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定海被张彬彬那个眼神扰乱了心绪。

　　这事儿要是搁在十几年前，他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余定海在京城白手起家，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风雨，岂会害怕一个毛都没长起的小刑警？

　　但是，最近这一年，纵横四海的发展非常不顺，他的十几家私人会所也不敢扩张了，毒品的销路出现了瓶颈，销量完全不如前几年大，但成本却涨了不少。作为一个贪财的人，余定海心里是焦虑的，因为担心底下人里有警方卧底，他上个月才“清洗”了一帮人，但这份担忧非但没有消减，还增加了不少。

　　而且，他引以为傲的铁通般的管理体系，居然接二连三出现了漏洞。警察就像讨厌的苍蝇一样，闻到腥味就围绕了过来，明里暗里都盯着他。就算是心态再稳，长年累月这么下去，他也会烦躁。

　　余定海拨弄了一下手里的雪茄剪，对着手机吐了口烟雾。

　　他拨了个电话。

　　“你们怎么都窝着呢，徐亚伟给你们找的活儿，都没做？”他漫不经心的问。

　　对方答：“海爷，不是我们想闷在家里不出门，出去了几次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地鼠不冒头，我们也打不着啊。”

　　“直接上门呢？地址我来帮你们找。”余定海说。

　　“海爷客气了，问题不在这里。地鼠不止一个地洞，还成天有人守着，不止一拨人呢，兄弟们都想赚钱，却也惜命，您明白的。这活儿如果到时候黄了，我们可以赔偿徐亚伟的损失。”

　　“妈的，一帮怂货。”余定海挂掉电话，低声骂了一句。

　　他又抽了几口，给徐亚伟发了几条语音。

　　徐亚伟这几天的心情刚恢复了点，每天晚上在医院陪着小慧保胎。他挺紧张这个孩子的，希望能是个男孩，指望着这小东西的到来给自己转转运。所以就算小慧近来有点作，还总是打电话查他的岗，他也没有生气和翻脸。

　　刚扶着小慧睡下，他收到了余定海发来的语音。

　　贴着耳朵听完之后，他“操”了一声，拿起外套道：“小慧，晚上云婶在这儿陪你，我今晚有事就不过来了。”

　　小慧一听这话连忙两手撑着床头坐了起来，“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徐亚伟不耐烦对她解释，就随口找了个理由，“公司有点事，需要立刻处理。乖，等我忙完了明早给你带燕窝。”

　　小慧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从眼眶里迸出了大颗的眼泪，“你，你是不是……又去找别的女人？”

　　徐亚伟被她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胡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公司的事你又不懂，我没法说给你听……”

　　“你就是去找别的女人的，别骗我了！”小慧眨眨眼，眼泪就像珍珠似的往下掉，一脸的委屈和伤心，“因为我怀孕了，胎儿还不稳，所以你憋不住了，要找别的女人泄火……对吗？”

　　徐亚伟心里有几分窝火，提高了音量骂道：“神经病，老子就是去加个班，你怀疑个屁！好好睡你的觉！”

　　“你……你……”小慧被他吼的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徐亚伟已经离开了病房，她嘤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枕头上扶着肚子，呼吸霎那间急促起来。

　　云婶拎着开水壶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模样顿时叫了起来：“怎么了这是？快别哭，别哭，这怀孕的时候不能哭的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小慧痛苦的抱住肚子，哭着趴在云婶的胸前，“我肚子疼，好疼……”

　　云婶紧张的按下了呼叫铃，抚摸着她的背安慰说：“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啊。刚才不是还和徐先生聊的好好的吗？怎么说哭就哭了，他呢？”

　　小慧苦笑着说：“他走了。”

　　“嗨，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你也别多想啊。这怀孕的时候是容易多愁善感，你得自己学会调整，听婶子的，你跟徐先生年纪差异有点大，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太黏糊了，明白吗？”云婶劝慰她道。

　　很快护士来了，了解到小慧的情况，把医生喊了过来给她做检查。

　　医生的表情有些不好，放下听诊器说：“得去拍个B超看看，别担心，可能只是精神性的疼痛，你尽量放轻松。”

