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秋换好衣服，趿拉着拖鞋，从更衣间走出来，手里拎着精致的镶钻高跟鞋，尴尬的望着小莫：“那个……我能不能用这双鞋，换一双平底鞋？”

　　小莫闻声抬头，望着阮清秋，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已经很吃亏了，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是店员，没办法回购……”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要一双穿着能走路的跟脚鞋子就好！”阮清秋全然不在意婚纱、高跟鞋的价值，反而搞得小莫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愧疚：“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能帮你更多，你看看更衣间哪双鞋穿着合脚！”

　　“谢谢！”阮清秋面露喜色，高兴的将高跟鞋整齐的摆在地上，返身跑进更衣室。

　　小莫注视着高跟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心怀歉意，把仅剩的两根火腿肠一并拆封，放进泡面碗里。

　　阮清秋再出来时，小莫招呼道：“面泡好了，你快吃！”

　　“谢谢！”阮清秋强忍着脚心血泡摩擦的疼痛，面露感激之色，缓缓的走向小莫：“你真是个大好人！”

　　“只可惜我不能为你做更多……”小莫不禁红了脸，总觉得自己身不由己的坑了阮清秋一把。

　　小莫从身上的挎包里翻出钱包，抽出唯一的二百块钱，尴尬的放在桌面上，推到阮清秋面前：“我只有这么多钱，你拿上应急！”

　　“不不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钱！”屁股刚挨到椅子的阮清秋着忙站起身，惶惶不安的望着小莫。

　　小莫内心复杂，五味杂陈。她很清楚，婚纱、高跟鞋，稍微经过处理，就可以焕然一新，卖个好价钱，而她也可以从中大捞一笔；可，她对面前落难的阮清秋不能如实相告。

　　小莫总觉着，应该多为做阮清秋点儿什么，才能心安；她抓起桌子上的钱，走到阮清秋身旁，塞进她手心里，又退到一旁，道：“你一定要拿着，不然……对了，快吃面，泡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阮清秋本想再度拒绝，瞅着小莫一脸真诚，加之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这些钱目前对她来说，的确能派上大用场，故而半推半就的把钱放在桌上：“这钱算是我借你的，等我找到工作，赚了钱，一定还给你！”

　　“别想那么多，快吃吧！”在小莫的催促下，阮清秋拿起叉子，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小莫着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点儿水，慢点吃！”

　　阮清秋喝着水，吃着面，内心万千感概，很不是滋味，心想：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外人，都能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援手，我的爹、娘、兄弟，为何会毫无人性，推我入火坑，还不忘添上一把柴火？人心啊，真的太难看清楚了！

　　想起家人，阮清秋不由得悲从心生，眼泪啪塔啪塔滚落到面碗里，小莫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儿！”阮清秋端起面碗喝汤，用碗口罩住了整张脸，以掩饰悲伤。

　　咕噜噜将面汤喝了个底儿朝天，阮清秋抬手抹了抹嘴，端着空碗东瞅西看，寻找垃圾桶，小莫心领神会的伸手接过面碗：“我来收拾，你拿上钱快点走吧，我不能留你太久，让老板晓得了，那就不好了！”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阮清秋拿起桌上的钱塞进兜里，冲着小莫深鞠一躬：“打搅了，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

　　“不急不急，我送你出去！”小莫走到门口，弯腰开锁，抬起卷帘门，目送阮清秋钻出去，叮嘱道：“出门在外，自个儿当心！”

　　阮清秋扭头望着小莫，眼含热泪，点点头，转回头去，急匆匆走进夜色之中。

　　小莫放下卷帘门，上了锁，着急忙慌拎起高跟鞋，捧起婚纱，满心欢喜的跑上二楼，暗自庆幸这单生意赚得太轻松。

　　城东街边夜市摊。

　　谭卫明和季华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大口吃着肉串，喝着啤酒。

　　季华身上穿着谭卫明车上的备用衣服，紧绷绷很不合身，他俩看上去身形差不多，衣服上了身，才比较出来胖瘦；季华着实比谭卫明健壮不少，身体塞进衣服里，像是一粒蓄势待发，随时都会撑开种皮，破土而出的种子。

　　见到季华的时候，谭卫明围着他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他身上除了几处擦破皮的地方，的确没有大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大熊抱，以表达内心的牵挂与情感。

　　季华大感意外，内心涌起一股暖流，眼睛瞬间湿润了，这种久违的兄弟间的亲密接触，久远得与儿时的记忆并存。

　　“好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喝酒去！”谭卫明高高兴兴的拉着季华走向汽车，季华说：“少爷，您歇着，我来开车！”

　　“少废话，上车！”谭卫明霸道的将季华塞进副驾驶座，轻快的跑向驾驶室，钻进车里，俏皮的侧脸瞪着他：“怎么着，不相信本少爷的车技？嘿嘿，你可别忘了，你第一次摸方向盘，还是我教你的！这么快就忘了，那会儿，谁开着车往山上撞来着？”

　　季华笑得前仰后合：“不会吧，那糗事少爷还记着？”

　　“季华！”谭卫明突然板着脸，季华心里咯噔一下，惶惑不安的望着他：“少爷？”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再叫我少爷！”谭卫明一本正经，面容严肃：“打这会儿开始，你若是再喊我少爷，我谭卫明就不再认你这个兄弟！”

　　“明白了，少爷！”季华话一出口，瞅见谭卫明愠怒的面色，着忙改口：“口误口误，兄弟莫怪！”

　　谭卫明抬手一巴掌拍在季华的肩膀上，笑声爽朗：“这还差不多！说吧，想吃什么，为了兄弟，我谭卫明今儿舍命陪君子！”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夜市摊是最好的去处！”季华完全松懈下来，感觉儿时不分彼此的兄弟情义又回来了。

　　“夜市摊？瞧你……”谭卫明本想说‘瞧你那点儿出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附和道：“不错不错，那种大众化的地方，更让人无拘无束！”

　　望着笑容满面的季华，谭卫明感觉兄弟间心与心的距离顷刻间拉近了，他恍惚明白了，与身份差异极大的人做哥们儿，必须放下身段，摈弃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尝试着融入他的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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