个人,只不过,眼中的忧郁更加浓厚。
化妆师小心谨慎的整理着阮清秋身上的婚纱,心潮起伏:这个阮小姐好生奇怪,嫁入豪门,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可她为何由内至外透着不乐意?欸,人啊,真是难以琢磨,若换做是我,恐怕脸都笑烂了!
阮清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镜子中端庄、贵气,略显不安的自己,在心中感叹: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灰姑娘的故事吧?阮清秋,你何必板着一张臭脸?哪怕这只是一出戏、一场梦,你都应该让‘王子’看到最美的你!王子……谭卫明,你到底是谁的王子?
一抹笑容浮现在阮清秋的嘴角,化妆师情不自禁的感叹:“阮小姐,您笑起来真美!”
“再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阮清秋走向窗口,轻叹了一口气,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面容。
她居高临下,俯视地面,竟产生了高处不胜寒,完全不接地气的感觉。
四年前的婚礼场景,冷不丁在阮清秋的脑海中蹦出来,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披婚纱,身穿一身红衣;婚礼也没有多隆重,不过是在山里的农家院,摆了几十桌流水席,请来亲朋乡邻吃吃喝喝;可,即便是那样,她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那种幸福由心而发,毫不掺假。
直到今天,阮清秋还清楚的记得,程维志发誓一生一世给她幸福;现实太过残酷,誓言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仅仅过了四年,已然被程维志抛到了脑后,一生一世的幸福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苦。
女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那么,这一次算什么?戏,只是一场戏。
阮清秋唏嘘不已,她不知道,在戏里,谭卫明会对她说出如何感天动地的誓言;她只知道,自己的内心隐隐的渴望,哪怕一切是假的,她也希望收获一段不一样的誓言,不要再被俗套、且不牢靠的誓言污了耳朵。
既然是一场美梦,那就让它自然而然的醒来,将那些美好存留于心中,日后还可以翻出来重温;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曾今与王子携手走过红毯,跨入了幸福之门;我曾经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美丽的新娘……
半山别墅区。
豪车从谭卫明的宅院内排到了宅院外,宛若一条长龙。
谭卫明身着量身定做的礼服,精神抖擞的走出别墅,立即迎来一片惊叹声:“哇,少爷好帅啊!”
谭卫明嘴角牵动,露出一丝笑容,他身边酷帅的伴郎季华,瞬间黯然失色。
钻进汽车,谭卫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季华侧面望着他:“少爷,您似乎有些紧张?”
“胡扯!”谭卫明睖了季华一眼:“不就是结个婚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倒是你,当个伴郎而已,额头上冒那么多汗!”
“少爷头一回结婚,我头一次当伴郎,怕给您丢脸嘛!”季华不好意思的望了谭卫明一眼:“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有了经验,下次就好了!”
“What?”谭卫明眼睛鼓得浑圆,愤懑的瞪着季华:“老兄,你竟然给我下蛊,盼着下次?你当结婚娶媳妇儿是啥好事,多多益善?拜托,这种恼人的事情,一辈子一次已经够受了!”
“少爷,心口不一啊!”季华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坏坏的盯着谭卫明:“我只是觉得奇怪,少爷对这件烦人的事情,很是上心呢!”
“有吗?”谭卫明轻咳一声:“瞎扯、纯属瞎扯,本少爷怎么会对这种事情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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