　　小慧心里却知道是怎么回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好，我尽量。”

　　离开后的徐亚伟驱车赶往上次和余定海见面的地方，到了茶馆把一壶茶都喝干了，还不见余定海的人影，他这心里就打起了鼓。

　　窗外，风声鹤唳。

　　又过了一壶茶的时间，余定海叼着一根雪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壮汉，其中一个还是上次开门的那个。

　　徐亚伟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去赔了个笑脸：“定海啊，怎么今天有空找我？”

　　余定海没看他，绕过他坐在了椅子上，足足吸了三口雪茄，才开了口：“徐宥佳知道我多少事情？你心里有点逼数没有。”

　　徐亚伟打了个寒颤，迟疑了片刻说：“我，我不清楚，但应该是不多吧。她顶多就是知道我和你私下里做了一点不法生意，还给艺人拉皮条来着。其他的……”

　　“还有其他？呵，这丫头真够厉害的。”余定海笑了两声，从脸上看不出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份魄力。啧，不过也是，你养了她二十几年，不也没养熟么。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能留，不过她身边的人太多，不好下手。山河帮请我跟你说一声，他们如果在限期内没能得手，酬金全部推给你，再赔偿你十万。”

　　徐亚伟惊讶瞪起了眼睛，“这，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买凶杀人竟然还会被退钱，他上哪儿说理去。

　　余定海压低了嗓音，睥睨着他，“我认可的就是规矩，怎么，你有意见？依我看，徐宥佳防备心很强，外人想得手有难度，但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要不，你就自己动手，解决了吧。”

　　“什，什么？”徐亚伟差点把被这句话惊出了尿来。

　　余定海嘴唇含着雪茄，用眼角瞅着他，“怎么，没听清楚，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定海，我怎么能，怎么能自己动手呢？这……”徐亚伟根本没这份胆量。

　　余定海早料到了，嗤笑了两声，说：“就你这鼠胆能混到今天也算是老天眷顾了，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情势不好，警方已经盯紧我了。我不知道他们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又有多少是跟你有关系的，一旦我被抓进局子里了，我就把你要咬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徐亚伟脸色煞白，手脚发软的地下了头，“不，不能啊！定海，你不能这么做啊。你不是最讲义气的吗？可不能出卖朋友啊。”

　　“朋友？你是我朋友吗？”余定海轻蔑的笑了笑，拿雪茄指着他说：“徐亚伟，你这脸皮是用铜铸的吧，我什么时候和你以朋友相称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商量，而是来知会你一声的，如果徐宥佳手上真有我跟你违法犯罪的证据，麻烦你快点解决掉。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搞定！否则，我会告诉警方，你就是我的合作人，我贩毒的事儿也有你的一份！”

　　“我没有贩毒啊！”徐亚伟如惊弓之鸟一般颤抖起来，西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余定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说：“但我的会所有好几家都有你的股份，会所里卖不卖毒品，你难道不知道？”

　　“我，我……”徐亚伟恐惧的吞咽下口水，面色如纸，“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徐宥佳必须处理掉，你明天就去找她，想办法支开她身边的保镖，用一把刀就能解决掉了。”余定海抖了抖雪茄的烟灰，语调平淡的说：“白刀子进去，用刀子出来，就完了，再简单不过了！”

　　徐亚伟的身子晃了晃，扶住椅背才勉强站住了，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那我要怎么逃，逃走？”

　　“啧，这还要我来帮你想么？你自己想，想不出来就去死。”余定海勾起一抹微笑，看着他的目光却宛如毒蛇。

　　“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着问。

　　余定海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如果你能让徐宥佳乖乖听话，也不会想弄死她了吧。行了，别矫情了，不就杀个人，墨迹什么。”

　　说完，他起身把雪茄弹进烟灰缸，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明天晚上我要听到徐宥佳身亡的消息，不然的话……你就替她去死吧。”

　　徐亚伟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好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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